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再委忠恳之臣辅政,肃清朝中宵小,以制衡成王一系。端侯封地偏远且小,又是宗室旁系,新帝五年内翻不出什么大浪,足够让朝廷有时间收拾北境乱局。
    “如今你将自己送到这关内,卓少炎扣住你不放,逼皇帝做什么,能比立你之子更快让他答应?不过才五岁大的孩子,何必要被卷入这等乱事中来?”
    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他几乎压不住火气。
    他明白卓少炎所提议的确实是眼下的“上上之计”,他无法反驳,也不能反驳;他心中绝不希望事态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继续,但他却又必须同意这样去做。
    这怒意归根结底,是他深觉自己亏欠了她。他不止亏欠了她,还更亏欠了二人的孩子。但他却将对自己的火气冲她发了出来。
    这样的迁怒,鲜少在他身上发生。然而他竟然控制不住。
    英嘉央一直静静地看着他,待他把话都说干净了,才向他走近数步。
    身前近距离的人影带来了些微的压迫感,沈毓章皱着眉抬眼,眼底墨黑中透着红斑。
    英嘉央看着他说:“你问我何必要来这一遭,那么我来告诉你。
    “我想亲眼看一看,令你奋不顾身的、当初为了它宁可将我二人十余年的情分一夕割断的北境,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这个理由够不够?
    “六年前因我之故你未能血战沙场。五年前我没能救得了你的恩师裴将军。而今你不惜赌上沈氏一族而投身叛军,我将自己送到这关内,就是为了将自己与你绑在一起,令朝中无人能论你之死罪、能议发兵北上攻金峡关。我用我自己来赔你我之当初。这个理由够不够?
    “兵部从来没有因无能人可用而来求过我。从始至终都是我主动要求,替朝廷来走这一遭的。”
    沈毓章听得胸口一窒。
    他盯着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字。心底深处一霎而起的强烈冲动,令他抬起胳膊,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他将她的手紧紧地攥在掌心中,就好像攥着他二人所有的当初。
    她一动不动地任他攥了半晌,才缓缓地将手从他掌中抽出。
    “毓章。”英嘉央轻轻叹道,终还是叫了他的名,“此番赔过之后,你我便再无当初了。”
    沈毓章的手在她身前滞了滞,重新落回膝头。
    他没说好,也没有点头。他用新一轮的沉默来面对她的这句话。
    英嘉央侧身,在他身旁坐下。
    她给出足够的时间让二人重新恢复冷静。直到屋外的日头移近天空正中,屋内的热意将人蒸出一层薄汗后,她才出声:“你来辅政。”
    “你来辅政,”她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说:“我便同意。”
    同意的是什么,她不需要多解释。
    沈毓章将她的话听得很清楚,脸色不变地继续沉默着。
    他没有表露出一丝的惊讶或犹疑,证明这个主张亦经他自己熟虑过。
    英嘉央看他一眼,继续说:“余下的二位,你与卓少炎可自决策。但是你,必须列位三辅臣之一。否则我绝不答应。”
    她说:“皇室如今是什么样,的确无须你多言。我自幼及长,身边所有人都告诉过我,父皇在当年母妃过世之后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我不知从前他是什么样,但我又岂能不知他这些年来是个什么样。国政、天下、民生,哪一件都不在他心里。皇叔虎视在侧,积蓄多年而有今日之势。而今之朝堂,半壁皆是他的僚属,照此以往,用不了三五年,这大位便该易主了。一旦让皇叔得了这大位,以他过往对大晋的主张,大平国祚崩塌足可望矣。”
    她笑一笑,笑里头带了点自嘲谑意:“如今云麟军起兵谋大事,你放任部署哗变不管,我因被扣金峡关便同意你们所为,别说什么被逼无奈,这若是忠,什么是不忠?这若是孝,什么又是不孝?”她收起笑意,一字一句:“但倘是这不忠不孝,能够换得我大平国祚延绵,你我亦算对得起祖宗了。”
    沈毓章目光颇复杂地看着她。
    然后他沉沉应道:“好。”
    这一个好字,便是他对她提出让他辅政这一要求的回应。
    英嘉央起伏了两日的心绪亦在此刻被这一个好字轻轻抚平。她垂下眼,又想到一事:“你信卓少炎,信到了如此地步。”
    这话里有深意,引得沈毓章不得不问:“何意?”
    她答说:“你连续六年不曾回京,自然不知道。自五年前卓少疆经成王举荐、提兵离京出豫州之后,他与卓少炎两人便再未一同出现于众人眼前过。就连景和十五年,卓少疆因军功封逐北侯的那一次,卓府对外亦称卓少炎抱病,没有随众人一同出城亲迎兄长回朝。这其中多少古怪,朝臣们亦非傻子,五年来不是没人怀疑过,但因碍于成王之势,从没人敢将疑虑宣之于口罢了。”
    沈毓章倏然抬头。
    她的话令他豁然一醒。
    那些之前他能想得通的以及想不通的,统统在这一刻,全部重新想得通了。
    ……
    卓少炎以亡兄之名重聚云麟军旧部,举兵至今,凡她之命,江豫燃等人无不奉从。卓少疆在世时,麾下第一勇将江豫燃的名声是连沈毓章也有所耳闻的

章节目录

予我千秋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凡人书只为原作者大烟烟三岁半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大烟烟三岁半并收藏予我千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