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一个侍从也没跟着,是只身一人走进殿内的,所以他不得不拔高了声调,才使门外的人听到了他的声音。
    哭闹和劝阻声都在一瞬平息,过了一会,门被打开,褚谧君见过的那个细长眉眼的宦官领着新阳公主走了进来。
    她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公主,发髻蓬乱,满面泪痕。方才她试图强行闯入殿内,被卫兵拦下,就连衣襟都在挣扎时散开,身上的环珮缠在了一起,珠钗在乱发间半堕不堕。
    “常昀——”她冲了过来,却又在距当今天子还有几步远的距离时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似畏缩不敢上前,“常昀……你……”
    “公主,快向陛下谢罪呀。”听闻新阳居然直呼皇帝的名讳,宦官一脸懊丧,恨不得直接捂住新阳公主的嘴。
    常昀倒是没有生气,他侧首看着新阳,轻轻一笑,眉眼弯起时依稀尚有少年时的影子,“阿姊来了。”
    “常……陛下……”新阳声音发颤,在僵持片刻后,她跪下,朝常昀一拜,“请陛下宽恕妾身的丈夫。”
    常昀笑着摇头,“做不到。”
    新阳豁然抬头,哭红了的眼睛死死盯住他。
    常昀抱起猫,将其递给了一旁的宦官,示意宦官带着猫出去,只留下他和新阳两人说话。
    “记得很多年前,我曾与杨七郎比试过一场投壶。”常昀不理会新阳,转而追忆起了旧事,“那是在宣城公主的府邸,当着许多人的面,我赢了他。他为此很是恼火,于是便纵容他的弟弟对我恶言相向。”
    新阳深深垂下头去,“怪七郎那时有眼无珠,不知陛下为潜龙,还请陛下宽恕他的无知。”
    “我也不是很生气。”常昀说:“毕竟我当时就给了这对兄弟一个教训。我只是就此牢牢记住了,杨家七郎是个无耻又胆怯的小人。”
    新阳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阿姊,你不觉得自己可怜么?他自己惹出的是非,却要你来为他东奔西走。就好像是当年,投壶输给我的明明是他,可最后却是八郎和我打了起来。杨七郎就是个胆怯无能的鼠辈,也值得阿姊为他费心?”
    “陛下既然知道他胆怯无能,就该清楚他根本不可能勾结常邵余党——”
    “我也知道不是他。”常昀还是笑,就好像是随手做下了一个恶作剧,“可我就是想要将他免官、流放。”
    因为杨子铨是褚相的侄孙。
    “并且,你永远别指望他能从岭南回来。除非朕被人废了,或者死了。”
    “陛下——”新阳看起来已被逼入绝境,“妾身当年曾助过陛下,若不是妾身,陛下只怕早就死在四年前了。陛下就不能对妾身怀有哪怕一点点的感激之情,放过妾身一把么?”
    常昀漠然看着新阳。
    新阳凄凉冷笑,“是我天真了,竟然指望你这样的人存有良心!”
    表姊这是被常昀逼到近乎崩溃的境地了。褚谧君心想。
    “当年谧君待你那样好,可你还是害死了她。”新阳猛地从地上站起,这一刻她仿佛豁出去一般无所畏惧。
    常昀脸上的凉薄、嘲弄、高高在上,都于这一刻土崩瓦解。他先是茫然的发了会呆,而后才向新阳喝道:“你胡说什么?”
    “妾身是不是胡说,陛下心里清楚就好。”新阳咬牙切齿。
    常昀在她的目光下,竟往后退了几步。
    “别说了。”之前与新阳的交锋中他还那样咄咄逼人,眼下却仿佛是在乞求什么。
    “若陛下不肯更改流放七郎的诏书,那就请陛下告诉妾身——庆元九年秋末,谧君最后一次入宫见你时,你到底同她都说了些什么?”
    常昀微微仰起下颏,紧抿双唇。
    “你逼死了她。”新阳一字一顿。
    下一刻,常昀拔剑出鞘,架在了新阳的脖子上。
    “陛下现在要来杀我了?”新阳这时反倒什么也不怕了,她不再用“妾”作为自称,昔日身为公主的骄傲好像在这一刻又被她重新拾起,她直视着常昀的眼睛,不退反进,剑刃划过她的脖颈,鲜血霎时涌出。
    褚谧君从未见常昀如此情绪激动的时候,他手持着利剑,随时可以置新阳于死地,可他的神情却是那样的惊恐。
    “你说这个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提她——”他嘶哑着嗓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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