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找了起居郎问过眼下太子人在何处,然后取出状子封了,写了张呈情奏疏附上,然后命人将那状子直呈东宫太子案下。
    人刚走没多久,曹京便回来了。
    孟廷辉正色坐在案前,低了头看卷簿。
    曹京望着她,口气迟疑:你当真退了那状子?
    孟廷辉未抬眼,只是随口乱应一声,没有答他。
    他便也未再细问,目光在她脸庞上逡巡了几圈,便归案治事,许久都未再与她说话。
    待至酉时左右,谏院外来了人,进门便道:孟大人?
    孟廷辉与曹京双双抬头,见是太子身边的黄衣舍人,忙起身相迎。
    那人走过来,未看曹京,只对她道:孟大人呈上去的状子与奏疏太子已阅,朱批直送御史台,使人明日清晨前羁太仆寺主事王奇下御史台狱,谕令此事并同之前的青州大营一事彻底详查,二日后由大理寺卿潘大人、刑部侍郎刘大人会同御史中丞薛大人三司会审。
    孟廷辉听得心惊,原只当王奇最多被勒令归府以伺查案,却不料王奇竟会被下御史台狱,更没料到太子会让大理寺、刑部会同御史台三司会审此案!
    没想到她呈上去的状子他批得如此之快,又是如此之狠。
    想来之前青州二事因朝中东班老臣们相阻而未能将王奇革职问罪,他心中必也是存了许久怒气,此事正是让他再拿王奇开刀的好机会,他怎可能弃之不用?
    曹京面色亦惊,转眼看向她,开口却道不出一字,半晌才皱了眉头,朝那舍人微微一揖,撩袍走了出去。
    她望着曹京背影,半晌才收回目光,低低一吁,想来曹京心中此刻定是将她恨透了。
    那黄衣舍人又向她道:太子问,孟大人可还有话要呈禀的?
    孟廷辉低头,轻声道:殿下英明。
    黄衣舍人瞧这谏厅内左右无人,这才面露微笑,上前几步到她案前,一展阔袖,从里面摸出一个小方木盒,轻轻搁在她案上,道:这是太子让下官带来给孟大人的。
    她挑眉,看向那小木盒。
    四周方整,木色朱正,上面细细密密地雕了瓶纹,又拿彩漆勾绘过,精致夺目。
    她心里忽然一紧,伸手去拿木盒时指尖竟在发抖,然后当着那舍人的面打了开来,就见木盒里面分了四个小格,每个小格里都放了些吃的。
    一个个看过去,有梅子姜,有香糖果子,有间道糖荔枝,还有水晶角儿,无一不是剔透诱人,引人发怔。
    孟廷辉捧着木盒僵在原处,脸色微红。
    黄衣舍人轻声道:孟大人,这是太子昨夜遣下官去西津街头的夜市上买来的,在御膳房的冰屉里搁了大半天才拿来的。
    她低眼,合上木盒盖子,抿抿唇,才道:替我回禀太子:臣谢殿下好意,臣愧不敢受。
    虽言不敢受,可她却握紧了那木盒,掌心滚烫。
    黄衣舍人见她这样,也没再说什么,只笑着揖了一揖,然后便走了出去。
    她蓦然腿软,坐了下来。
    忍不住又将那木盒打开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里面的小食,看来看去,总也舍不得合上。
    舍人方才说的话仍在她耳边荡来荡去
    西津街头的夜市上买来的……
    夜市上买来的……
    夜市上……
    她抑不住嘴角的笑意,眼底湿漉漉的,生怕这是一场梦,下一瞬便会惊醒,发现这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木盒上的细细纹路硌着她的掌心,一条条印进她心底里去。
    厅外忽然有人影晃过,她这才回神,赶紧将那木盒盖起收好,脸色亦转,端起一副正经的模样,执笔低头。
    ·
    虽是春日,可日头仍落得早,天色未几便由昏灰转作深青。
    门下省诸厅里人声已少,几间大屋子里的宫烛也已熄了,孟廷辉这才掩了卷簿,收拾了东西,吹灭烛火,走了出去。
    初春夜风扑面依旧寒,她拢紧了衣襟,足下飞快,脑后发髻微散,掉出来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
    走着走着,手便不由自主地伸进袖袋里去摸那个梅红色的小木盒。
    嘴角又扬起一丝微笑。
    连这夜风也变得悦人起来,脚下的长长砖道也好似不那么长不那么难走。
    她将下巴收进官服高领里,咬唇轻笑。
    到底……到底不是她在自作多情。
    脑中闪过他那一张冷峻的面孔,心底顿时变得暖暖软软的,好似浸了蜜一般的甜。
    她深深吸了一口冷风,握着那木盒,大步转过街角。
    朱墙下的阴影中突然窜出几道人形,直扑向她,从后面勒住她的脖子,捂住她的嘴,然后将她飞快地拖向不远处的一处死角。
    她喉间火辣辣的疼,惊地想叫,可却被人捂住嘴出不了声,只觉背后重重一痛,天旋地转间整个人便被压到了硬梆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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