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院子里横挂着根竹竿,上面的白色褂衫被风吹的鼓了起来,像一只展开双翼的白色大鸟。
    视线落到那里,薛慕仪实在很难想象,他就这一套算得上正常的衣服吗?
    这也太可怜了。
    贺朝羽见她的目光一直在院子里逡巡,终于沉声开口,语气寒凉,“薛小姐?有事吗?”
    薛慕仪不介意他的抵触,自顾自走了进来,待看到塔塔卧在不远处,她又走了过去,半蹲下来,朝着贺朝羽露出明媚的笑容,道:“我来喂猫。”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她又顶着张漂亮的脸蛋,小兔崽子应该不会赶她出去吧。
    贺朝羽却像被刺痛了眼睛一般,厌恶地皱了皱眉,“不需要。”
    薛慕仪不理他,径自将帕子里的马卡龙掰碎了,放到塔塔嘴边。
    塔塔傲娇地喵了一声,可闻道芬芳的奶油味,它的舌头卷着她的手指,将那一小块马卡龙吞了下去。
    “看,它很喜欢吃。”薛慕仪欣喜地叫了一声,手指无意中被塔塔舌头上的倒刺刮到,麻麻的痒,她不自觉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贺朝羽瞥了她一眼,不再管她。
    心底却暗嗤,看来娇小姐不过是心血来潮又找到了个消遣的新游戏。
    伴着水声,薛慕仪盯着贺朝羽嶙峋的肩胛骨发起了呆,仔细一看,贺朝羽真的过分瘦,即使在长身体的阶段,他身上的骨骼感依旧太过明显。
    看来,自己得想个办法改善他的生活条件。
    贺朝羽还在浆洗着黑色长裤,感受到背上一直有一双眼盯着自己,他的背不自觉绷紧了。
    真讨厌啊。
    身后忽然传来少女谨慎的声音,“喂!你……”
    贺朝羽手上动作下意识顿了顿,又恢复如常,他没理会薛慕仪,甚至没有回头。
    薛慕仪本来想问“你没衣服穿了,怎么不和佣人说”,可显然这话太傻又太伤人自尊,尤其是这小兔崽子的性子本就比旁人偏激。
    他肯定会觉得自己是故意讽刺他的。
    况且,显而易见,薛公馆上下都没人把贺朝羽放在眼里,没人在意他过得如何。
    想到这,薛慕仪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变成了,“你的猫叫什么名字?”
    贺朝羽知道她不过是没话找话,便没理她。
    薛慕仪又忽然道:“喂!我能不能经常来看它。”
    她不无天真地想着,这样说不定自己和贺朝羽的关系也可以慢慢得到改善。
    到时候,自己再想怎么对他好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似是看到自己美好的未来,薛慕仪的唇角不自觉微翘,茜红色的唇瓣像饱满的花朵。
    即使背对着她,贺朝羽却下意识有种直觉,娇小姐此刻应该又会露出个笑来。
    明媚又碍眼的笑。
    他心头逐渐烦躁,她来这里究竟想干什么?是为了看他的笑话吗?
    心头忽然冒出个恶劣的念头来,他手上自顾自开始将水拧干,又突然转身把木盆一倾,里面的水“哗啦啦”一声地倒了出来。
    水迅速漫过来,“喵!”塔塔炸毛一般跳了起来,水浪涛一般堆过来,立刻打湿了薛慕仪脚下的软底缎鞋。
    她宝蓝色的裙纱也洇得脏兮兮的。
    薛慕仪连忙站了起来,“喂!贺朝羽!”
    小兔崽子这是什么毛病?
    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的名字,是真的生气了,贺朝羽心底不自觉冷笑了一声,原来,娇小姐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啊。
    半晌,他才抬头,眼中带着戏谑:“薛小姐,很抱歉,不小心脏了你的裙子。”
    薛慕仪本来还在忿忿地望着他,可望着他那双黑黢黢的眼,她却忽然泄了气一般,垂下了眼睛,“算了。”
    然后,她又用一种不易察觉的委屈,轻声道:“你怎么就这么讨厌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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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玫瑰酥
    薛慕仪离开后,贺朝羽迫不及待一般将院子门关了,仿佛要把那些无端的烦躁都关上。
    坐在院子中,看着那被风吹起来的白色褂衫和黑色长裤,脑中却是刚才娇小姐那句“你怎么就那么讨厌我呢”。
    是啊,贺朝羽自己也不能明白,他怎么就那么讨厌她呢,是因为娇小姐之前总是无礼地睨视他吗?
    可这薛公馆上下,除了施慧如,有谁不是这么对他,他早就习以为常到漠然的地步,更没什么更深的情绪。
    若是人人都值得他去记恨,他早就被这种阴暗的情绪给折磨至死。
    可偏偏是她,也偏偏只有她值得自己去记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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