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问三遍能不能先到车上去,没得到回答,景念北估摸着阮佩当下就是在纯发泄,听不进人话的,不到点儿也停不下来。无奈之下,他只得脱了自己外套罩在了阮佩头上,袖子左右一缠,把她的头完全包在了自己衣服里,眼不见心不烦。
    “就在这儿哭,哭够哭舒服了再走!”
    他把人脸遮严实、绝了周围人看热闹的心,这才重重地坐回椅子,抱臂沉思,不再说话。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景念北感觉身边人没再发出声音了,于是伸手将自己的外套掀了起来,边掀边说:“你还挺有规律,每回不哭足时间就不行——”
    他动作停了下来。
    阮佩居然睡着了。
    她脖子稍稍后仰,头歪到一侧,呼吸匀净,尚完好的那侧脸颊也许是被衣服捂得久了,红彤彤的,这种不自然的红晕,使得女人比满脸蜡黄的时候多了点看头。
    出狱后阮佩就没留过长发了,齐耳的微卷发梢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像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懵懂无辜,脆弱茫然,一碰就碎。
    冰袋不知何时已从阮佩手中掉在了膝盖上,水渍一路蔓延至小腿,十来度的天气,哪怕室内开了空调也能察觉到凉意,她一条腿湿透了,竟无知无觉。
    想来是刚才打人打得太凶,透支了体力。
    景念北推了推阮佩的肩膀,干巴巴地喂了两声,没把人叫醒,旁边一大爷说:“你把她平放着呗,小姑娘可怜见的,能睡一会儿也好。”
    她怎么就可怜了?
    景念北还觉得自己可怜呢,大老远跑上海来,说是帮忙接人回帝都,好几小时过去了还在原地打转,一大堆公事放着不能处理,对着个哭包打不得骂不得吼不得的,还得帮忙处理她家里的破事,头都要炸了。
    “要睡也不是在这儿睡。”
    景念北无可奈何地嘟囔了声,弯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阮佩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辆车的副驾驶上。副驾座位被人放平,她得已侧过去蜷缩着,身上还盖了件男士外套。空调温度开得高,风口正对着阮佩的膝盖,暖风将她浑身烘得热乎乎的,很是舒服,只是有点口渴。
    她一开始有些没回过神,腾地就坐了起来,紧张惊惶,等看清楚开车的是谁,又浅浅松了口气,哑着嗓子问:
    “我怎么到车上来了,咳咳,是你——”
    猛地将车歇在路边,景念北拉开门下了去。
    再回来,他手里多了瓶矿泉水,冷着脸扬手就朝副驾驶扔了过去。要不是阮佩躲得快,八成得砸脸上。
    她倒没什么反应,既不生气也不恼,弯腰捡起脚边的矿泉水,拧开,抿了几小口,秀气的脸庞上愁云惨淡。
    “谢谢你。”阮佩双手捏住瓶子,“我刚才是不是失态了?”
    岂止一点。先是骑在人身上打,打完莫名其妙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景念北心里这么想着,面上不予置评。
    阮佩自说自话:“给我看诊的那个男医生,是我的……相亲对象。”
    确切地说,他是阮佩入狱前的最后一个相亲对象。那天,她就是去跟这个男医生相亲,当时气氛不错,阮佩主动喝了些酒,导致回医院后没办法用自己的血样跟继父调换,最后不得已用了陆晚的。
    一切环环相扣,避无可避。
    那时的阮佩,以为自己的人生终于要有些起色了。
    第一次相亲就碰到心仪的类型,对方温和有礼,说话轻声细气的,人也细心,家庭条件不算很好,却足够。他见阮佩因为紧张一直盯着眼前的一盘菜吃,自然地重新给人布了盘子,又帮她盛汤,殷勤得恰到好处。
    除了陆晚,还没人这么对待过阮佩。
    他满足了她对于另一半的所有幻想,他像一条静谧的河,不疾不徐地流淌着,柔软水波将人包裹,让从小在暴力中长大的阮佩觉得平静有安全感。
    饭吃完,男医生主动找阮佩留了联系方式,听说她有急事要赶回医院,他开车把人送到目的地,临走时又问她,目光殷切:
    “我明年可能会调去上海,父母在那边。你想不想过去发展?”
    阮佩心里说好,嘴上说会考虑。
    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前进。
    只是,阮佩当晚就犯下了一个弥天大错,不仅把自己送进了监狱里,也亲手葬送了一切美好的构想。
    听她平静地叙述完,景念北没多评价,只迅速发动汽车:“我们也没开出去多远,现在调头,你回去找他还来得及。不过不能多待,话说明白就——”
    “别!”阮佩慌乱地按住景念北在挂挡的右手,待指尖与对方手背皮肤相触后又觉得不妥,很快撤开,说:
    “他已经结婚了,没必要了。”
    医生上班时不让戴戒指,可她还是看见,对方右手无名指上有一圈发白的压痕。
    一切尽在不言中。
    慢了小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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