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活,皮肤晒得黝黑,铲猪粪、挑粪、施肥……他们这些被下放的人这几年做了许多原本一辈子都不会做的脏活累活。
    吃上面跟他们之前的待遇也是云泥之别。第三小队的队部班子不会做克扣下放人员口粮的事情,但分下来的口粮本来就不多,还都是粗粮,即便没人克扣,也吃不饱肚子。即便林家会时不时补贴他们一点,但这到底是杯水车薪。
    纵然有这么个救命之恩在,谢知隶也不太好意思总是接受林家的好意,他不愿意收,林家也就不好几次三番硬塞,最多只能借着喜妹的手给他送点鸡蛋、野鸡之类的。
    在林老太看来,谢知隶是受了苦的,眼下终于来了一个实打实的亲人可以照拂他,林老太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谢庭宗自然是心领她的这份心意的,郑重地回道:“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叔爷爷的。”
    他早上跟着老知青出来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提了几句坏分子的事情,从老知青那里得知了他们所在的地方之后,他也偷偷往那边瞟了几眼,从人群中找到了谢知隶埋头劳作的身影。
    不得不说,见到谢知隶的那一刹那,谢庭宗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之前对叔爷爷的处境做了很多猜想,有好的,更多的是坏的。现在看来,即便叔爷爷看起来老了不少、黑了不少、瘦了不少,也比他之前想象中的境况要好得多,起码,精神气还是在的,看起来甚至颇有一种老当益壮的感觉。
    来之前,他最怕的就是叔爷爷丧了气。即便出事的时候他才十几岁,他也是知道,自己这个叔爷爷有多胆小,又有多能发散思维的,要不是他外公那边实在走不开,他是断然不会让谢知隶一个人被下放的——主要是怕谢知隶还没被人磋磨就先被自己吓死了。
    刚开始有多怕,现在他就有多感谢林家人。
    别说什么爷爷当初对林老太有救命之恩,这种顺手为之的恩情,人家认,那才是救命之恩,人家不认,也不好说人家就是忘恩负义的。
    林老太一家人愿意看在当年的那一点微薄恩情的份上,照拂叔爷爷,使其免于饥寒慌乱,这份恩义谢庭宗是认的。
    “叔爷爷在这一待就是这么多年,多亏你们帮忙照料着,我来的时候准备了一点薄礼,等下给你们送到养猪场那边,正好我也能捎点东西给叔爷爷送去。”谢庭宗收回自己想七想八漫天乱飞的思绪,对林家老两口正色说道。
    老两口本来是想严词推拒什么“薄礼”的,但听他说要借机给谢知隶送东西,便又都犹豫了起来:他们刚刚还在说让谢庭宗可以借着找他们的机会去养猪场见谢知隶,现在就拒绝人家,时不时有点不太好?
    犹疑之下,林老头清了清嗓子,说道:“给我们就不用拿什么了,我们家不缺啥,你多给老谢那边拿点吃的用的,记得挑那种不打眼的拿,就行了。”
    谢庭宗坚持道:“今天头一回来,按照礼数本来就应该带礼物上门的,只不过我是直接从地里来的,回去拿又怕找不着地方,这才厚着脸皮空手来了。空手上门吃了一顿这么丰盛的大餐,已经够让我觉得臊得慌了,礼物都不给补上,那我以后哪还好意思麻烦你们啊!”
    林老太被他的最后一句话逗笑了,指指他笑道:“你叔爷爷总说你皮得很,我今儿还觉得奇怪呢,琢磨着这不是挺老实正气一孩子嘛,敢情是搁这等着呢!”
    闻言,谢庭宗故作生气地埋怨道:“叔爷爷可真是,啥都往外捅,我不要面子的啊!我哪里皮了!”
    喜妹托着腮帮子坐在一边,本来还安安静静地在听他们说话,听到这里,忍不住把谢知隶告诉自己的那些关于谢庭宗的糗事都给捅了出来:“谢小叔说,你小时候很沉稳的,后来长大了反而越来越皮,除了被外公关在厨房学厨以外,就是领着一帮孩子到处‘探险’,抓了邻居家的鸡说是‘汉奸’,硬是给拔毛剥皮了,害得家里还给人赔了两倍的钱……”
    谢庭宗:……突然就不是很想去看叔爷爷了呢!
    还有心思跟小女孩唠这些破事,说明这人还好得很嘛!压根就不需要他这个毫无秘密可言的侄孙多加关心!
    林老太憋笑道:“……男孩子嘛,半大小子的时候都皮实。”
    林老头也跟着补充道:“这些事松娃他们以前不都爱干?男娃娃就喜欢到处瞎胡闹嘞!”
    二十岁的谢·大小伙子·庭宗一点儿都没有被安慰到,嘴角微抽,干干地说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难为叔爷爷还记挂着……”
    说是说着难为,语气却是咬牙切齿,听得林家三人又笑了起来。
    谢庭宗说着说着,自己也笑出了声。
    喜妹的神来之笔,倒是意外地消除了谢庭宗与林家人之间第一次见面的生疏感,让双方都松弛了下来,轻松地唠着家常。
    “下午上工还有一会,我带你去山上逛逛吧?”喜妹突然想到可以借着谢庭宗达成上山玩的目的,眼神亮晶晶地瞅着他,满脸期待地说道。
    林老太脸上的笑意略微敛了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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