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御医拼了老鼻子劲儿吊住了惠成帝的命,可是没有用,毒入五脏六腑,他的身子早就是败了的。
    北堂宇跪在他的榻前,这孩子是马姝贞出的,但从小寄在马皇后膝下,是惠成帝唯一的儿子,已有十来岁了。
    “咳!”惠成帝喉咙口涌上来一阵又一阵的腥甜,又吐出一口鲜血,北堂宇跪在一旁默默伺候他。
    “你......”惠成帝费劲地挤出一句话:“宇儿想做皇帝吗?”
    北堂宇抬头看着父皇,少年的脸上还有一些稚气,但是眼神十分坚定:“儿子现在做不了。”
    现在的北廷朝堂是北堂晖和北堂曜兄弟把持,他这一脉早败了,就算传位给北堂宇,他也坐不稳这江山。
    北堂宇知道现在的局势,他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识。
    惠成帝点点头,看着这孩子清秀的眉目,叹了口气:“别怪你母后。她也有自己的为难。”
    北堂宇猛地抬头,想起生母被关在冷宫数十年而自己半点不知,最后还被一把火烧死在折桂宫,心里涌上来一股酸楚。
    但是他懂,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若换成慧昭仪是给不了的,坚定地点头:“儿子懂的。”
    “在政事上,咱们没有绝对的敌人,只不过立场不同而已,父皇是,你的皇叔们也是。”北堂曦看着自己唯一的血脉,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脸,但是没有力气,只能放下了。
    他时间不多,想最后教这个儿子一点什么东西。
    “你要记住,咱们是北堂家的男儿。”
    北堂宇握着惠成帝的手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滚烫的泪水打的惠成帝的手上,洇湿了床上玄色的丝绸。
    说到底他还不到十五岁,半大孩子一个,因为是大皇子,从小到大过得是锦衣玉食的生活,陡然一下经历兵变亡朝,母后生母惨死,父皇如今也要离他而去了,怎么可能不害怕?
    他熟读史书,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份肯定要被皇叔们忌惮死的,他是真的很害怕。
    哭着哭着抬起头,发现自己的父皇不知什么时候合上了眼睛,好像正在小憩。
    可是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心里登时空了一大块,绞得他心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
    “父皇......”
    手中的手渐渐冰冷,他握着惠成帝的手想将那双大手再搓热一点,可是没有用,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握过朱笔的一双手,执掌过天下的一双手,就这样在少年的手里渐渐凉下去,再也不会温热起来。
    宫中的丧钟已经敲响,一声又一声,撞在所有人心上,撞得人生疼。
    北堂晖站在永安宫外,眺望渐渐西斜的夕阳,夕阳真的很美,橙红的,散发着万丈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传来北堂宇的一声呼唤:
    “皇叔。”
    他的声音还有些稚嫩,哭得沙哑,抽出头上的长簪散了头发,在北堂晖背后伏下身子:“请......皇叔主事。”
    “你父皇临终前怎么说的?”
    北堂宇声音有些闷闷的,老实回答说:“父皇说,皇叔会成就北廷皇室的锦绣山河。”
    北堂晖侧目扫了一眼北堂宇,手中把玩着什么东西,半晌才说:“起来,堂堂大皇子,披头散发成何体统。”
    他还承认北堂宇的身份,那他这条小命就算保下了。
    北堂宇在心里悄悄吐了一口气,依言起身。
    他不过半大少年,站在北堂晖身边衬得北堂晖的身影高大无比,他悄悄拿眼睛去打量这个以玉面修罗著称的皇叔,发现他也正盯着他,吓得一抖:“侄儿不是故意的。”
    北堂晖笑了一声:“马皇后怎么养的你,怎么给养成了这个怯懦性子?”
    北堂宇将头埋得更低了。
    “回去休息罢,你今晚还得给你父皇守丧。”北堂晖挥挥手打发了这小子,继续站在永安宫前,静静看着夕阳沉进山坳,手中把玩的是一只陶瓷小猫,做得栩栩如生,胎釉非常光滑水亮,想是被人经常把玩抚摸的。
    那是他十多年前,随手丢给马姝贞的。
    没想到她一直留着。
    夕阳终于完全沉进了山坳,天地间一丝天光都不见。
    “楼烦王呢?”
    身边人低头回答:“应该在崇云王府。”
    “备马。”
    * *
    北堂晖到的时候,北堂曜正在厅里跟阿萝大眼瞪小眼,北堂曜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另一手拿一把小银勺,阿萝躲在椅背,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她父王:“不吃!”
    阿萝从小在楼烦长大,草原上多肉食少蔬果,这丫头更是无肉不欢,结果北堂曜上来要喂她吃苹果,她当然不肯。
    当她还是半岁的需要吃苹果泥的小孩子吗!
    她可是三岁的大孩子了呢!
    北堂曜板起脸:“过来,你母后说你今天至少得吃半个,这才吃了两口。”
    “不,要肉肉!”
    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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