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侧安静站着。
    静悄悄的,滴答滴答的滴漏水声很清晰,已经入夜了,黑黢黢夜色笼罩这座庑顶金殿。
    “让他们都散了。”
    皇帝头风见不得强光,这殿内的灯只燃三分,偌大的宫殿昏沉沉的,烛光照在皇帝脸上,投下小片阴影,他动了动,“叫太子来。”
    张太监心弦绷了绷,并未露声色,恭敬应是,低头倒退快步出了去。
    没多久,萧遇匆匆赶到了。
    他恭敬见了礼。
    皇帝并未发话,斜靠在床头,静静看着他。
    萧遇瞬间就额的冷汗。
    今日之前,他忧惧忐忑的底下,是藏着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兴奋的。
    他都当了二十年的太子了,很可能,他就要……
    母后的寄望,外祖临死的希冀,自己的夙愿,很可能就要朝得尝了!
    有些事情不能想,旦想了,思维就像脱缰野马,按不住狂奔而去。
    哪怕再多的惊慌忧虑,也无法彻底将这些兴奋压下去。
    随着皇帝只闻病况“好转”,却半点不见人影动静,他的兴奋忍不住又多了点,他去接触臣武将的动作,不自禁添出了丝迫不及待。
    然而,好梦由来易醒。
    兜头盆冰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只能勉强撑着,心存丝侥幸,他动作很小,皇帝不知道。
    冷汗直流。
    即便这等昏暗的光线,也很快见到额头层隐约的水光。
    皇帝哼笑声。
    就这胆子,还迫不及待要登基上位了吗?
    御医说他病况好转,可他这儿子不信,仍在急不可耐地准备后事,慎防上位出现差错。
    他眼里还有他这个皇父吗?
    鲁钝,庸常,无为,这些就先不说了,到了皇父病重卧榻之时,竟只顾着上蹿下跳左右串联,他对他这个生他养他的皇父是无丝父子之情!
    对他这皇父尚且如此,那兄弟呢?
    皇帝目光锐利,冷冷盯着萧遇。
    要是他真就此病死了,其他两个儿子还有活路吗?
    当然是没有的。
    哼。
    若他能把手伸进紫宸殿,恐怕他这父皇也没有了。
    “你回去罢。”
    皇帝收回视线,淡淡句话。
    萧遇登时如坠冰窖,“父皇!我……”
    他软,要跪下,被张太监及时夹住,“诶呀太子殿下,陛下今儿见了不少人,是乏了,要歇了,您且先回,改日再来给陛下请安罢,……”
    三四双手,来不及多说什么,萧遇就被半挟半推地搀扶了出去。
    ……
    萧迟在重华宫睡不了三个时辰,就被裴月明叫起,匆匆梳洗更衣往紫宸殿去了。
    作为皇子,当比臣工要更勤勉。
    接下来几天都这样。
    小半个月熬下来,整个人都瘦了圈。
    好在,皇帝好转明显,开始召人觐见了。
    随后,就让散了,不必守着。
    阴云退散,满朝武都大松了口气,各回各家。
    裴月明登车,去含庆门等了阵,接了萧迟,折返宁王府。
    车轮辘辘,车厢随着马蹄声微微晃动,他靠在短榻围屏上,没会就睡了过去。
    是真累坏了。
    马车直接驰进王府,在第二道垂花门停下,裴月明吩咐抬了轿辇来,叫大力太监来背他,他醒了阵,回到屋里倒头就睡,连衣服都没换。
    裴月明也就不嫌弃他不换寝衣就上床了,给他松了领口和腰带,袜子扒了,被子拉过来盖上,让他好好睡。
    她不困,遂到隔壁的内书房去处理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大小事情。
    六部衙门早就重新开印了,好在年初事情并不多,紧急的也都处理好了,剩下些琐碎的底下人也拟好了条子递上了,她看过后,直接批示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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