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云源派是芒种的仇敌,他们怎么会写信来?她别的什么记不清楚,对芒种的几个仇家倒是倒背如流。
    难道说那些人知道了芒种的身份?这不可能,五年来都没有人发现芒种,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发现?
    芒种在指尖上把玩着那张薄薄的纸,而后信纸被他用内力震成粉末:“真好笑,我不去找他们,他们倒先找上了我!”
    “他们找你……做什么?”小野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从滋生起的那一刻,便攥牢了她的心。
    “他们说,想我去见一次面。”芒种冷冷道,“既然这些人那么想见我一次,我又怎能让人失望呢。”
    “不可以!”小野失声道,“你不可以去!”
    芒种抬眼瞥着她,脸上露出不耐的神情:“你凭什么管我?”
    “我……”
    “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芒种的表情由不耐一点点变成暴戾,“他们既然这么想死……那就让他们都去死!”
    他说这话时,多年被压抑的仇恨和杀意几乎无法抑制,完完全全向着小野扑去。
    小野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与此同时心底漫起一阵阵苦涩和心疼。但她眼底神色坚定,拦在芒种面前,低声哀求道:“求你,求你……不要去。”
    “我知道你很想报仇,你日日夜夜都想杀了他们……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对他们恨之入骨。我这么多年来我是最懂你的仇恨的人,从来没有干涉阻挠过你什么,一直是按你的心意去做事,只是这次……这次我总有不好的预感,我担心你会……你会永远离开我……到那时,小野的存在还会有什么意义呢?谁还会为她提供庇护……”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眼中涌出晶莹的泪水。
    芒种凝视着她的眼睛,似乎那其中流出的不是泪水而是一份深深的情意,将他刺痛。
    一时间心潮翻涌,他却冷静了下来。
    “别哭。”芒种上前一步轻轻将小野揽入怀中——他早已比小野高许多了,“其实我一直对不住你,我总是让你为我担心。”
    “但我一定要去,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的武功早已不再像原来那样,被任何一个人都能随意践踏于脚下。你知道的,我一直在渴望这一天,亲手杀死我的每一个仇人。”
    “此去凶险,但你要相信,我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归来。”芒种叹了口气,“你要想着,我只是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我还要和你一起吃晚饭。”
    小野沉默地低下头,将流泪不止的眼睛贴在芒种胸口处,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熟悉令人心安的气息。
    她听见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撞击着她的耳膜。
    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听到这个男人的心跳声。
    “我等你……回来……”
    芒种放开她,退后一步,看着她坚定地点点头,而后转身离去,走进一地落花。
    头也不回,是在害怕回头会后悔吗?
    她情不自禁地抬头看向天空,那棵开满花的树弥漫了她的眼,似乎是粉红色的花瓣,又或者是红色的花瓣,纷纷飘落,掩盖那个男人离去的身影。
    他就那样走了,背影决绝,似乎永远不会再回来。
    连系着那个人的线断了,他还会再回来吗?
    到底是他们之间的线断了,还是那根线从来没有存在过?
    她不知道答案,泪水模糊的视野中,已不见那人身影。
    芒种走在奂城的街上,明明是白天,人烟却渐疏。
    街角起了一层极淡的雾,漫延到他的脚下。他觉得有些不对,放缓了脚步,视野中突然没了人影,听觉范围中也没有人声。
    又走了十余步,他才发现这条路不是在奂城,而是在他走过十多年、五年未见的祁城街道上。
    芒种的手背微显青筋,按在腰间的乌斐上。
    这条路他很熟悉,再向前走两条街,就是祁城最大的青楼雁迎楼,而向后走再右转,则是管怀烈的武器店——在这里他学会了“闻龙烈诉·十七斩”。
    雾在这时更浓了,从雾中传来缥缈的歌声——
    “悲合离欢难惜情,朝闻暮明,断骨红颜覆白雪。
    忧欢喜伤难自忘,今夕明昔,又见枯骨沉青冢。”
    芒种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那座楼前,走进去,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
    歌声伴随着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而来,即便过了那么久,少年早已长大成人,还是在心底产生了一种不可抑制的惊艳感。
    他收回按在软剑上的手,喉结滚动一下:“采熹姐。”
    “我以为,你早已把我忘记了。”女子停止唱歌,掩嘴低声笑道。
    “我……没有……”
    “没有?”女子的声音忽渐凌厉,参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你敢说没有?”
    芒种眉峰一跳,竟不自觉后退一步,采熹给人的感觉永远是温温和和的,从不像这样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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