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音。
    身边人动了一下,她拿起手机去卫生间。
    是一张照片。
    一人平躺阖目,穿着喜庆的睡衣,另一人依偎在床边,穿得同样鲜亮,表情搞怪,右手在另一位脑后竖起两指,像是V,也像是两只犄角。
    画面里看不到医院和病床的痕迹,仿佛只是日常一幕,一个即兴的恶作剧。床上人气色也还不错,但瘦了许多。
    配文字:我们俩。
    田云岚很喜欢杨绛的《我们仨》,何唯小学时写过同名作文,还声称“一个家里三个人刚刚好,因为三角形最稳定”……据说同桌小男生为此还哭了一鼻子,因为他有个姐姐,父母的爱被分走一半,姐姐还总欺负他。同桌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而他,无疑是最不幸的。
    想到往事,她掩住嘴,坐在浴缸沿压抑地哭了许久。
    ***
    同一个夜晚,另一处千里之外。
    周熠的除夕之夜,在雪山上度过。
    人长大了的好处,就是可以独立,经济独立的好处,是可以选择过什么样的日子,哪怕这种全国人都必须一团和气,享受太平或粉饰太平的时候,他非要直面大自然的真实与凛冽。
    他还特地拉了个小伙伴,目的地是四川境内的海拔六千多米的山峰,四姑娘山。小伙伴很有好奇精神,问:“怎么没有五姑娘山?”
    周熠反问:“那还用出门爬?”
    小伙伴恍然大悟:“可不是,天天爬。”
    周熠对各种极限运动都有着天然的热情,受过专业训练,这种难度对他来说没有太大难度。宁小宇一路哼哧跟在他身后,终于登顶后,摆了个征服者的造型,然后就趴地不起了。
    周熠用鞋尖踢他,“自个儿照完就行了?”
    “你不是不爱照相吗?”
    “来都来了,留一张做纪念。”
    宁小宇挣扎起来,给他拍了一张,再次倒地。
    周熠看着照片皱眉,“糊了,重来。”
    宁小宇在地上哼唧:“人没糊就行,照片糊了不打紧。”
    按计划,俩人得在山上住一宿,宁小宇各种脑洞:“会不会有狼?熊?狮子?”
    “万一有土拨鼠半夜冒出来,正好对准我屁股,吭哧来一口。”
    周熠懒得理他。
    俩人分工协作,搭帐篷,用雪水做了顿年夜饭。
    条件虽艰苦,伙食并不简陋,简易锅里红浪翻滚,空气中辣香勾人,肥牛肥羊冻豆腐大白菜粉丝儿,还有伏特加。
    宁小宇举起酒瓶,豪爽道:“新年快乐!明年还约!”
    周熠说:“一次是好玩,两次就有点惨了。”
    宁小宇一想可不是,这活脱脱两个孤家寡人加单身狗互相抱团取暖……于是重来一遍:“那祝明年这时候咱俩都能老婆孩子热炕头。”
    周熠喝了酒,没说话。
    酒足饭饱,钻进各自睡袋里,不知怎么讨论起生死,周熠提到一部电影《遗愿清单》。也许是因为那部片子最后,小助理按照两位主人公遗愿,把他们的骨灰埋到了雪山上,嗯,人家是珠峰。
    宁小宇对bucket list很感兴趣,畅想道:“我要环游世界,娶个漂亮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带回去让老头子眼馋,就是不叫他爷爷,气死他。”
    周熠问:“漂亮媳妇?不怕挨刀了?”
    “嘿嘿,兄弟一场,你们都选刀,我也得舍命相陪啊。”
    周熠忽然想,如果他和那谁生个孩子,得管何天奎叫什么呢,姥爷?还是大爷?他大概会教孩子说:“你大爷的。”
    酒劲上来,他听见自己有些迷糊的声音:“你知道西西弗斯吗?”
    他在爬山的时候,莫名想起那个倒霉蛋。
    宁小宇打个哈欠,问:“啥玩意儿,西葫芦丝?”
    周熠没打算给他科普,翻了个身。
    鬼使神差地,想到那句“五姑娘山”,嫌弃地看一眼自己的右手。
    谁说的天天爬,被打入冷宫很久了。
    武侠小说里有一种“绵掌”,内蓄刚劲,外现绵柔,刚柔并济,快而不乱,慢而不断……就像某人的手,泥巴没白捏,手劲很不俗,虽然没什么经验,胜在悟性高,误打误撞也能带来惊喜……
    在这样一个特别的夜晚,一种久违的情绪悄然滋生,弥漫在心头,想念……
    想念一个人……
    的手。
    夜里,寒风呼啸声中,掺入了一丝别的动静,周熠机敏地醒来,耳朵贴地面,轰隆隆,犹如万马奔腾。一想不太可能是马,难道真是狼来了?还一群?
    他掀开帐篷一角,黑暗中,只看见更黑的一大片,如天边的乌云,快速移动而来,贴地皮处是闪着亮光的铁蹄,无数只……
    再近一点,看清蹄子上的小短腿,圆滚肥硕的身子,挤挤挨挨,来势汹涌。
    他骂了句“卧槽”。眼瞅着猪群就要踏上帐篷,想他以后墓碑上写着:此人死于猪蹄践踏……那还不算,他的“小珠峰”大概得成肉泥。
    情急之下,就醒了。
    直到天都朦朦亮了,宁小宇已苏醒,对着帐外景色大呼小叫。
    周熠还在睡袋里发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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