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容齐回到内殿,神色不辨喜怒。小荀子跟在他身边,越发小心谨慎了。
    “宣国师。”
    小荀子领命下去,不一会儿,一个高高瘦瘦、身穿道袍的人进来了。
    那人正是以前的刘方士,如今已是启朝的刘国师了。
    免了礼后,容齐只批阅着奏疏,却半天不说话。
    刘国师想着刚刚听到的风声,揣摩着皇帝的心意,问道:“陛下可是想问娘娘的事?”
    此一问,其实是废话。这么多年,除了皇后的事,容齐就没找过刘国师。
    容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朕与皇后成亲已十二年,从来椒房独宠,为何没有日月入怀?”
    这问题寻常人回答不上,好在刘国师近来恶补了许多仙界的见识,才堪堪能给出答案。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下者举之,故神话中能与凡人男子结下仙胎的,多数是灵力低微的小仙。高者抑之,故灵力越高强、血统越纯正的女仙,就越难孕育后代。”
    “娘娘这种情况,若要怀孕,父系血脉一定得强大的足以与她匹敌才行。”
    可是容齐,再怎么俾睨天下,终究只是一介凡人。
    刘国师偷觑了眼他的脸色,没再说下去。
    十二年尝试未果,容齐心中早有预料,可他到底还是抱着一分希望:“就没有一丝可能吗?”
    刘国师扯着山羊胡子,摇头:“万分之一而已。”
    这渺茫的数字,让容齐沉默了。
    后宫中,容舒正在翻看账簿。
    这几年,国事逐渐平稳,她便极少出现在前朝,偶尔出面也是戴着后冠珠帘,倒是越发神秘了。
    旁边的树下,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正在练剑。
    容舒指着账簿上的一栏,嘱咐女官们:“金丝银木炭虽珍贵,可太后那里离不得。你们得及时供应,若是少了分毫,小心我饶不了你们。”
    女官们恭声应了。
    她又说:“还有昨日北方运来的贡梨,也记得尽快送去上阳宫。过了时日,口感会不新鲜。”
    这时,女官们纷纷朝她身后行礼。
    容齐点头,摆手叫她们都退下了。
    “舒儿……”他从后面搂住她,亲了亲她的侧脸,“你为何对母后这么好?”
    容舒微微一顿,放下了账簿:“阿齐国事繁忙,我素日里又无事,就帮着照料一下而已,算不得什么。”
    容齐揭开她脸上的珠帘,定定地看着她。
    十几年过去了,她的容貌丝毫未变。不似他,皱纹早已悄悄爬上脸庞,如何也隐藏不住了。
    旁边练剑的男孩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过来。
    “孩儿拜见父皇!”
    容齐掩下心思,看向男孩:“容哲,你的剑法大有长进,可是你母后指点过了?”
    容哲点点头,开心地笑道:“母后偶有闲暇时会指点一二,孩儿受益匪浅。”
    容齐看了眼她,她正抿唇笑着。
    他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有点酸。
    他在前朝忙事,容哲却在后宫得她指点,怎么想都不爽。
    于是,容齐一本正经地说道:“只懂舞枪弄棒的是莽夫。男儿志在四方,不可偏听偏学。明日起,你跟着朕去议事殿,没事少打扰你母后。”
    容哲“啊”了一声,哀叹着:“可不可以不去呀?孩儿只想陪在母后身边。”
    容齐更不爽了,他可时时刻刻记得,从前满朝文武都想撬他墙角的事,因此对十二岁的容哲毫不留情。
    “不行。”
    容舒戳了戳他的胸口,揶揄地看着他。
    容齐捻起一块桂花糕,喂到她唇边。
    她轻轻咬下,疑惑地问:“冬天了,怎么还有桂花?”
    容齐笑着说:“今秋的库藏。”
    她点点头,将桂花糕咽下。
    从第二日起,大启皇宫的议事大殿里,多了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那少年,老臣们都认得,是伐尉之战中殉国的梁王的世子,早年间被皇后带进宫。后来,皇帝怜他孤苦,将他过继到自己膝下,由皇后亲自教养。
    若不是出现在议事大殿,朝臣们都快忘了,大启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而且这人物,名义上还算得上是启朝的大皇子。
    容哲的出现,如同在朝廷这个大热锅中,浇了勺油进去,一时激起火花无数。
    老臣们皆知,之后的事,只怕是狂澜巨浪不可挽喽。
    果然,下一个大朝会时,容齐带着容哲出现,并宣诏——立容哲为启朝皇太子。
    一时间,朝野上下蜚短流长。
    没过几日,朝廷里的议论平息了下来。
    因为,在某次私人宴会上,皇帝的御用太医一时喝醉了,酒后胡话,言及陛下因儿时体脉受损,久病成淤肾精不畅,此生难有后代……
    这消息,如长了翅膀般在东都蔓延开来,着实让人大吃一惊。
    不久,此前请命废后的近三分之一官员,先后因各种失误罢免官职。郎中令被寻了个错处,流放边地。说漏了嘴的御医,也无端端辞官,带着家人告老还乡去了。
    不露锋芒的处理,皆在暗中无声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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