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护在身下。
    阿木没了一只胳膊,他如今九十整,眼不花耳不聋,做的牛肉干还是那么香!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每次一想起,我还是会后悔到落泪。
    有一次我提起这件事,又跟母亲道歉,她很迷茫,问父亲,有这件事儿吗?
    父亲看着她笑。
    他总是看着她笑,仿佛只是看着母亲,就已经足够开心。
    很巧,我也时常看着我的妻子微笑。
    我很喜欢父亲,但更喜欢母亲。
    她是一位豁达好学的母亲,箭术极佳,多才多艺,后来研究音律,一直至今。
    说到音律就不得不提叶初,他的声音真的极好,听一听就要酥倒。我昨日还专门跑去乐府听他唱歌,差点被当成刺客抓走!
    也许是因为我穿了一身中衣,一脚靴子,一脚袜子。
    我跟妻子吵架了,气到跑了出来。
    为此有人上书痛斥我有辱天子威严。
    什么天子不天子?
    吾本俗家子。
    我从来没见过父亲和母亲吵架,他们闹矛盾时总是互相不搭理,绝不大声说话。
    最先服软的总是母亲,她跑去父亲跟前一站,还没说话父亲就已经弯腰抱住她,两人再将事情说开。
    我真的羡慕他们,也真的很爱他们。
    我有一些学识,来自宋轻舟。
    轻舟之才,如江如海,我不能及其一半。
    他潜心佛学,却并不吃斋念佛,他说自己六根未净。
    我知道为什么,因我曾在他书页里,发现母亲的画像,可我装作不知道。
    我尊敬的女子有两位,一是刘夫人,她从浣衣女走到了最高女官,最近在研究河图洛书,我自愧不如。
    还有一个,是王越笙王先生。
    她五十岁离开丈夫与孩子,成为一名江湖郎中,投身医术,而今已为本朝第一女医。
    父亲在位时曾试图打破男尊女卑,可最后失败的相当惨烈,这一场改革失败后,他就退位了。
    百姓们跪在皇城外,对其表示崇敬与不舍。
    他退位后,种了一畦菜园,因为菜长的实在太好太水灵,舍不得碰,便偷偷扯了爷爷们种的菜,跑到街上给母亲换了一只簪子。
    这是阿言告诉我的,我差点没笑死。
    我又要说我很幸福,因为我的曾祖母,陪我长大的亲人全部都还在。
    今年春天,百姓们举行了一场民间赛事,选“第一公子”。
    我隐隐有些期待,毕竟本人还算有些姿色。
    赵夫人偷偷去民间打探,随后将结果写在纸条上放在我桌上。
    我洗净了手,端正坐在桌前,无比认真的拿起纸条。
    潘安!
    这我也不能反驳,只能憋着一口气!
    于是跑到了街上逛一逛,有一条秋生渭水街母亲时常提起。
    如今隔云斋的海棠娘子已经儿孙满堂,孙儿也会做纸伞。中药铺子的阮娘子德高望重,开了医局当学堂。胭脂铺子的蓝娘子胭脂都卖到了西域,柳娘子还在写书!
    花店的虞娘子也儿孙满堂,将花店开成了一座庭院。
    天水一间呢?
    中原之地遍布,富甲一方。
    我在这个清新的初夏翻开史官所修本纪,阖上书的瞬间一些花瓣飘在手背上,又轻轻翻开《战城南》,那些花瓣就滑入书页,我也不知落在了哪些文字之间。
    纸张铺开,我忽而有些依依不舍,再一低头,有初夏微风。
    我在风中提笔给母亲回信。
    她问柳娘子的那本书写完了么?她从十七八等到了如今。
    我笑着回她:
    就在刚刚,她落笔写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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