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兵败被杀一案,等哑巴再次回江陵的时候,已是一个月之后了,那时,林思念的肚子刚刚显怀。
    林思念清楚地记得,那日小哑巴抱着一大摞从兰陵搜集来的书籍资料,兴冲冲地跑进林府,结果发现林思念挺着肚子在院中晒太阳,他当时就傻眼了,手中的册子书籍咕噜噜滚了一地,整个人仿若五雷轰顶。
    然后,他便莫名地生气了,一气就气了十天半月。
    这小哑巴一向是喜怒无常的,林思念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慢悠悠地追了两步,说:“十七,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怨我没告诉你我怀有身孕?”
    一听到‘身孕’二字,哑巴更气了,将手中雕了一半的木头人丢在地上,用手捂住双耳,背过身去不看林思念。
    他这般孩子气,林思念简直哭笑不得,施悠悠在院中的藤椅上坐下,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今儿是除夕,你替我去西街海宴楼买几样年菜回来,晚上我俩一起吃顿年夜饭。”
    说罢,她从袖中摸出几个银锞子,朝哑巴丢去,又叹道:“可惜丫头不在这,也不知花厉有没有为难她。”
    哑巴下意识接住银两,转身要出门,林思念又叫住他:“等等,记得买些香烛纸钱回来。”
    哑巴脚步一顿,也顾不得生气了,回身比了个手势:拜祭?
    林思念嘴角的笑意淡了淡,垂下眼‘嗯’了声,说:“去年的这一天,我失去了我娘。”
    闻言,哑巴下意识抬起了手,手指微微弯曲,似乎想要比划什么,然而林思念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那句未说出口的话。
    兴许是从去年开始,林思念对除夕新年便没有了太多的期待,当世间众人都沉醉在烟花炮竹红窗纸的喜庆氛围中时,只有她,永远都忘不了湖心大火中母亲扭曲的脸。
    城中的烟火炸响的时候,林思念和哑巴相对而坐,静静地吃着各自碗中的饺子。听到烟火炮竹的声音,哑巴提着酒坛站在窗前,望着空中斑驳的花火发呆。
    那是第一次,林思念从他那双死气沉沉的眼中看到了璀璨的光华。
    他没有带面具的模样,真的有几分像谢少离少年时的模样,林思念的心也软了几分,放下碗筷对他说:“江陵年年除夕都有烟火大会,热闹得紧,你可以去风华楼上看看,不必陪我。”
    哑巴摇了摇头,回手把窗户关紧了,坐在林思念身边。
    他给要给林思念斟酒,林思念却伸手覆在搪瓷碗上,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说:“我就不喝了。”
    哑巴便将面具放在桌上,抱着坛子自顾自喝了起来。
    林思念拔下簪子挑了挑灯花,屋内的光线明亮了些许,她凝望着烛火,托腮出神了片刻,忽然轻声问:“十七,你有想念的人吗?”
    哑巴将酒坛抱在怀中,抬袖抹了把嘴角,一双漆黑的眼珠定定的望着林思念。
    林思念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好笑道:“我问你话呢,看着我作甚。”
    哑巴摇了摇头。
    林思念喟叹一声,收回手拢在袖中:“我有。活着的,死去的,我有太多想要见的人。”
    哑巴比着手势:你在想谁,是王府的那个男人吗?
    林思念轻笑一声,没有说话,可神情却温和了下来。
    哑巴没由来心里有些难受,像是堵着一块巨石,闷得慌。他倏地站起身,飞快地用手语比划: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你近来有些奇怪,总在乎这个做什么。”林思念将手放在腹部,感受那里微微的拢起,笑道:“你不必操心我的事,倒是你,你不仅违背师命没有杀我,还跟着我跑到了江陵来,就不怕将来花厉杀了你?”
    一提到花厉,哑巴的眼神本能地黯淡了下去。
    “那日在定西王府,我见你能从几百甲士中突围进来将我救走,身手狠辣敏捷,若是全力搏上一搏,花厉还真不能奈你何。”
    仿佛明白了她话中隐藏的含义,哑巴瞪大了眼,后退一步,下意识摇头。
    “我就知道,你若有反抗之心,花厉如何能这般虐待你。”林思念从鼻子里哼了声,淡淡评价:“愚忠。”
    哑巴垂下眼,无可辩驳。
    “说起花厉,我倒真有一事问你。”林思念将身子靠在椅背上,交叠起双腿,嫣红的唇微微上扬:“我听花厉说,十年前你便跟在他身边了,花厉年纪轻轻,要独自支撑起一个庞大的江湖组织,并非易事,背后一定有雄厚的背景支撑。你可知道,藏在他背后的那人是谁?”
    哑巴茫然地看着她,歪着脑袋,似乎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换句话说,”林思念抬起眼,一字一句清晰道:“荣王赵义成,你认得么?”
    又是一轮烟火炸响,缤纷的色彩将林思念的眼眸映衬得熠熠生辉。哑巴拧眉思索了片刻,方点点头:听说过。
    林思念坐直了身子,略带急切地问:“听谁说过,花厉?”
    哑巴点头。
    林思念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又被她压了下去,她眯了眯眼:“花厉说了什么?”
    哑巴:不太记得了。
    “你没有记错?花厉提及的确定是荣王这个人?”
    哑巴垂下头,似乎回忆起什么糟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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