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何晏书放下手里的火钳,攥紧了拳头没把力气用在何汀身上,他看着眼前在一声声质问里逐渐褪去一身尖刺的何汀,觉得她虚弱又可怜。
    “我说了,过去了。”何晏书声音低下来,他双手换掌,轻轻按着何汀的肩膀。
    她太瘦了,肩胛骨隔着厚外套,和一个男人的温热掌心瞬间拥抱。
    “过不去的,何晏书,我恨了你们全家人那么多年,你爸拿皮带抽我,让我住牛棚,我小腿的骨头都被那头牛踩断了,你知道有多疼吗?”
    何汀坐在何晏书烧火的旁边,昏暗的小厨房里,灶火让她的脸映着暖黄的光。
    她看上去失魂落魄,陈年旧事似乎就在嘴边,一件一件列队整齐,专心等着刑满释放。
    “你妈骂我妖精,贱种,她剪光了我的头发,她引着周子祺拍我的□□,把我骗到他家里让他睡了我,她还要烧死我,还要害死我的孩子,何晏书,你知道吗?我儿子半个身子都是疤,一只耳朵也聋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我知道,姐,我都知道。”
    顾不得锅里刚烧开的水,何晏书把坐在地上的何汀拦腰抱起来,进了屋。
    “还有你奶奶,让我做狗屁的童养媳,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你知道我本来该过什么日子吗?你知道......”
    何汀瞪大了眼睛,悲惨人生大事年表就此卡在了嘴里,不,喉咙里。
    她的嘴,被何晏书堵上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第一反应就是推开他。
    可是何晏书显然预料到了这一步,他按着何汀的脑后让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把她两只手握在一起放在两个人身子中间。
    他吻了何汀。
    “你疯了!”
    何汀这一耳光,简直是甩出了高于体重比例的力气,何晏书的右边脸立刻泛红,他转头看着何汀,眼里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姐,你说的我都知道,所以我说算了,过去的事,都算了。”
    他在何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眼角和鼻尖又开始泛红,硬是忍了忍没哭出来。
    “除了哥,你恨的人,都死了,我爸我妈不得好死,奶奶也在外流浪了十几年才回来这一盒子骨灰,她辛苦了一辈子,一天福也没享到,现在她看着我们,你就别说她了,行吗?”
    何晏书说完就把何汀按在旁边的偏房里出了门,两个人都需要冷静,十分的冷静。
    何汀在老太太下葬后就和周子祺带着孩子火速回城,一刻都没有多呆。
    她删了何晏书所有的联系方式,处理老房子继承问题也只找了个律师去谈,何晏书和老太太几个侄子不松口,看那样子是打定了主意要做钉子户。
    何汀没办法,再有一次谈判无果后,准备再亲自去找一趟他。
    还没出门,对方就打过来电话,何晏书放弃继承,那块几间大瓦房的地皮,归何汀了。
    自此以后,两个人再无交集。
    至于那个慌乱的亲吻,何汀强制性忘记,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意义。
    三十四岁这年,何汀在孤儿院收养了个九岁的小女孩,取名周平。
    四十岁这年,周子祺的爸爸去世,周傲的户口被迁了回来,他终于名正言顺,成了周子祺的儿子。
    他聪明机警,学习能力和周子祺一脉相承,优秀的过分。
    只是性格阴翳,也许是半身伤疤遮了他一大半向阳的心思,也许是从小父母唯利是图,互相憎恨让他无法正常长大。
    除了不会恶意伤人,他比周子祺好不到哪儿去。
    何汀知道他的问题在哪儿,却根本无力改变,她那点出于本能的母爱根本拿不出手,也根本没办法像正常的母亲那样,温柔地培养骨肉亲情。
    她只懂得一再降低母子联系的底线,从周傲孩提时代的吃饱穿暖,到保住他的命,再到长大以后身体力行的教他自私和骄傲。
    何汀一身活下来且越活越好的本事,周傲学了个十成。
    至于她心里偶尔心软的地方,想和过去和解,与所有人握手言和的难以启齿的欲望,她再也没对人提起来过。
    何汀想,如果不能一直做个好人,就不要一时兴起去做下第一件好事,你会被善良这种意识流又毫无用处的名词拖累,会被接受帮助的乙方得了便宜拼命卖乖的表象迷惑。
    会以为世界本应如此,人人爱我,我爱人人。
    可是你忘了,人类忤逆本能对外释放善意,本身就是个万里挑一的逆命题,上帝会准时出现在灾难旁边,在为你关门的时候顺便夹了你的脑袋。
    它温柔降临,和蔼可亲,却用血泪告诉你,是你痴心妄想,是你执迷不悟。
    在和周子祺关系不断恶化的时间里,何汀冷静的吞了周家大部分财产。
    拿到老家那块地以后,她账上的钱,名下的房产越来越多,可能是愧疚,可能是等价交换,她无视招标和竞价,把新楼建材的订单给了何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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