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榻上,满脑子都是滔天的火焰,以及在火焰中挣扎尖叫的母亲的身影。
    她知道,这将是她一辈子都走不出来的梦魇。
    当年父亲的死,她还能勉强撑住,毕竟还有病弱的母亲需要她照顾。而现今连母亲也死了,还是亲眼看着她惨死在自己面前,那种绝望和冲击不言而喻,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思念颤抖着抬起手,望着腕上那道结了疤的割伤,痛苦地闭上了眼。她恨那群黑衣人的杀母之仇,恨太子的玩弄权术,恨林肃的粗心自私,也恨谢少离终究是晚来了一步……
    可她更恨自己,恨自己蜉蝣撼树无力回天!
    寂静的夜里,案几上的烛火劈啪作响,落下星星点点的灯花。风将虚掩的门吹开了一条缝,接着,隔壁隐约响起了谢少离清冷的嗓音:“……你确定是来自宫里?”
    “属下确定。”
    另一个嗓音很熟,像是谢少离的副将:“属下问了司布局的人,这黑色布条的面料极其特殊,比普通的布料耐磨损一些,因而一向是宫中武人和侍卫专用的,民间不曾流通。”
    黑色布料?
    林思念空洞的瞳仁一缩,她想起了自己被歹人绑去时眼睛上蒙着的黑布条。是了是了,那夜,她从船上坠入湖中前,脖子上还松松垮垮地挂着那条蒙眼的黑布,那是凶手留下的唯一证据了……
    听他们的谈话,莫非谢少离查出不料的来源了?
    宫中?
    林思念心下一沉,宫中想要杀她们母女的人还能有谁?
    安康和赵硕!她咬紧了唇,暗中握紧了双拳,指甲将刚长出的新肉刺破了也浑然不觉。
    屋外,谢少离沉吟片刻,压低嗓音道:“查出将近几日进出过宫门的侍卫名单,越细越好,切记莫要打草惊蛇,查到线索后即刻回报我。”
    “属下明白!”
    “慢着。”谢少离又唤住那人,“此事勿要声张,更不可惊动夫人。”
    “是!”
    听到副将离去的脚步声,林思念这才恍然回神,匆忙躺回榻上,才刚盖好被子,便听见房门被推开,谢少离走了进来。
    林思念闭上眼假寐。
    她此时思绪纷杂,极度的悲痛夹杂着浓烈的恨意,折腾得她几欲疯狂。她睫毛颤抖得厉害,感觉到谢少离轻手轻脚地宽衣解带,然后躺在她身侧,从背后拥住了她。
    谢少离显然心事重重,竟然没看出来林思念是在装睡。
    他弹指灭了烛火,在林思念鬓边落下一个轻吻,这才轻叹一声,疲惫地合上了眼。
    黑暗中,谢少离的呼吸绵长沉稳。不知过了多久,林思念缓缓睁开了眼。
    她知道谢少离他身居高位,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她不该迁怒于他。尤其看到他为自己的事活得这般疲惫,听到他痛苦的叹息,她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谢少离年少成名,当鲜衣怒马,活得恣意飞扬,而不该是如今这番连觉都睡不安稳的模样。
    林思念觉得自己快被撕裂成两半,一般已坠入地狱深渊,一般还死死地揪住名为谢少离的稻杆,不肯撒手。
    睁眼到天明。
    除夕休朝,谢少离不必去宫中,便提议带林思念去街上看花灯。
    谢少离一向清净不喜热闹,林思念知道他是借口想要陪自己散散心。若是平常能让谢少离主动想要,她早就欢呼一声扑上去了,但如今,她的心就像是死了一样,再掀不起半点波澜。
    她拉弓搭箭,瞄准靶子,松手,箭矢嗖的一声钉入红心,自始至终默不作声,形同木偶。
    见她不回应,谢少离淡漠的眸中露出受伤的神色,薄唇抿了抿。
    草靶上已经密密麻麻地钉满了箭矢,每一箭都像是带着浓浓的恨意,射得极准极深。
    林思念的手才刚长出粉嫩的新肉,又被弓弦绞得鲜血淋漓,她却恍若不觉。谢少离再也看不下去了,伸掌压住她拉弓的手,心疼道:“别拉了。”
    林思念挣了挣,没挣动。
    谢少离望着她,几乎是恳求地说:“听说今年的灯市比往年都要热闹,还有不少波斯商人沿街兜售,你不是一直想要波斯人的香料么?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林思念干脆扔了弓箭,轻而坚决地甩开谢少离的手,漠然道:“不去。”
    谢少离又去拉她,林思念没由来有些烦闷,拧着眉打开谢少离的手,控制不住地拔高了音调:“不去就是不去!我谁也不想见,哪儿也不想去,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谢少离的手僵在半空,依旧静静地看着她。
    可林思念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痛苦和受伤。
    林思念急促地**,在院中来回踱步,然后撑着脑袋坐在石凳上平复心情。
    “不去也没关系的。”身后,谢少离轻声道:“你的手在流血,我只是想给你包扎一下。”
    林思念顿时喉头一堵,再也说不出刻薄的话来。
    谢少离命下人取了绷带和药膏过来,撩起下袍半跪在地上,亲自给林思念上药。
    他神色认真,轻而细致,绷带一圈一圈缠在掌心,有种粗粝的触感。谢少离打了个结,轻声道:“忍着点,结要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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