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

    此刻洛子桑躺在冰冷的的青石地面上,脏污的水漫过他的身体。他的头里好像有千万根针在扎,疼得他几乎无法思考。

    只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他颅内回响:今日之事,如有泄露,尔等立刻挥剑自刎。

    他抱着头, 蜷起身体。

    啊,太痛苦了。

    有没有人?快来杀了我吧。

    洛子桑是上一任家主的幼子,生母不过是洛家一个身份卑微的婢女。他虽出生在锦绣繁华的富贵之家,却从来都不曾感受到多少身为人上人的尊贵。

    因为在洛家,他的身份地位,他的修炼天赋,都不过是最平庸的那一等。

    为了过得更好,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学会趋炎附势。

    所以他是洛小家主手底下最忠实的走狗之一。

    他虽然没有多少才干,但胜在忠心。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洛小家主说翻脸,转身就能对他痛下杀手。

    呵,虽然现在他还苟延残喘,但他知道,自己这条命,洛怀笙是不会再留下去了。

    之所以容他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他还有别的用处罢了。

    地牢外传来洛家弟子的窃窃私语。

    “怎么样,时辰到了吗?”

    “家主走之前吩咐过,等辰时的更漏漏到一半,再了结了他。”

    ……

    “辰时到了!”

    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从牢房栅栏的间隙中丢进来,咚地一声落进水里。

    他像回光返照一样爬起身,膝行过去,从水中捞出那柄剑,缓缓架上脖颈。

    他的双手不可自控地颤抖起来,刀锋切开皮肉,割断血管,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整片水牢里的水。

    百里之外,姑苏城中,乌衣巷王家。

    今日谢家召开宗族大会,王牧之与谢家少主谢荀一向交好,三日前便收到谢家送来的请柬,邀他在宗族大会那日前去观礼。

    然而此刻本来早就应该前往谢家的王牧之却被王家家主锁在屋中,不得脱身。

    王牧之虽然不清楚父亲为什么要把他锁起来,但心中惴惴不安,隐约有种预感——今日恐怕有大事发生了,这大事,多半和谢荀脱不了干系。

    王牧之想到这里更是心烦意乱,不由在房中来回踱起步来。

    “算了,哪怕父亲大怒,我也要破了这个阵。”

    思量已定,王牧之返身走到一架多宝阁前,从多宝阁上抽出太极诛魔剑,提着那剑走到门边,挥剑斩了上去。

    剑刃落到槅扇上,砰地与一层无形的屏障撞了一下,霎时间火花四溅。

    王牧之手下不停,运起剑气,一连砍了七八剑,那层结界依然纹丝不动,分毫无损。

    他不由垂下手去,苦笑了一下:爹爹果然宝刀未老。

    王家家主亲自设下的这道结界,宛如铜墙铁壁,根本不是他这等修为能够破得了的。

    王牧之突然有些后悔平日一心扑在道观经营上,而疏忽了修炼。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娇俏的声音,王雁回隔着门劝说王牧之:“六哥哥,你就不要白费功夫了。爹爹今日是决计不会让你踏出王家一步的。”

    王牧之苦笑道:“八妹妹,往日里你最受爹爹宠爱,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最近到底犯了什么事,竟惹得爹爹大发雷霆,连谢家的宗族大会也不让我出席了?”

    王雁回四下看了看,见看守的弟子都离得比较远,应该听不到自己说话,这才小声说道:“今日一早,爹爹和洛小家主带人一起去了临安,好像是要捉拿什么人。”

    “我也是听爹爹身旁的亲传弟子说的,说那人现下就住在你手底下的私宅中,爹爹疑心你和隔壁家的谢琢玉有意庇护此人,这才下令把你关起来。”

    王牧之脸色发白,急问道:“爹爹可有说他为何要捉拿那人?”

    王雁回撇了撇嘴,小声道:“听说那人是萧氏余党。”

    萧氏余党……

    王牧之倒退一步,手里的太极诛魔剑当啷一声落到地上。

    王雁回听到声响,心惊道:“不会吧……六哥,你们当真庇护了一个萧氏余党?”

    王牧之扑到门边,不顾结界上传来的灼人热度,飞快说道:“八妹妹,六哥求你帮一个忙。你现在就去谢家,找到琢玉,和他说,浒墅关有难,请他速去营救!”

    王雁回连连摇头:“不,八哥,这个忙我不能帮你。那人是萧氏余党啊,是萧魔头的手下。他们当年残杀了我们王家多少人?爹爹本来就是因为疑心你包庇萧氏余党,才囚你在此。我若帮了你这个忙,爹爹回来后势必要连我一起罚。”

    王牧之见说不动王雁回,气得往门上大力踹了一脚,有些绝望地蹲下身去。

    锦衣巷,谢家祠堂。

    就在谢荀跨过祠堂的门槛时,他忽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

    洛子桑……死了?

    ——因为违反主仆之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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