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他无惊亦无怒,只是一人纵马出营,寻到一处开阔野地,凝望着北面连绵起伏的山峦,深思了许久。
    夜里回营,他点了灯烛,自出南边以来头一回提笔给沈府去了信。
    ……
    今之国朝,早非太祖、世宗、仁宗三朝。
    陛下仁昏,庸臣当道,贤才苟活。
    良将含冤受戮,疆土又何人可守镇之?
    宵小之辈登高制令,若此以往,国终将不国!
    试问忠昏君而戾天下,此忠是谓何忠?!
    儿不肖,不敢有污沈氏世代忠正之名,然沈氏之所以为今日之沈氏,不在乎愚而忠君,而在乎拥明主、正社稷。
    虽然,儿既奉沈氏之名,绝不谋不忠之事、以累沈氏一族,然为社稷万民计,儿亦难为忠君之事。
    望双亲其明之。
    集州大营
    毓章长叩首
    【壹拾`2`】予我千秋(大烟烟三岁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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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拾`2`】予我千秋(大烟烟三岁半)| 【壹拾`2`】
    【壹拾`2`】
    直到日头西落,卓少炎才施然踏马入关。
    江豫燃守着城门,提前将一切打点妥当,迎她入关之后即带她一一巡视,更少不了向她禀报从奉他之命一直于城墙上执勤的亲兵处得来的消息——
    谢淖与沈毓章今晨于城头晤面,言叙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激得沈毓章拔剑相向。而后过了半刻,沈毓章又默声归剑入鞘,未发一词地转身步下城墙,径直回了他此番掌军立机要的幕室,至今未出。
    卓少炎问:“谢淖则去了何处?”
    “回晋营了。”
    她对戚炳靖并未流连于这座雄关之内没有表示任何惊讶,只是吩咐道:“明晨,整肃旗鼓,发书与晋营,迎谢将军麾下大军入关。”
    江豫燃沉默少许,不得不应命。
    ……
    石阶森寒,没入地下数丈。
    武库之中光线昧暗,卓少炎提一盏铜灯,不急不缓地向深处走去。
    至尽头,一堵石墙,中砌一道铁栅,上挂重锁。
    门外守卫见她来,立行军礼。
    卓少炎将手中铜灯提得高了些,透过栅格向内照了照,在看清里面的人之后,目光停留了片刻。
    然后她下令:“开门。”
    ……
    铁锁被开的声音惊醒了浅睡中的顾易。
    他不适地睁眼,下意识地举袖挡了挡迎面而来的光亮。
    “顾大人,别来无恙。”有人走了进来,语气不疏不亲地叫了他一声。
    顾易将胳膊向下挪了两寸,眯着眼看向光亮中的来人——
    锃亮的将甲,修长纤硬的脖颈,女人眉眼之间蕴有不可逼退的峥嵘英气。
    他看清,有些许的发愣,而后又很快恢复了如常神色,最后阖眼一扯嘴角:
    “……卓将军,别来无恙。”
    ……
    “卓将军,别来无恙。”
    大理寺狱内,囚牢积水,顾易乌靴雪底浸透了脏渍,神色平和而守礼地向她道。
    她站在牢房内唯一能透进光亮的墙洞前,背身不语不应。
    一滴血珠自她指尖缓缓滚落,砸入牢地上肮脏的积水中。
    顾易瞥见,目光顺着她的指尖向上,看见她破裂的袖口下那双因被铁条用力锁缚而已皮开肉绽的手腕。
    他并没有露出任何怜悯的神色。
    然后他踱前两步:“圣意已定,顾某前来宣谕,请将军跪聆。”
    她身形不改,未退未跪,仅张口问:“不问不审,大理寺和兵部便能定我的罪?”
    “铁证如是,圣上以为没有必要依群臣所谏诏三司会审——即便是审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过白白令将军受苦罢了。”
    她漠然道:“大平自开国以来凡三百八十年,建功之武臣不问而罪,恐无先例。”
    顾易答说:“那只得由将军做这先例了。”随即,他不再计较她跪与不跪、言辞恭与不恭,兀自宣道:“逐北侯、上北将军卓少疆坐里通敌军,褫夺侯爵、去职罢官、以庶籍杖毙。”
    她的唇间逸出一丝冷笑。
    “里通……敌军?”
    顾易似乎料到她有此一问,拿出准备好的一物递上:“铁证在此。”
    她终于转身,回顾。
    那是数张墨字满满的信纸。
    纸上字迹,非她亲笔不能为。
    “难为顾大人费心作伪,请问我这信是通与何人的?”她言辞间讽意深浓。
    顾易不以为怪,又递上另一物:“大晋中将军谢淖。”
    那分明是一封回表。上面竟加盖了硕大的一个晋军中军印。
    “连谢淖的军印你们都能造出来……既是这等‘铁证’,我抗罪不伏亦是白费力气。只不过——”
    她彻彻底底地转过身,直面顾易:“顾大人,你我都很明白,若当真论罪,我头上的罪名绝非这一桩。你们大费周章作伪,安放通敌之罪名给我,是何故?”
    顾易的神情中露出一抹未能掩饰的憾意:“成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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