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帘的一刹那,最后又轻轻瞟了一眼窗外那一层层灰扑扑的庶民。
    她瞟到跪在最前排的母子三人,浑身肮脏的女人将两个不满三岁的面黄肌瘦的孩子紧紧搂在怀中,母子三人卑微地跪在满天扬尘当中,颤抖着拥在一起。
    母子三人的膝盖之下跪着肮脏的残雪,伏跪下去的时候,母亲单薄的衣衫下显露出瘦骨嶙峋的形状。
    长玉回身坐正了身子,对面薛长敏眸光淡淡瞧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将目光又收了回去。
    长玉理了理袖子,坐正了身子。
    骤然之间,远远的听见一阵马的嘶鸣声,紧接着是一阵骚乱。
    长玉的马车跟着停下。
    身边薛长敏蹙眉睁言,侧首过去隔着一帘垂帘问外头的冰翘:“怎么回事?”
    外头的冰翘观望了一阵,方低声道:“好像是有人拦了陛下的御车。”
    “什么人这么大胆!?”薛长敏惊道。
    长玉连忙探身撩开马车帘的一角,刹那之间,身边一阵风似的过去一列骑兵。
    长玉凝眸远望了一眼,眼见过去的那一列人最前,薛止骑着高头大马径直先过去了。
    “坐回来。”薛长敏皱着眉拽了一把长玉。
    长玉坐回去,一时心中有些不安。
    向来皇帝离宫出行,万民伏跪朝拜,竟然还有人不要命了敢拦圣驾。
    长玉按捺住心绪坐在马车内,侧耳听着稍远一些的地方传来几声呼天抢地地悲鸣之声,她还没来得及细听,一声刀剑铿然的声响便把悲鸣斩断。
    马车外顿时恢复了安静。
    长玉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马车便开始向前继续行驶过去。
    她只觉得压抑得厉害,回眸去看,一旁薛长敏的脸色也有些白着。
    马车往前行了一小段路,长玉在一片沉默当中轻轻伸手,撩起车帘瞟了一眼。
    只一眼,长玉浑身便僵硬起来。
    无形之中,好像有一只手捏住她的脖颈,叫她不能呼吸。
    青石板上,血流成河,一颗蓬头垢面的人头鲜血淋漓地滚到了路边,还瞪着那双暴怒而惊恐的眼睛。
    长玉手一抖,赶紧松了手。
    薛长敏也瞥眼瞧见了,一张脸煞白。
    长玉坐在车里,听着马车轮子压过石板的轱辘声,轻轻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
    “燕草,怎么回事?”长玉哑着嗓子道。
    燕草的声音磕磕巴巴的:“……是前头有北上的灾民们拦车恳请陛下开恩救济,被三皇子当中斩首了。”
    长玉心中一震。
    “是被南边造反的莲华教逼上北方的流民……”薛长敏的声音有些发颤。
    长玉压着心绪,低声又朝燕草道:“杀了多少人?”
    燕草被吓坏了,哽咽着:“老老少少十个人,陛下一句话也没问,直接吩咐三皇子杀了。”
    长玉突然觉得脑子里嗡然一声。
    她靠在马车背上,按了按跳得厉害的心房处,低声道:“知道了。”
    *
    过了骊县,车马进入骊山行宫。
    骊山乃是燕国福泽咸聚的宝地,山下三百余里,无数大大小小的寺庙环绕,一年当中香火旺盛。也正是因为如此,明昭帝当年即位之后,因李太后礼佛缘故,便下令在此修建行宫。
    入行宫之后,宫中自有早已经准备好接风的宫女太监相迎,又接了各处的主子前往各自的居所。
    长玉此番出宫是陪同安贵嫔养胎的,原本应该随着安贵嫔同住,可皇帝皇后尚在行宫,同住多有不便,于是只好同着长敏长忆几个姊妹住在一起。
    长玉带着脚伤,行动之间多有不便,到了暂住的宫苑之后,便关了宫门闭门不出。
    燕草和让眉叫人烧了热水过来,伺候着长玉沐浴了一番。
    泡在温热的水里,长玉方才觉得整个人松懈了下来。
    燕草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长玉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今日在骊县的时候受了惊吓,便拍了拍她的手背:“若是觉得难受,就先下去歇息着,不用勉强。”
    燕草垂首跪安,脸色苍白,“奴婢去殿外头替帝姬守着。”话说完,便退了出去。
    长玉将目光从离开的燕草身上收回,回眸吩咐让眉道:“添点热水吧。”
    让眉低眉顺目,应了一声是,背身过去舀了一勺热水添进高木盆当中。
    长玉将披散的湿法拢至一边肩膀上,回眸淡淡瞥了她一眼:“怎么了?燕草吓着,你也被吓着了?”
    “奴婢不曾。”让眉放下手里的水瓢,垂手低声道。
    “那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作何?”长玉折身过去,半趴在木桶便,抬眼瞧着让眉。
    让眉对上长玉那双沉黑的眼睛,“……奴婢只是瞧见今日那些百姓们的神情,觉得很可怕。”
    “可怕?”长玉皱了皱眉。
    “嗯。”让眉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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