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玗收回了抵在案几上的手,正了身子,抬眸对着长公主又道:“陈彪行昨夜已然认罪伏诛,消息至多明日,便会传回京城。”
    听到这个名字,长公主双目瞪得滚圆,再无了平日里的半点风度。
    她咬牙看着李玗,愣了半天,才语无伦次地说道:“你,好,你……李玗,你会后悔的!”
    第14章
    李玗笑了。
    他会后悔吗?事实上,就连他也不知。
    他只知道前年黄河决堤,致使数万百姓流离失所,成为流民,当地州、府、县各级官员却无所作为。是不能作为,不想作为,亦或是不敢作为,无从得知,朝中亦无人关心。
    现在看来,就连那救灾的款项,也不知有多少是明明白白进了百姓的口袋里头。
    只知去岁西南匪患愈演愈劣,朝廷几次派兵镇压,都无功而返,反倒是助长了那些贼人的士气,壮大了他们的野心。
    如果一个国家连自己的子民都护卫不了,又何谈民心?
    流言渐起,可这消息却穿不透数万座青山,穿不透某些人的遮天之手,传不到京城,更传不到那位的耳中。
    ……
    他只知道,阙国,如今已是内忧外患,早已不复昔日繁盛。
    如若此时再起兵戈,行那篡权夺位之争,必然会引致更大的灾祸。
    至于他的父皇,是会趁此机会除掉他这颗“眼中钉”,还是继续留着他,与徐家,与他五哥抗衡——他,也不过是在赌罢了。
    他心里的胜算,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大。
    也正因如此,他才为她提前做了应对之策。
    可在长公主面前,李玗深知,他不能露怯半分。
    他的姑母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即使陷入僵局,也没有那么容易服输。
    果然,长公主嘴角微动,不知喃喃自语了些什么后,又像疯了一般地冲向了晏遥,伸手便想要揪住她的领子逼问。
    李玗见状,先她一步挡在了晏遥身前,她却仍旧是不肯放弃,双眼瞪大,目光死死地盯着晏遥。
    “你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她朝着晏遥喊道:“你既然有法子知道我与陈彪行会面之事,就一定知道些旁的秘密!现在能救晏家的人便只有你了!阿遥,你还知道什么,赶紧都说出来啊……”
    说到最后,竟是声泪俱下。
    她全然不记得了,晏遥的嗓子已然被毒哑,根本说不了话,而当初的幕后主使者,正是她。
    长公主说这些话的时候,模样像极了那些为了三分墙争执的村野妇人,额头上的皱纹也显得愈发的深了。
    晏遥这才发觉,她是真的老了。
    雍容华贵了大半辈子,末了,却也是这般光景。
    可任凭她说得再凄惨动听,晏遥的心里,却起不了半分波澜。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魏国公却说话了。
    他放下了杯子,对着已似魔怔了的长公主平静地说道:“你与镇西将军会面一事,是我话与阿遥知的,我告诉她,只不过是不愿她被你欺负,嫁给郑国公那个老家伙。”
    晏遥心中一动,惊疑地看向魏国公。
    长公主闻言,更是直愣愣地便在原地呆住,背部看上去,比刚才还要僵直几分。她的眼睛里似有泪珠在浮动,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却是想将那泪,给硬生生地憋回去。
    她没有回头,魏国公却继续对她说道:
    “李念,你已然败了。”
    语气中听不出一点同情或是怜悯,就连称谓,也叫得那样生疏。
    好像他们并不是相伴了十几年的夫妻,只不过是两个才认识不久的陌生人罢了。
    长公主终于克制不住,哽咽着掩面而泣。
    哭声听上去,竟与孩童无异。
    晏遥怔怔地看向她的父亲。
    那个二十年前曾引得多少闺秀芳心暗许的风流才子,如今不过不惑之年,脸上却已然显露出疲态。
    印象当中,他总是一副漠然模样,很少笑。
    她以为是因为自己不够讨喜,现在想来,或许,他在这魏国公府上,从来便也没有真正快乐过。
    她看向晏昭时,晏昭也在看她。
    他看着她,眼里饱含着难言的情绪,就像是想要将那些逝去了的时光都一同补回来,又像是要用尽力气看完最后一眼。
    晏遥的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丝不善的预感。
    她眉头紧蹙,嘴唇微启,对着晏昭不断地摇头。
    晏昭却笑了——
    他微微对晏遥一点头,而后坐正了身子,对李玗说道:“我今日,便算是真正将阿遥托付与你了。”
    这是他第一次,以一个父亲对女婿的姿态,对李玗说话。
    没有了君与臣之间的礼节,却更显郑重。
    李玗眼中微动,点头称“是”。
    魏国公的转变,同样不在他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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