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冷掉一层。
    贾兰自幼养在李纨膝下,对待贾府他人,便都是彬彬有礼的面上情,再不落一点实处。
    本来没什么,贾兰考□□名后离府别居,养着母亲终老,也是一种不算太差的活法。
    偏偏有御史在他中了举人的时候告了一折,说贾兰不顾堂妹死活,不堪做举人。
    原来,王熙凤被休了后,将巧姐儿送到王家去,转手就被王仁卖了。巧姐儿身边的侍女回府求救。府里当时能说话的男性只剩贾兰。
    贾兰:大房的事与我二房何干?就说没办法,请侍女出去了。
    可御史哪管大房二房?没出五服就是亲戚,不顾亲戚死活的难道不是冷血冷肺不堪为官?
    皇上素来崇尚仁厚,听了这事,龙颜大怒,旨意立下,夺去贾兰的举人功名,永不得科考。
    贾兰的前程一下子化为灰烬,李纨受不了,一病死了。
    ……
    李纨本是心中愤慨,由此言语不忿,不守女戒。她说出口后就后悔了,生怕这个天不惯她如此张扬的话,下惩罚来。
    “阳奉阴违?虚与委蛇?行啊。”
    李纨惊的抬起头来,仿佛想辨别说出口的存在,说的是真话还是反话。
    可她的魂魄立时凝结成了白珠子,朝红尘滚滚中投去。
    ……
    “苦了你了,有什么短了缺了,千万来与我说,不要委屈了自个儿。”贾母语调和煦,言语关怀。
    李纨看着,只觉得她头上戴着的镶珠红绣祥云抹额太过晃眼,让她头晕,分不清话里是真心假意。
    四周弥漫沉郁的香气,屋宇内的各色家具璀璨生辉,鲜亮夺目。
    她心下发苦。
    贾珠是府里的小辈,长辈不好因为小辈哀恸,纯白色的哀悼气氛只能在他们居住的小院。
    她不能在老祖宗面前哭,这是给长辈败兴。
    甚至不能安稳的守寡,在素净的环境中待满三年,因为晚辈要伺候长辈尽孝道。
    王夫人坐在一旁,衣饰按照贾母的意思,并不能往素净去打扮,现下也只能憋着,不时用怨恨的眼神看着李纨。
    都怪珠媳妇没有管好那些妖妖调调的侍女,让珠哥儿亏了身子,一下子就去了!
    李纨一时对上眼神,更觉胸口发闷。
    贾母见她半晌没应一句,调子上扬,“嗯”了一声。
    她忙醒过神来,扯出一个凄凉的笑来:“是,孙媳妇知道了。”
    贾母见着,心下感伤,内心脏腑都开始翻滚。她老年人受不住,忙转移话题道:“元春也要备选,儿媳平常多注意些宫里的消息。”
    王夫人忙起身应了。
    又闲说两句,贾母道了乏,命众人散了。大家就各自退下。
    ……
    李纨回到小院的时候还觉得凄婉。贾母自然不用为孙子哀悲戴白,但她需要,而且是必要。
    从贾珠下葬的那天起,她的出现,就是一个提醒:看,你们的宝贝儿子/孙子死了。
    所以,她不应该出门,只应该关好院门,好生养育贾兰。贾兰是会有大出息的……
    想着想着,她不知为何,趴在塌上痛哭失声。
    仿佛是要把上辈子没敢哭出来的,都哭个干净。
    侍女见着不敢深劝,只忐忑的站在旁边,悄声吩咐准备热水毛巾。
    这时候,奶声嗲气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门口:
    “娘,娘娘——”
    李纨一愣,哭声都止了。
    光线泰半从门口投进来,门口站着个小人儿,背着光,摇摇晃晃的站着,却步履坚定的走到她面前,接着咯咯一下,张开双臂:
    “娘娘,抱!抱!”
    乳母身背照料不周的嫌疑,已经吓了半死,魂都飞了一半,也不敢进去打扰,只敢站在门口垫脚看着。
    李纨看着现在还是小豆丁的贾兰,心中千万种思绪纷过,最后泪如泉涌。
    他是自己的希望。
    ……
    因家里有长辈,贾珠的丧事没有大办,简单走一遍流程,让撩闲的族人扶棺回金陵,贾珠就盖章认定,不再存在了。
    李纨开始守寡生活。
    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李家仿佛是担心自家的育女效果,特地派周夫人来传消息,说:“哥哥给消息说,不要给李家丢人。”
    不要改嫁的意思。
    周夫人是她的嫂子,李家的当家主母。
    见着带了一盒华而不实礼盒的周夫人,李纨对此并不意外,“嗯”一声就是应了。
    李家已经开始没落,只剩下一点读书人的迂腐和傲气。到了贾府破败,她和贾兰手头吃紧的时候,也没能补助多少。
    贾兰抬头瞧瞧她的神色,再看看周夫人脸上不可抑止的尴尬,摇摇晃晃的走到周夫人的脚前,双臂一张,扑了上去。
    “呀呀,呀呀——”贾兰仰起脸,眼睛晶亮晶亮的,朝她笑。
    脸红心跳

章节目录

[红楼]二月是许愿的时节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凡人书只为原作者一鹤三金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一鹤三金并收藏[红楼]二月是许愿的时节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