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妃垂眸,落座到安贵嫔原来的那张凳子上。
    等贤妃落座,安贵嫔低头,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笺,恭敬地呈上给贤妃。
    李贤妃犹豫了一下,接过她手中的信笺垂眸静静看了起来。
    安贵嫔抬眸,静静瞧着李贤妃读信。
    贤妃瞧着手中的信笺,越往后,脸色越是发白,至看到信末尾之时,双手已经颤抖得几乎连信笺都拿不稳了。
    那一张信笺从李贤妃的手指缝中间飘落在地上,贤妃拧着眉,红着眼眶咬着牙,“你信上说的,可是真的!?”
    安贵嫔那张妆容精致冰冷的面容上平静得出奇,她微微点了点头。
    李贤妃一怔,半晌才回神,眼神当中浮着几丝惊异:“你……你能听见?那、那为何?”
    安贵嫔垂眸,静静笑了一声。
    李贤妃瞧她一阵,惨淡一笑:“也是,替魏皇后做了这么多,再不装聋作哑,又怎能活到如今?只是……你如今将这些事情向本宫和盘托出,你不要命了吗?你难道不想再在皇后跟前立足了么?”
    安贵嫔深深瞧了一阵贤妃,往前爬了几步,跪在李贤妃的身边,抬手拉着贤妃的手,在上面轻轻划了几个字。
    已成弃子,不想拖累。
    贤妃一怔,凝眉抬首对上安贵嫔视线。
    安贵嫔微微一笑。
    “你……真的不要命了?”李贤妃睫羽搭落下来。
    “以妾一命,换长玉一条出路。”安贵嫔在李贤妃的手心里最后写下几个字,便伏跪叩首下去。
    寂静灯火里,李贤妃探手,将遗落在身旁的信笺拾起,随即撑着桌案的一角缓缓起身,声音里有几分恍惚:“……本宫知道了,本宫会帮你的。也算是、算是谢谢你让本宫知道实情……”
    安贵嫔俯首跪拜在地,听见耳边的脚步声缓缓远去。
    梅姑已经在屏风后等了好一阵,见贤妃出来,连忙急急迎上,扶着面如死灰的贤妃,惶急问道:“娘娘……安贵嫔与您说什么了!?”
    贤妃搀扶着梅姑,脚下步履有些踉跄,她出神地盯着前方,眼瞳里神色空洞。
    一双手抓在梅姑的手臂之间,越收越紧,李贤妃那张素来冷清镇定的面容上,浮现出痛恨的神色。她通红的眼眶里蓄着泪,不住地颤抖:“安氏说……本宫当年的那个孩子,是魏皇后杀的。不是本宫当年不小心小产,不是本宫的错……这么多年本宫都在悔恨自己……”
    梅姑惊愕失色,她赶紧搀住贤妃:“娘娘,安贵嫔虽说是皇后身边从前的宫女,可她的能信与否还是未知,娘娘,您可要慎重。如今安贵嫔假孕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奴婢担心她这是设计您替她出头。”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李贤妃垂眸,抬手抚了抚脸颊上的泪,面容又恢复成一如既往地镇静冷漠。
    她松开梅姑的手,带上斗篷。
    “……不管如何,本宫会慢慢找皇后算个清楚。”
    “……”
    安贵嫔还跪在原来贤妃坐过的凳子边,一直等听到临吉殿当中的脚步声渐远,她才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
    宫室当中,一灯如豆。灯火明灭恍惚,仿佛只要再过一阵微风就将熄灭。
    她扶着桌角站起,缓缓起身去了南窗下的桌几边,将今日才做好的一叠子豆沙糕小心放在上面,又精细地用琉璃盖子盖住了。
    她站在那儿,瞧着那一碟子豆沙糕,满足地微微笑起来。
    而后,她退回原先坐着的桌案边,从铺在桌案上的那一张雪白的宣纸下抽出一根锋利尖锐的金簪步摇。
    雪白纤细的指尖轻轻抚过步摇上坠着的灿灿金穗子,安贵嫔坐回了桌边,将一截雪白的皓腕从袖口当中伸出来。
    “噗嗤”。
    轻轻的一声,尖锐的金簪划过雪白的腕,很快,一痕绵密的红便从金簪划过的地方涌出。
    安贵嫔面色沉静温柔,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她将伤口置在那一方未曾研墨的砚台上,血接连不断地滴落下去,在砚台里汇集成一滩浓红的颜色。
    等那血开始缓缓从砚台里漫出来,安贵嫔方才提笔,将笔尖蘸入砚台的红墨当中。
    沾着血的鼻尖落在雪白的宣纸之上,漫开一片殷红。
    安贵嫔提笔伏案写着。
    桌上的油灯燃了许久,蜡也一滴滴往下淌在灯柱下,像极了泪。
    那缥缈的灯火燃尽了最后一点芯子,忽的,就安静的灭了。
    临吉殿里,一片墨色吞噬掉了光明。
    *
    长玉在睡梦当中突然睁眼苏醒。
    她做了一个噩梦,恍惚之间从床上坐起身来。
    宫室里是寂静的黑。
    她抬手用手背抚了抚额头,一手的冷汗。
    燕草就睡在一旁外间的榻上,听见长玉这头的动静,忙不迭披了一件外衣就急急地赶来了,“主子!”
    很快,宫室里点起一盏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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