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没有如果。
    路都是自己选的,谁怨得了谁春秋战国的遗风已经浓得在韩信的骨子里化不开了,他还以为自己只是个食客,主君給衣食,他必得以技艺报之,不离不弃,谓忠。
    像是什么呢
    主人扔根肉骨头,狗就要匍匐在他脚下汪汪叫,狗怎么能咬人呢那是要被所有狗唾弃的。这个时代,只能有一个人,和一群狗。
    殷嫱的牙关颤抖着,恍惚间,她觉得无形的线桎梏住了她的举动,把她栓起来,变成了一只匍匐在刘邦脚下乖顺的狗。
    但她随即把这个无稽的念头抛弃掉了,她说服自己:只是暂时的低头,要生,要活,谁没在命运那个小妖女面前折过腰啊
    喜欢多么微不足道。没有喜欢谁还不能活了似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
    女萝从容臭里翻出一片日书,欢愉道:“建日,建基立业,好日子阿。”
    殷嫱霍得起身:“那就收网吧。”
    她出门的时候,彤云密布,密密匝匝的雨丝砸在地上,临淄城上空雾气浓重,雨已经连续好几天了。殷嫱穿行在复道之间,她呵出的气凝成了白烟,她紧了紧自己的右衽,冷,齐地的春天也这样冷。
    殷嫱不喜欢雨天,乌云遮蔽了天日,她看不见太阳,总是觉得心慌。有人比她更不喜欢这样阴沉的雨天,乌云低沉沉的,好像要把这座城压垮,好像要把人压垮。
    天气影响不了商市的繁华,许多执簦(伞)的行人们敏锐地发现,东市数十家粮肆,绝大多数都是大门紧闭。
    “莒氏、陈氏这些老商家终于撑不住了么”
    几家主事都聚在莒氏之中,一派愁云惨淡。一家主事暴跳如雷:“输了!输了!殷姬从巴蜀运来的,根本不是她的嫁妆,那一车车的,全是粮食和铁器!”
    “还不是吕氏和徐氏的叛徒!给殷姬通风报信,同气连枝,全不顾我们几家!”
    “咱们不能就这样认输。主君请的楚国商人已经快到临淄了,咱们只要再坚持……”
    众人正懊恼,却忽闻外间吵闹,纵然市集繁华,也没得这样的喧闹。但见一执事面色惨白地闯了进来,众人未及呵斥,便听他道:“诸位主事,大事不好!不知谁在市井传言,咱们受田氏指使与楚人勾结,意欲弄垮齐国!齐人如今、都聚在咱们门外呢!”
    “完了——”莒氏主事的面色瞬间灰败了下去,像是一株失去了生命力的老树。
    “莒氏奸商!勾结楚贼!哄抬粮价!”
    “奸商误齐!滚出齐国!”
    “奸商误齐!当腰斩弃市!”
    被挑动的齐人们声音一浪搞过一浪,莒氏等人才出来,就被愤怒的人流淹没。密密麻麻的黔首聚在一起,黑色的帻巾聚集成了洪流,像是卑微地蝼蚁们聚集在了一起,发泄着自己的愤怒,轻易地将早该死去的东西瞬间吞噬。
    殷嫱和孟妫的对弈也到了尾声。棋秤上她的大龙正屠了孟妫的。她的黑子连成一片,没给白子留下半点活路。她轻声提醒道:“你输了,回去吧。”
    “足下真不能高抬贵手了吗”孟妫倏忽睁大了眼,仿佛还没有死心。
    殷嫱眯了眯眼睛,将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的那枚棋子扔下:“我约了人,妤,你要是想赢,就只能等下次了。”
    孟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殷嫱宣布她输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齐公室的计划失败了。女萝原原本本地把这场商战的结果在通报殷嫱的同时也告诉了她。
    齐公室终于彻彻底底地在这场商战里倒下了。
    殷嫱放下了账本,终于结束了这场历时一月的商战。在熟悉的香膏味道里,她知道,自己又将迎来一场好梦。
    汉二年二月。
    汉军东出,殷嫱忙得很。今年初,义帝被耐不住性子的楚王项籍所杀,刘邦终于得到了名正言顺的机会讨伐出师——为义帝复仇,征讨项籍。
    才被拜为大将军的韩信借着西汉水和陈仓道,引着汉军直击雍城,顺势征服了整个秦地,占据易守难攻的关中,风头正劲。
    殷嫱在萧何的指挥下,从筹措粮秣,到商议好每一条运粮的通道,筹措人手运输,防范流民和贼寇,过得也一点都不轻松。
    刘邦志得意满,领军出击,趁着齐地田氏叛乱,项籍领军去攻齐地的时候,带着汉军抄了他老巢彭城。
    萧何和殷嫱还留在汉中准备后勤的事宜,还有整理从咸阳抢救下来的户籍图册,殷嫱正累呢,萧何提出有个人要来帮忙,殷嫱一问之下,惊讶不小。
    韩信。
    他怎么没跟着刘邦去彭城呢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引自《诗?小雅?菀(yu四声)柳》
    第14章 十三、吠所怪也
    四月,汉中的暮春,少雨潮湿,多雾,连续十几日都是阴天,见不着太阳的影子。军中的细犬们都窝在窝里恹恹的,嬉戏玩闹也提不起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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