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着。生活每一天都是新的,急剧的变化让人回想过去,让人为这新的变化感念,为生活的馈赠而激动人心。
    高三开学后不久,冬季征兵开始了。入伍当兵,是很多年轻人的选择。当然,有些人连第一关视力检查都过不了。
    儿子大了,学习成绩又不拔尖,陈世宝不得不忧心儿子的出路。他记得高翔堂叔高志远一直在兰州军区服役,能不能靠这点乡邻关系让儿子去部队里发展?高志远自九四年那次回来休假后又将近十年没回了,应该有一定的级别了吧?在跟儿子表明这个意思后,陈建平满口答应,于是他又找到高正堂,得知了高志远的地址跟电话号码,一番沟通后高志远说可以照顾照顾,于是冬季征兵工作开展后陈建平报了名,并且顺利地通过了相关体检。体检过后,他通知了学校里的好朋友,大家聚在一起为他饯行。高翔回想起一起上小学时的日子,尤其那个阴雨天跟他赛跑的情景,一下子又想起了父亲,十年过去了,父亲去世十年了。那个时候他才七岁半,现在他长大了,时光啊!十年里,他们长大了,长大了都得面对生活的选择,孩提时再亲密的伙伴也不得不面临分别。陈建平通过体检后不久就入伍了,高翔想着这个小时候的好朋友,既为他高兴,又担心他吃不了部队里的苦头。
    这天考完月考,考完月考放两天假,同学们都回去后,高翔坐在床铺上发怔。二姐去广州快一个月了,不晓得她现在怎么样?妈妈接到她了没有?二姐说找好工作后给他写信,这一个月来,一下课就往学校的收发室跑,他生怕别人把信拿错了,但一个月都杳无音信。从书本上得来的印象,广州是个大地方,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如果工作没有着落,身上钱又不多,那会让人发慌的,真不知姐姐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这种心情如何描述了,在以信件传达信息的年代里,亲人出了远门,但是许诺的信又久久没有收到,等待消息的人当然不会平静。
    高翔躺在床铺上,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呼唤他走向校外。一放假,学校食堂就关了,只能去外面吃饭。
    吃过饭后,他不想马上回寝室。在这里读了两年书,还没有好好在学校周边转过,高翔绕小道走到了学校的后面。
    这座城市依江而建,校园刚好建在江湾里。在水运为主的时期,市政府都建在江边,后来随着公路、铁路的兴起,市政府才搬离了。
    秋日的暖阳和煦地照在人身上,带给人慵懒的气息。站在堤畔望去,江面上的大小船只来来回回航运着。
    秋季是枯水期,水位下降了一些。久晴未雨,江水碧绿碧绿的。黄绿的水草缠绕着依水势的急缓来回漂荡。远处江面上的白鹭滑翔着划过天空,落在了江边的树林中。
    高翔在堤岸上坐了下来。这几年来的防洪工程,靠江内侧的地方都砌上了石板,石板跟石板的缝隙间杂草顽强地生长着。堤岸下面的平地种着秋冬蔬菜,有的地里刚播不久的种子已经长出了嫩苗。这乡村的景象让高翔想起过去的日子。眼下的生活当然要比小时候缺吃少穿的日子强得多,但现在的日子好像也不比以前的日子温暖。就现在来说吧,放假了同学们都有个归宿,而他了,他能回哪里?当然,这不是说他要责怪妈妈、姐姐,妈妈在外面奔波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好的生活。二姐了,她说不读了是跟妈妈商量了的,但分明看得出二姐对校园的不舍。校园生活也许枯燥,但比起为生活奔走的艰辛,这又算得了什么!学习可能是最轻松的事了。何况校园里还有这么多可亲可爱的朋友。大姐了,大姐家是不敢去了,姐姐跟姐夫太热情,对他太好,每次去都要做一大桌子菜,回学校还硬给他口袋里塞钱。高翔知道他们办喜酒为体面花了不少钱,听说还欠了债,这种情况下高翔实在不好意思拿姐姐姐夫的钱。但是不拿,他们又硬要塞给他,不拿他们还生气。别人对你不好,你不再想上那个门;有人对你太好,又不好意思上那个门。受了盛情又不知什么时候能有回报,多么不好意思。
    目前的现状,大姐有个安定的家,妈妈跟二姐在广州,不知她们怎么样?小时候再苦再难一家人总在一起,现在却离得这么远,见面都是奢望。这也许是生活的代价,也是成长的代价,是社会发展的代价。虽然留恋童年,但人不可能留在童年。童年时家人相聚让人回味,然而童年所受的歧视跟白眼是让人不堪负荷的。如果停留在那个年代,那就永远比别人低人一等抬不起头。时光的流逝带来社会的进步,也给人带来出人头地的希望。
    小时候的同龄人,徐俊、徐钦上了中专,徐满军说上中专比上高中好,好歹学了门技术,上高中要是考不上大学,那是白上。现在他们应该毕业了,也不知在哪里工作。高大齐上的高中,应该高二了,但也不知道在哪个学校。
    江面上吹来一阵风,稍有了凉意。高翔站起身来,转身往学校走着。
    回到学校,夜幕已经降临,寝室楼里亮起了几盏灯,看来没有回家的不止他一个人。以往这个时间教室明亮的灯光被黑暗取代,大概同学们现在都在家里围着桌子跟家人吃饭吧,而他只有孤灯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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