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声音并不大,这几句话却像是带着回音,飘来荡去一直不散。
    冯殊送完客人本打算去找夏知蔷,他想再让她做一碗猪油拌饭,油脂、盐分和碳水带来的幸福感是那么踏实又饱满,光想想,他就感觉身体充盈着飘飘然的快乐。
    直到听见这两人的声音。
    在上面那层的转角站了许久,冯殊本该追下来,直接将夏知蔷带走的。
    他竟没能挪动半步。
    夏知蔷一个不要没说出口,季临渊已经走到人面前,附在耳畔,用只有他和她能听到的声音说:“别着急拒绝。你先想想清楚,是因为谁,才让你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甩人脸色。欠我的那些,欠薇薇的那些,想好怎么还了吗?”
    瞳孔失焦一样地定住,她脸上半分颜色都不剩了。
    而楼上的冯殊,终究没能等到一句实实在在的、预期中的答案。
    如果默认不算答案的话。
    作者有话说:  已补齐。
    今天元旦,40个小红包走起~
    ☆、Chapter 30
    散席后, 夏胜利和叶青留在酒店陪亲戚打通宵麻将,让小两口先回去休息。
    车由夏知蔷来开。
    明明比昨天喝得要少, 冯殊却像醉得厉害, 合眼靠在副驾上,他紧抿薄唇, 肩膀无力地塌下,眼窝处阴影深重。
    车窗外, 天色未晚, 商业街人潮汹涌,霓虹闪烁, 热闹的光线被速度拉成了细长的丝, 网在男人山峦起伏的轮廓上, 只剩无边萧索。
    在季临渊那儿脱身后, 夏知蔷再寻到冯殊时,他便是这个样子。
    时不时瞄向右侧,夏知蔷的唇张开再合上, 目光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想同人讲,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
    “有话就直说吧。”冯殊仍闭着眼,也不知是如何察觉到的。
    她忙说没有。
    夏知蔷开不惯新车, 这段心事重重的回家路, 比平时多花了一倍时间才抵达。
    到家,她问他想不想吃拌饭:“我现在就去蒸米?猪油渣找到了,配新鲜米饭, 肯定比昨天的好吃。”
    冯殊已经踏上了去二楼的台阶。
    回过头,男人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里阴郁冰冷,下了一万年的雪。
    “不用。”
    夏知蔷在后头追了两步,冯殊停下来,她便也停住,踟蹰不前。
    他第二次问她有什么话要说。
    支吾几秒,夏知蔷刚要开口,冯殊又像是不想听了,立即转身上楼。
    她再上去,他已经进了浴室。
    夏知蔷候在门外,踱来,踱去,指甲啃完又去撕嘴皮,一些话在心里翻来覆去演练了几十上百遍,硬逼着自己往外吐。
    里面水声淅沥,外头脚步细碎,一门之隔,是同样焦灼的人心。
    门豁然打开。
    冯殊仍穿着回家时的那身衣服,衬衫微皱,通身干燥,只在脸颊四周挂着未干透的水滴;他面庞青白,唇上也是浅的,唯一一点血色尽数聚集在眼底,化作红丝,向着漆黑的瞳孔蔓延。
    夏知蔷不安极了,伸手就想拉男人的指尖。冯殊避开,颓唐地闭了闭眼,嗓音像生了场重感冒:
    “那些话,你现在可以说了。”
    等人开口的间隙,冯殊斜倚在门框上,掏出烟盒抖了抖,没控制住力度,掉了两根在地上。他视若无睹,重新抽出一支兀自点上,深吸,又吐出,任由缭绕轻雾将快要失控的面容模糊。
    烟草味袭来,夏知蔷逃避一样地将话题转到当下:“不是商量好了,要戒掉的么?”
    “戒不了。”
    “那还怎么要宝宝……”
    冯殊嘲弄地笑了一声,唇角弧度冷静克制,眉间是抹不平的沟壑。
    “夏知蔷,”他很少连名带姓地叫她,“我真的是看不懂你。”
    看不懂,所以实实在在地盯了她好几秒钟,这穿透力惊人的锐利眼神,激得夏知蔷头皮发麻。
    “到现在还在提什么生孩子,是嫌错得不够远吗?”
    夏知蔷愕然:“什么错了,哪里错了?”
    “所有的一切都错了,”冯殊耐心尽失,“我们的婚姻,本身就是个错误。”
    她被这句话吓到了,眼眶微微发热,烫得差点掉眼泪:“好好的,怎么说这些?我们怎么会是错误?”
    冯殊夹着烟的指头越挤越紧,直绞得香烟都变了形。他食指尖有一小块泛红,是刚才在楼梯间里烟头灼伤的痕迹。
    他自己,就是个错误的结晶。
    他的母亲不爱他的父亲,哪怕强行结合,哪怕生下了他,哪怕互相折磨十几年、彼此熟悉到吵架都找不到新的词汇,最后也只落得分道扬镳的惨烈下场。
    成年人可以选择花上一辈子,为自己的执拗和不甘心买单,但没有权利让孩子替自己背上错误带来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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