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常昀将自己藏了起来。他躺在一张不长的榻上,身上盖着一件长袍,睡的正熟。因为那张高足榻十分狭窄,所以他只能缩成一团睡,黑色的长袍和他本人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以至于褚谧君险些没有发现他。直到那只盘在他脚边的老猫叫唤了一声,她才猛地发现原来他在那。
    成年的常昀肤色苍白到让人心疼,眉目间有着化不开的戾气,即便是睡着的时候,眉心也是蹙起的。两三缕黑发搭在他眼睫处,在柔风的吹拂下微微扬起又落下,搅得他似乎有些不舒服,于是眉头越发用力的皱在了一起。
    褚谧君伸手,下意识的想替她将长发拨开,但却根本触不到他。
    按照巫女们的说法,人在离魂时的状态近似于死去,她和眼前这个常昀之间相隔了时光与生死。
    年老的黑猫向她看了过来。
    其实褚谧君也不知道这只猫儿到底能不能看到自己,黑猫浑浊的碧眼正对着她所在的方向,许久都不曾挪动,好像是能看见她这个来自过去的魂魄一般。
    据说动物的感知比人更敏锐,也不知是真还是假。
    褚谧君试着后退了两步,往旁边挪了挪。
    猫儿的眼睛便也跟着她一起挪了挪。
    褚谧君又往后退了几步,朝猫儿试着招手,“来。”
    她从前养着自己那只黑猫时,并没有给猫起什么名字。倒不是不喜欢它,而是因为她身边就这一只猫,它无可替代,也就不需要名来作为区分。往往褚谧君朝它一伸手,唤一声,来。黑猫便会雀跃的扑倒她怀中。
    在这个时空中,她死去已有四年了。动物就算对自己的主人怀有感情,也差不多该淡忘了。在听到她的声音后,黑猫猛地坐直,直勾勾的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像是有些懵,像是在竭尽全力的回忆。过了一会后,它猛地跳了起来,扑向她。
    只可惜褚谧君根本没有办法接住它。黑猫落在地上,惊诧又疑惑的叫了几声,绕着褚谧君反复兜圈子。这声音惊醒了常昀。
    他睁开眼。
    两人的目光就此对上。褚谧君看得到他,而在他眼中,只有午后流转的尘光。
    他眨了眨眼,错开了目光,低头去看地上的猫儿。
    “你这是怎么了?”他轻声问。
    猫儿又不知人言,什么也无法告诉他。常昀叹息一声,掀开身上盖章的袍子,将焦躁的老猫给抱了起来,耐心的安抚着。
    褚谧君无可奈何的坐在他身边,也伸手拍了拍猫脑袋。
    “真是个瞎子。”她忍不住朝着常昀抱怨道。
    又摇头,“不过这也怪不得你。”
    她站起身,开始考虑自己等会要去哪里。之前常昀睡着的时候她没想那么多,现在猛地记起来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还是先去找阿念吧。至少得有个能看见她的人,否则她该如何调查自己的死亡。
    叩门声响起,在空荡的殿内,门外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陛下,臣万安求见。”
    “进来吧——”常昀大概是还没怎么睡醒,懒懒的开口。
    片刻后,一个熟悉的细眉宦官走了进来。
    这不是褚谧君第一次见到这个宦官了,之前她也有好几次在常昀身边见到此人。常昀封他做了中常侍,这人应当是他信任的心腹之一。
    “新阳公主求见。”万安说。
    听到这个,常昀烦躁的往后一倒,抓起之前那件黑袍重新盖回到了自己脸上,“朕要休息,没有空见她。你让她滚。”
    万安站着没动。
    “还有什么事?”
    “布置……差不多都妥当了。”万安说。
    道出这句话时,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小心翼翼谨慎与跃跃欲试的兴奋。
    常昀缄默片刻,应了声:“嗯。”
    “只是,相国那边恐怕已经警觉了。”
    褚谧君早就注意到了,她活着的时候,外祖父的官位是“丞相”,但在常昀为帝的时候,人们对她外祖父的称呼是“相国”。
    二者没有多大区别,却又有很大的区别。虽说都是辅佐帝王的百官之首,但相国比丞相更为尊贵。
    汉时萧何以辅佐高祖开国的功勋方被拜为相国,获得“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的资格。
    而在常昀这一朝,她的外祖父却成为了相国,可见其地位更为拔高。
    ……简直是到了要篡位的地步了。
    所以说,万安谈到的“布置”,是什么布置?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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