气势。
    虽知狄念会派人来亭州接她,可孟廷辉绝没料到他竟会派宋之瑞亲自率军来此。
    早在戟德二十五年冬来潮安平乱那次,她便与宋之瑞互相认识,因而眼下见到是他麾下禁军,她心中倒是生出一股旧友重逢的感觉来,立刻便安心不少,想来狄念一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叫宋之瑞领兵来接她的吧。
    黄土青天,这支兵马甲胄蒙尘,可人人眼中都带了战场上浴血杀敌后残余的戾色,纵使立在城下一动不动,也令她身前身后的这些殿前司亲兵们不敢小视。
    黄波策马疾行,前去与对方互相验过军牌,后才反身过来请她。
    孟廷辉进阵时,宋之瑞已从后迎了出来,微微笑道:久而未见,孟大人别来无恙?
    她抿唇,宋将军辛苦。
    宋之瑞回头低喝一声,立即有士兵呈来一封札子,狄将军手信,还请孟大人过目。
    孟廷辉依言拿过,看了一看,然后又笑道:我岂会疑宋将军?
    宋之瑞俯身问:孟大人与汤大人是要在亭州城内留歇一日,还是即刻随我赶赴金峡关外?
    她想也不想便道:不必歇了,令殿前司马亲兵与宋将军麾下编阵一处,然后便北上金峡关。她转身对黄波吩咐几句,又对宋之瑞道:金峡关内外军事险要,狄将军不使宋将军留在军前以防不测,却来此处接我北上,实在是让我深感不安,万万不敢再误一刻。
    138.意决 (下)
    沈知书从转运司抽调的五百人马送孟廷辉到亭州城外,便转身回青州复命去了。
    从亭州北上,路多山道,愈发难走。
    孟廷辉弃车骑马,跟着宋之瑞一道在兵马人阵中间缓缓前行。
    一路上,宋之瑞将北面这些日子来的二军态势向她一一道来,尤其将金峡关内外的布兵情况,北戬遣使求和之事说得最为详细。
    她直到听完,都不曾听他说过狄念,不由挑眉问:狄将军一封捷报奏抵京中,眼下人还好吗?
    宋之瑞黝黑的脸上浮起一抹迟疑,思虑片刻,道:捷报奏抵京中,其上却没写狄将军负了伤。
    当真?!孟廷辉大大一惊,如此大事,怎能不报与皇上知晓?
    宋之瑞涩笑一下,眼下北境是个什么样,孟大人一路而来也都看见了,二军对垒,本就是剑拔弩张血溅石飞的时候,倘使让人知晓我军主帅负伤,又将如何?狄将军严禁我等往报朝中,我等自然不敢奏报。
    她拧眉,伤势可重?
    宋之瑞摇头,不算太重,只是伤到了腿骨,军医禁他下地,短日内没法儿骑马出阵,需得再养些日子才能好彻底了。
    孟廷辉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微微蹙起眉,倘使这样,皇上允与北戬议和一事倒是对的。
    宋之瑞脸色发黑,问道:朝廷真打算与北戬议和?
    她看出他心情不好,变飞快道:宋将军切莫误会,这乃是皇上与二府商议的权宜之计。然后就将朝廷打算如何暂缓北境战事,先行清剿北三路贼寇,而后再屠北戬大军一议说与宋之瑞听。
    宋之瑞仔仔细细的听完,脸色才略略好看了些,叹道:倘使此次当真就这样与北戬议和了,只怕这北面禁军中的将领们都憋不下这一肚子气。
    她想了想,问道:离京前接报,道狄将军令韩澎顺梓州而上,率军攻打北戬晖州,眼下如何了?
    宋之瑞皱眉,北戬既来求和,狄将军不敢擅决,往报朝廷定夺时,已令韩澎之部退守梓州。
    孟廷辉事无巨细都问了个明白,心中才算是有了底。
    大多是她早先就估量到了的,唯独狄念在军前负伤一事是她没料到的。
    转念一想那一夜沈知书的神情和语气,她心中就满不是滋味。
    幸好并无大碍。
    快到金峡关时,宋之瑞在山道上勒缰止马,挥鞭指向东北面,冲孟廷辉道:那便是金峡关。
    孟廷辉收缰,在山脊上向远处眺瞰。
    晴空风卷残云,半天铺满了丝丝缕缕的五彩霞光,远处山下千帐连营,放眼望去一片铁血伧肃。黑压压的营地一望无际,青色旌旗蔽空遮日,触目所及皆是高山流水,在这冷血压抑的氛围中愈发显得壮丽无及。
    远方薄薄的山脊后面,依稀可见有北戬大军的营帐,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却仍能嗅到那呼吸相闻间的血淋淋杀气。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虽不是头一回接触军队,可却从未有如此刻这般,亲眼目睹这数万大军集结成营,在这荒野山原间如铁流般的占据着寸土寸壤,凛凛雄风劲扫山川河脉。骁悍之气扑面而来,迫不可挡。
    她心底的血忽而沸腾起来,滚滚涌向四肢百骸,热血顺势冲透了她整个人。
    如此铁血港悍,多么像他。
    这是他的如画疆城,这是他的勇武禁军,这是他一生一世位置鞠躬尽瘁的江山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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