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字字诚恳的说出多年来的担忧时,卫夫人先是一愣,然后,当着褚谧君的面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脑袋上的珠钗步摇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谧君近来是不是太无聊了些?可惜外祖母老了,不能陪你玩蹴鞠了,这就让人去买几个年岁相仿的小女孩回来给你当玩伴好不好?”
    “不是,外祖母——”
    卫夫人直接将她揽到了怀里,用力揉搓她的脸,“谧君怎么总不爱笑,成日板着脸,显老。”
    褚谧君的嘴角被卫夫人强行扭出了一个上翘的弧度,但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笑,反倒无比的暴躁。
    这个家没救了。
    这年褚谧君开始注重自己的仪态与容貌。她学着像成年女子一样描眉点唇,往头发中增添假发,以便能够绾起复杂精巧的发髻。卫夫人以为她终于意识到了梳妆打扮的乐趣,欢天喜地的为她搜罗来了各式胭脂和钗环。
    她只问了外祖母一个问题,“何时可以为我许亲?”
    “谧君已经到了思嫁的年纪了么?”卫夫人惊疑开口。
    “褚氏人丁单薄……”褚谧君看了眼外祖母,斟酌着用词,缓缓说道:“若我嫁入贵胄之家,夫族或可为外祖父之助力。”
    卫夫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外孙女平板的身材,“还是个孩子呢。”她摩挲着她的头顶答道“等到你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你要嫁王孙也好、公卿也罢,哪怕你为自己选的夫婿是市井氓吏,你外祖也能设法使他显贵。”
    “可是……”
    没有可是,卫夫人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自顾自的挑了一堆五光十色的珠宝塞给褚谧君,然后就把她打发走了。
    皇帝的公主都要嫁去塞外笼络异族,褚家的女儿居然可以嫁给贩夫走卒?不觉得浪费么?
    这个家没救了。
    十三岁时,褚谧君交好的那些贵女要么已经被心急的父母作为世族联姻的棋子推了出去,要么也已经和门第相当的世家子定好了婚约,卫夫人却还没有替外孙女相看人家的意思。
    那年春时太常卿往宫里献了一位美人,据说皇帝喜爱有加,然而那个美人没过多久就被褚皇后整治得几乎丧命。也不知道皇帝有没有被气到七孔生烟。
    那年褚相在朝堂上兴风作浪的本事越发熟练,接连贬谪了数位与他政见不和的同僚,秋时还顺手平定了中山王叛乱,将这位皇叔直接绞死在了中山,其妻其子皆流放岭南。
    东安君据说在琅琊又——没错,是又强抢了一个美貌少年做面首,琅琊郡守不敢上书言事,然而这事还是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洛阳来。
    日子一天天过,恨褚氏恨得牙痒痒的人日复日的多,褚谧君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平安长大。
    这个家……似乎真的没救了吧。
    冬日的某天清晨。
    侍女在卯时准点将褚谧君唤醒。她利落的从被褥中爬起来,由人服侍着更衣洗漱,而后端坐在妆奁前。
    侍女以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将盛在漆盒中的脂泽挑出,均匀的抹在褚谧君素白的面颊,另有侍女跪坐于她身后,将兰膏涂在她的发尾。善于治妆的婢女手持眉笔,细心描过褚谧君原本略显寡淡的双眉,一笔笔小心翼翼,最终描出了两弯远山黛。
    “远山眉,据传创于汉时卓文君之手,因成帝昭仪赵合德而盛行。所谓远山眉,弧度需自然,不必修饰太过,黛色不应太浓,不可太淡,应以层叠晕染为宜……”婢女画眉的同时,一旁还有年老的侍者同褚谧君讲述这些。褚谧君耐性听着,将其一一记在脑子里。
    梳妆之后是温书,昨日老师才教过《孟子》中的公孙丑篇,她就算不能倒背如流,也至少该熟读。
    用过早膳后,有人拜访褚府,送上了一份请柬。是宣城公主于三日后设赏花宴招待京中权贵。
    褚谧君看了眼窗外的大雪,不知道这个时节还有什么花仍在开着。不过宴席的名号从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宴上会到哪些人。
    宣城公主广于结交这是洛阳人都知道的事,几乎没有那位官僚的家眷不曾登临过公主府邸。
    褚谧君带着宣城公主府的请帖去见了外祖母,“要去么?”
    “你去吧。”卫夫人半倚在榻上。
    “外祖母不去?”
    “不去。”
    这个答案在褚谧君意料之中,自打褚谧君有记忆起,她就几乎没见过外祖母出过褚家大门。褚相是能够搅得朝野上下不安的人,而他的妻子却低调到几乎被人遗忘。
    三日后,风雪小了几分,适宜出行。
    褚谧君在侍从簇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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