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肆!来人!以下犯上,给我掌她的嘴!”
    郁兮尝到了报复过后的快感,对待无理取闹之人,也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最有效的方法。就算吃巴掌,也值了。
    惠妃出声阻拦,“你骂人家姑娘那么难听,只准你刻薄人家,就不允人家骂回来么?敬和格格年纪小,别跟个孩子计较?”又看向皇贵妃,“娘娘,您来评评理。”
    然而皇贵妃只是偏过头,从桌上端了茶品着,默默不语,仿佛默认了这一行径。千载难逢,终有一日珍妃同她两个针尖对麦芒的人统一了战线,她怎能不偷懒看出好戏。
    郁兮之前在王府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这也是她初次领悟到了恭亲王形容宫里环境时所用“狼谭虎穴”一词的含义,她以为自己尽可能放低姿态便能躲避伤害,结果亲身印证后发现并不是这样的,她一味的蹲膝低头,只会换来更加无情的碾压,对方既然已经撕破脸面,那便不如抗争。
    走出家门,要学着成长,她的世界里是非分明,成长并不意味着圆滑世故,是非对错她有自己的评判标准,她没有错,她自认不能屈服,教训也许疼痛,她也要立立正正的领受。
    郁兮笑看惠妃一眼,又回眼看向珍妃,这次她没有俯身,直视她道:“珍妃娘娘动手便是。”
    因是高高立于花盆底之上,敬和格格看她的眼神向下微敛着,眼睑拓宽显出几分慵懒,似乎根本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珍妃受众人嘲笑,这口恶气实难咽下,郁兮这样的姿态在她眼里分明是挑衅,越发助长了心中愤恨的气焰,她冷声一笑,下令让身边伺候的宫女动手,“今儿就让你这混账东西尝尝目无尊长是什么滋味!”
    “且慢,”五公主放下茶盅,用手绢慢慢擦着手指上的茶渍道,“珍妃娘娘可要想清楚了,明儿是年初五,咱们大伙都要上乐寿堂见礼去的,这巴掌扇的轻了难解心头之恨,扇的重了不免留下痕迹,娘娘下手若没个轻重,不妨先想好若太后娘娘问起这茬儿,您做什么回答?”
    提到太后,珍妃凌人的气势一瞬偃息旗鼓,初一接待敬和格格时,太后对其态度颇为和善,甚至单独留下她谈话,敬和格格自诩是宫中受邀的客人,其实包含着几分实情,太极殿那面皇帝对旧爱牵肠挂肚的病症还亟待她做解决。
    珍妃并非不识根底,只是未料到敬和格格不吃硬,当面回绝她的辱骂,她又是争强好胜的性子,说得急眼了,动嘴便罢还要动手,目下因为忌惮太后的立场,巴掌也难得扇下去,最终自取其辱的还是她。
    同她对视,郁兮瞳仁空洞,将其仇恨的眼光照单全收,她从珍妃的眼里读出了后宫女人们的悲哀和歇斯底里。
    珍妃挣扎着还欲要说什么,蠢蠢欲动的唇却颓然倒下,只字未提,她从那双桃花眼里看到了对方对她的怜悯,同情,映射出她心底最深处的可悲,她不禁抬起手压在了心口。
    珍妃彻底败下阵来,皇贵妃方开口道,“好了好了,都别闹了,成何体统?拌两句嘴而已,君子动手不动口,揪耳朵扯腮就过分了。这件事本宫各打你们五十大板到此为止,谁也不要再跟谁过不去。”又看向郁兮道:“不过珍妃有一句话说的有道理,不会绣活并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不会可以慢慢学,不会本宫可以教你。”
    皇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似云端来一只箩筐,里面放着针线还有鞋底子,“格格请,这是咱们宫里的人前几日做的千层底,打袼褙,切底,包边,粘底,圈底这几道步骤奴才们都提前做好了,娘娘准备给六爷做双靴子,奴才方才听格格的意思,您跟六爷交情匪浅,不妨烦请格格,帮贵妃娘娘给六爷的靴子纳纳底吧。”
    因为阿玛的额娘的疼爱,郁兮虽然不精通绣活,一只荷包都未尝试动过针线,不过她见过王府上的嬷嬷们做各种绣活,也知纳底这道工序是用麻绳缝制鞋底,要求每个方寸的鞋底需要纳八十一针以上。这对针线上一知半解的她来说,做起来并不容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贵妃执着于让她绣千层底,理由冠冕堂皇,本质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当众为难她。郁兮被架弄到了这个境地,她明白,今天如果不做出一些牺牲,她们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目光在箩筐里巡视一圈,郁兮心生寒意,蹲身道,“既然是贵妃娘娘有请,奴才不敢推脱,只是这里面缺了顶针,没有这个物件,奴才是会被针扎到手的。”
    皇贵妃一笑,满头叠翠轻颤,“今日准备得仓促,没那物件,你姑且忍忍吧,挨巴掌都不怕,你还怕这个么?”
    郁兮心生叹息,不同于珍妃光明正大的发难,她的方式更隐晦,更歹毒,事后明面上也不会留下明显的伤痕,然而却是出于同一种扭曲的绝望作祟。
    纵是扬言要赏巴掌的珍妃面对博尔济吉特氏这个惩治人的方法时,也如在场其他所有人一样倒抽冷气。皇贵妃的笑曲折迂回,请人帮忙的借口无法回拒。
    郁兮从似云手中拿过一只鞋底,针线握在指尖,恍然间如芒刺背,却不能退缩,辽东王府的尊严不能被卑鄙无耻的嘴脸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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