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委婉道:“圣人身子不太好,这几日没精神见客。郡主过两日再来可好?”
    “您太见外了,我是圣人的嫡亲孙女,明明是自家人。”安乐郡主的声音掐得又娇又甜。
    上官婉儿点点头,“那您先去太液池边转转,一个时辰后圣人醒来了,我再代您向她通传?”
    这已经是明明白白的发出了“逐客令”。
    安乐郡主只好勉强笑笑,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临走不忘冷冷地瞪了一眼胡七七。
    胡七七默默叹了口气,看来她在无意中得罪了这位表姐。
    李隆基早就交代过,她这位表姐早年随太子在庐陵郡受了不少苦,早养成了心胸狭隘、斤斤计较的性子。李隆基还特意叮嘱,让她小心着千万别得罪了这位郡主。
    她们今日这番初见,很难称得上是愉快相处,胡七七只好认命,等着看这位表姐日后该如何给她小鞋穿。
    “一路走来舟车劳顿,辛苦了吧!”上官婉儿领着她往前走,胡七七小心翼翼的跟着,始终落后两三步。
    “临淄郡王很好,他一直很照顾我。”
    这么说应该不会有错吧。因为她无论是回答“辛苦了”或者“不辛苦”都有些怪怪的。
    “三郎啊,整个大明宫就没有人不喜欢他!”
    胡七七忍不住腹诽:那都是装出来的,李隆基就算装得脾气再好,也掩盖不了他是个变态的事实。
    想起在路上的时候,他在没有麻沸散的情况下缝合伤口也依旧面不改色。小小年纪如此冷静,竟敢学关公刮骨,简直变态。
    她敢打赌,像李隆基这样表面跟谁都处得好的人,将来一旦跟谁撕破脸,绝对会不留情面、狠心到底、赶尽杀绝!
    话说回来,其实后来李隆基对她还挺尊重的,甚至客气到了过分的地步。但胡七七始终没办法消除对他的第一印象,她永远也无法忘记李隆基那张温柔笑脸下隐藏着的森森寒气。
    上官婉儿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还以为她是害怕,特意安慰她,“不用太紧张的,圣人也是个和善的人,她时常将这宫里的孩子当成自家晚辈来疼爱。”
    这话谁会相信呢?
    圣人自己生了四个儿子,就因为儿子不听话要反她,她便毫不留情的赐死了头两个。后两个儿子倒是不敢反她,却也被她生生从龙椅上拽了下来。她这样六亲不认,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说杀就杀,说废就废,又怎会对旁人心慈和善?
    这样的玩笑话,上官婉儿敢说,她敢信吗?
    “我不紧张。”胡七七本来不紧张,被上官婉儿一提醒,瞬间想起了自己进宫来的目的,反倒突然变得很紧张。
    “对了,一会儿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要太过惊讶。进了大明宫,你得将所有看到的、听到的都烂在肚子里。如今你是圣人身边的人,外面的人见了你,少不得要称你一声姑姑。往后从你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他们都会曲解为圣人的意思。但是从来都没有人能代表圣人,圣人在想什么,她要做什么,只有她自己愿意说的时候,别人才能知道。你明白吗?”
    “我明白。”
    上官婉儿冲她笑了笑,仿佛是在说,你还不明白。
    过了一会儿,胡七七才知道上官婉儿那个微笑是什么意思。
    在含元殿圣人的寝宫内,胡七七见到了久违的外祖母,在她记忆中,外祖母是个很美的女人,她时常爽朗大笑。
    她记忆中的外祖母还很年轻。
    十年归来,她从无知幼童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而圣人也逐渐老了。她虽衣饰华贵,但是看起来与别的老妇人也没什么不一样,即便她是圣人,也无法与岁月抗衡。
    圣人满头银发披散在脑后,背靠着张昌仪的胸膛,面带泪痕:“我又做梦了。”
    张昌仪轻声安慰她:“傻媚娘,梦都是假的,她早就死透了。长安这鬼地方不吉利,等你办完了事情,咱们还是早点回洛阳吧。”
    胡七七身体一震,眼睛瞪得圆溜溜。
    她早就知道张昌仪是圣人的男宠,却不知张昌仪私底下竟可以直呼圣人的闺名。
    直到这会儿,她才明白钱寡妇为什么总对别人的八卦感兴趣。就像现在,她也是在竖起耳朵细细听,唯恐错过了细节。
    她又想起了李隆基说的那个故事,圣人听说张昌仪没钱付酒账纵容下人贪污薛姓官员五十两黄金后,居然难过得落泪。
    圣人声嘶力竭:“不,她变成了厉鬼,要向我索命。张郎,我命不久矣。她刚才就站在这儿,使劲掐着我的脖子。若不是你叫醒我,我就被她带走了。”
    圣人望着张昌仪,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张昌仪亲亲她的脸颊,“别害怕,我在这儿呢,她不敢来!她若敢来,我定让她魂飞魄散。”
    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圣人突然发难,那一瞬间帝王威严又回到了她身上:“说,刚才你去哪儿了?”
    胡七七听到这个声音都吓得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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