诮的神色:“长公主一心扑在朝政上,教养女儿上实在是差了些,闺阁里的小姑娘,就知道抄古人之作来扬名——也不知道这回接回来的这个,从小在乡下长大,又是个什么模样?”
    温扬听到“永州”这两个字,心里头不自觉地想起那个冷淡酷烈的黑衣少年来。
    良禽择木而栖。
    他没有心思多在意长公主府的八卦,回家就快步进了书房。
    却有亲信侍从送了蜡封的纸丸来:“大人,南边有家书送到。”
    温扬微微一怔,一把拿在了手里,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拆开了蜡壳,露出熟悉而筋骨凌厉的字迹来。
    惠安长公主府里,妙华院的上房一片狼藉。
    从永州来的书信递到了长公主手中,闻人亭旋即就大张旗鼓地派出了府中的大管事带人出京,即使不知道京中的百姓是如何反应,单看府里下人的神情,也知道“永州有一位真正流落在外的长公主府千金”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江泌把满屋子的陈设砸了个一干二净,犹然未泻尽一腔的怒火,有侍女掀帘而入,被她迎面一个大迎枕砸在了脸上:“滚!”
    那侍女战战兢兢地立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迟疑着道:“郡、郡主,太子殿下来了。”
    江泌怔了怔,有些恍然似的,问道:“什么?”
    一面跳了起来,四处去找着妆台和梳篦,一面道:“还不来服侍我更衣梳妆!”
    安静立在一旁的侍女们低着头,静静地靠过来。
    妆台上盛着胭脂水粉的瓷盒洒的洒、碎的碎,水精镜上红红白白的,大丫鬟犹豫了一下,被江泌一眼冷冷横过来,垂首拿指头蘸着,勉强替她收拾了个比往常素净些的妆面。
    闻人御在偏厅里等着她。
    他往常每次来妙华院,都是长/驱/直/入正房,这还是第一次被请到偏厅落座,心中有些疑惑,也有些新鲜。
    侍女低着头,替他奉了一盏香茗。
    细细白白的指尖儿,像一截新生的嫩笋,搭在斗彩的盏托上,说不出的娇柔可爱。
    闻人御扇尖微动,点在那截未来得及收拢的手指上,含笑看了过去。
    侍女眼睫纤长,手指微微颤抖着,想缩又缩不回去,有些惶惑地抬头看过来。
    像只颤巍巍的小兔子。
    闻人御嘴角微微一挑。
    门口却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闻人御“啧”了一声,收回了扇柄。
    那侍女如蒙大赦,埋着头匆匆地退了出去,沿着影壁一闪,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后院。
    闻人御眯了眯眼,目光转回来落在进门的少女身上。
    江泌容颜娇美,颇有些清水出芙蓉的味道,但这两年妆容愈发妍丽,倒把那份娇怯怯的素净掩住了。
    如今这个薄施脂粉的江泌重新往面前一站,倒让闻人御心里生出些久违的滋味。
    白净净、怯生生的,柔软又可爱。
    他笑着伸出手去,将准备在他对面落座的少女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柔声唤了句“泌儿”。
    江泌只觉得这一声又温柔又深情,将她心里的恼火和惶恐都浇灭了。
    她眼睫一眨,忍不住就扑在他怀里,叫着“表哥”,声音都哽咽起来。
    妙华院的侍女都知道郡主和太子殿下亲昵,吃过几回教训,见此情景就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幽香隐隐,柔软又凸凹有致的身形贴在身上,连同方才被挑起的无名之火,闻人御眼中闪过微光,抚在少女肩头的手渐渐移了下去。
    江泌身躯微微一震,几乎是下意识地捉住了闻人御的手,然而“长公主派了大总管亲自南下接小姐回京”的消息又在耳边回响起来。
    江楚烟……就要回京了。
    到时候,她要拿什么来阻挡剧情的推进呢。
    她低低地呜咽了一声,慢慢地将那只属于男人的手放开了,唇却贴在了男人的耳边,轻轻地带着哭腔叫了一声“表哥”。
    闻人御春风得意地离开了长公主府。
    管事嬷嬷俯身在闻人亭身侧,等着她的吩咐。
    闻人亭却只是微微笑了笑,道:“小儿女之间的事,都是人之常情罢了。阿御一向喜欢她,一时的意乱情迷,也是有的。”
    十分的不以为意,道:“教厨房给妙华院添些滋补的汤水,小孩儿不知轻重,不要伤了身子。”
    嬷嬷沉声应了句“是”,就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大条案上铺着一张宽大的舆图,木质的棋子上写了字,落在舆图不同的方位上。
    棋子上谢石的名字格外的清楚,和一枚字迹已经有些漫漶的一道,一左一右地立在江南。
    闻人亭嘴角微微抿直了,从匣中另取出一枚棋子来,在掌中轻轻地摩挲着,半晌,又重新放了回去,仰头靠在了椅背上。
    楼船停在净水河与大运河交汇的码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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