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话不必细说,一切都在不言中,心绪百转千回,俱化作一声嗟叹,裴文舒沉默片刻:“又至隆冬了。”
    董夫人腊月初生辰,从前他总会在这个时候赶赴临淄,一为给董夫人贺寿,二为和她相见。
    顶风冒雪前行,当时也是欢畅。
    可惜如今风雪依旧,寿宴不再,故人仍在,世事面目全非。
    就连生辰都成生忌了。
    姜萱自然忘不了母亲生忌,她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心下一恸。
    裴文舒闭了闭眼。
    他也想起了董夫人,一时恻然,那个唇畔总噙一抹温柔笑意的慈和妇人,宅心仁厚,与人为善,未料竟这般惨死。
    “逝者已矣,你当保重。”
    风雪咆哮,斗室沉寂,久久,他低声:“她总盼你和乐顺遂的。”
    心忽被什么抽了一下,抽得姜萱眼眶一潮。
    倏滑下了两行泪。
    忽翻涌一种无法抑制的伤恸,骤不及防,就这么无声落了泪。
    并不是因为她对裴文舒还有什么特殊情感。
    而是,而是她压抑得太久了。
    仇恨铭记,却从不许自己沉浸,因为她最年长,要照顾卫桓姜钰的情绪,安慰两人。
    无形的责任背在身上,情绪一直压抑着,一直到遇上一个故人,一个比她年长的,熟悉她母亲的,明白自己苦痛的故人。
    突如其来,就崩溃了。
    姜萱重重喘了一口气,垂头闭上眼,泪水滴落在赭色衣摆上,迅速渲出一小块深红。
    “阿萱!”
    裴文舒站起,绕桌向前一步。
    “哐当”一声,姜萱也站了起来,往后一退,以袖掩面,摆了摆手。
    “裴大哥见笑了。”
    姜萱迅速收敛心绪,她没有画妆,抽出帕子侧身拭过,面上已恢复如常。
    仅余眼角一抹晕红,稍看出方才失态。
    她歉意微福了福身。
    裴文舒怔怔,其实刚才是下意识的行为,从前她不乐伤怀,他总是这般急忙劝慰的。
    方才一瞬,下意识回到从前。
    他回神,侧了侧身避开这礼,慢慢坐了回去,“……阿萱妹妹无事便好。”
    姜萱沉默片刻,忽道:“对不起,裴大哥。”
    她歉意,为他的情义,为二人擦肩而过,哪怕这不是她的错。
    裴文舒忽一恸。
    他遣人回来打探,千方百计耗时甚久,最后才由店伙计认得甘氏家主打开缺口,反复传信,推测查证,才最终寻得她所在。
    其中艰难未一一细表。
    这一切都是缘于他的不死心,不见一面不死心,哪怕,其实明知已有缘无分。
    他一直回避这个事实,心存一丝希冀,但今日姜萱一句对不起,就将他心中那些侥幸和不甘全部剥落。
    他骤低头,以手掩目,忍住眼眶一阵潮热。
    姜萱长吐了一口气,侧头望窗。
    茶馆半旧的红旗在风雪萧索抖动着,天地一片寂寥。
    良久,裴文舒松手,面上已不见异色,唯独声音微带一丝沙哑,他道:“虽有缘无份,只多年情谊却犹在。”
    “阿萱妹妹若不嫌弃,可视我为兄。”
    姜萱起身,深深一拜。
    “二娘容身不易,盼兄长勿泄定阳诸事。”
    她姐弟,卫桓,张岱姜琨,一环紧扣一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如今羽翼还不算丰满,若暴露凶险难测。
    裴文舒虚扶,肃容郑重:“我立誓,绝不将你之诸事泄于第三人之耳。”
    他补充:“打探的都是我的心腹,你放心。”
    姜萱不管是否真放心,眼下也唯有表现放心,“劳裴大哥了。”
    “是我打搅你了。”
    无言一阵,他又问:“你那日是驿舍,是因为盐道吗?”
    回头略略一想,他就明白过来了。
    “嗯。”
    见姜萱点了点头,裴文舒道:“我回头给你一个周家的信凭,你遣人去和周家的主事接触即可。”
    这些凭信,是周家用来结交人脉和讨好权贵的,作用当然是买盐,平时也送出去一些做人情,裴文舒手上就好,施恩也好打赏也罢。
    不是他不愿意亲自给姜萱铺路,甚至徐州就产盐,还是上佳海盐,但他知道她要低调不起眼。
    有了这个凭信,就能顺利打通盐道,姜萱没有拒绝,“谢裴大哥。”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姜萱笑笑没答话,她看看天色,已渐暗,要走了,她出来也够久了,最重要是卫桓今早去城西大营,这时辰差不多回来了。
    她不欲多生事端。
    “我回去了。”
    起身微微一福,姜萱转身。
    裴文舒唇角动了动,起身送她。
    出了店门,立在石阶上,眼看随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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