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作者:yuzhaiwen

    的娇笑还是最有穿透力,直传入明兰耳里。

    “王家姐姐你来了。”平宁郡主缓步走来,对着王氏笑道,态度亲热。

    王氏此人,说好听点是脚踏实地,说难听点是眼光短浅,自打断了与齐衡结亲的念头后,她便觉得于郡主无所求了,所以来往之间十分自然,并无多少谄媚奉承之意,与郡主反而倒能结交的起来。

    王氏与平宁郡主寒暄后,立刻恭敬的给上首坐着一位老人家行礼,堆起满面笑容,嘴里贺寿道:“给老侯爷道喜了,祝老侯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好,起来,起来。”顾老侯爷满头白发,形容清癯,一身赭红色寿纹锦缎直缀,身材高大,精神饱满,看起来不过六十来岁。

    他冲着王氏笑道:“先帝爷时,我与你父亲在甘陕总督麾下共过事,那会儿他捧着账册整日算计粮草,我就带着大头兵日日去找他要东西,好不好便是一番斗嘴。前几日我见了你家大哥儿,活脱脱你老子的做派,哎……岁月催人老哟,一转眼就剩下我这老东西了喽。”

    提起亡父,王氏眼角略有湿润,平宁郡主摇晃着老侯爷,笑道:“哎哟,王家姐姐是来拜寿的,您没事说这干嘛?”老侯爷似乎很疼爱这个女儿,连声道:“好好,我不说了,还不快看座;还有后头几个小丫头,是你家闺女吧?”

    王氏忙让三个兰上前磕头,女孩们忙上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照着事先演练好的,一齐脆声道:“祝老侯爷松柏长青,多福多寿!”

    顾老侯爷受了礼,平宁郡主忙让丫鬟捧着托盘送上三个绣囊,算是老侯爷的见面礼,明兰接过绣囊,微微抬眼,总算是有机会抬头看了,只见老侯爷后头呼啦啦站了好些个青年,小的不过七八岁,大的也不过才二十出头,面貌相似,估计都是顾氏本家人。

    平宁郡主指着他们,笑道:“这都是我本家兄弟子侄们,因瞧着前头客还没到,便先来给爹磕头拜寿来的,咱们都是自家人,便不必学那道学先生避嫌了。”古代大家族的规矩,还没成亲的都算未成年,本家女眷不必严格避讳。

    老侯爷另一边站着许多媳妇姑娘,各个珠翠环绕,妆容端庄,平宁郡主又介绍道:“这都是家中的嫂嫂弟妹,这些是我侄女儿,大家伙都来认识认识罢。”

    女人们走上前来,又是一番寒暄说笑,可苦了三姐妹,她们稀里糊涂的给许多太太行了礼,然后又叔叔哥哥弟弟的叫了一屋子,明兰磕头磕的晕头转向,站起来天旋地转,没想到体格健壮的如兰脚步不稳,把自己体重都压到明兰身上,害明兰差点摔个狗啃泥,多亏她人品好,好歹面带微笑的死命撑住了。

    明兰手里又塞进许多锦袋,她习惯性的掂了掂,分量严重轻重不等,然后偷瞄了眼自己两个姐姐,如兰明显还没从头晕中缓过来,墨兰低着头,神情肃穆的嘴里念念有词,明兰轻轻侧过去听了,嘴角一翘,哦,原来她在默记这些夫人的来历姓名,不过最可怜的是王氏,今天她可破财了。

    到底是男女不便,说了几句后,平宁郡主便带头将一干女眷统统引到另一处院子里,在一个宽敞的大堂屋里,摆好了许多锦杌高椅,然后女眷们各自坐下,丫鬟再奉上茶点果子,这才松快的聊起天,一边闲聊一边等着客人陆续到来。

    明兰乖乖的坐在一角,端着茶碗细看上头的粉彩,暗叹真是精品;旁边的墨兰和顾家的一个女孩聊着天,似乎是早就相识的。

    “怎么齐国公府的人没来?哦,没早来?”如兰脸对着明兰,眼神却往顾家女孩那儿瞟。

    明兰不知道她在问谁,而那顾家姑娘显然没领会,明兰叹口气,随口道:“大约和我们一样,冬日里头,想多睡会子吧?”

    那边的顾家姑娘听见了,扑哧一声笑出来,她生的娇俏可人,一派天真,她笑着对墨兰道:“你这妹妹真好玩。”墨兰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然后故作不在意的问:“这么一说,呃?连姐儿,适才怎么也不见老侯爷的外孙呀?”

    连姐儿是平宁郡主是侄女,不过这屋里的顾家姑娘大多是十岁以下的小孩儿,只有她们几个年龄相仿,便过来说话了。

    “我那堂哥昨夜就来了,今儿一早就拜过寿了,这会儿不知哪儿帮忙去了。”连姐儿故意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三个女孩便都笑了。

    这一笑,她们四个便坐到一块儿说起话来,连姐儿很健谈,一个人叽叽呱呱说了半天京城里当红的戏班,发钗华胜的流行式样,京里头闺秀的诗会……墨兰微和她一搭一唱,十分融洽的样子。其实如兰和墨兰是同时认识连姐儿的,不过显然墨兰更会交际,明兰也不多搭话,只在旁边微笑听着。

    说着说着,连姐儿看了看明兰,一眼又一眼,似乎有话要问又犹豫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听你姐姐说,你在登州时,与余阁老的大孙女最是要好?”

    明兰瞥了一眼墨兰,墨兰被明兰目光一扫,不安的动了动坐姿;明兰转过头,斟酌着语气,道:“说不上最要好,不过投缘多说两句罢了。”

    连姐儿是个藏不住的人,立刻道:“那她为何不肯嫁我二堂叔?”

    明兰云里雾里,完全糊涂了,反问道:“你二堂叔是谁?”连姐儿见明兰一脸懵懂,急了,低吼道:“就是宁远侯府的二公子!刚才就站在老侯爷身边的呀!”

    明兰瞬间明白了,宛如被打了一闷棍般向后仰了下,心里大骂自己是猪,刚才磕头磕糊涂了,竟然忘了这茬子事儿。

    最初代的襄阳侯与宁远侯是一对兄弟,不过第二代襄阳侯无嗣,也不知怎么搞的,他没有从自家兄弟那里过继侄子,反而从老家的顾氏族人里挑了一个几乎不搭界的来做嗣子,从那时起,襄阳侯与宁远侯便断了往来,连子孙的名字排辈都不一样。

    不过如今,襄阳老侯爷独子早逝,只有平宁郡主一个女儿,他努力到五六十岁时,知道自己终究是生不出儿子来了,只好过继侄子来做嗣子。所以刚才老侯爷身边才会聚集了那么一大帮子顾家子弟,怕都是冲着这爵位来的,连姐儿的父亲便是老侯爷的一个侄子。

    刚才站的人里有嫣然的前未婚夫?该死的,居然没注意看!

    明兰使劲儿回忆适才的情景,好像…似乎…,她拜过的一群表叔中是有两个獐头鼠目的,不过到底是那个獐头的,还是那个鼠目的呢?明兰恨不得抓自己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们两家从不往来的,这回是我大伯爷特意去请的,想请宁远侯爷帮着挑个嗣子;我也是第一回瞧见那家的人,他家大爷身子不好没来;来的是二爷和三爷。”

    连姐儿抬着头,嘟着嘴道,然后继续追问明兰,“你说呀,为什么余家大小姐不肯嫁过去呀,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不好的传言?”连姐儿的话虽说的像是担心自家人,可表情出卖了她,她分明是一脸兴奋的只是想知道八卦罢了。

    明兰有余家编好的第一手借口,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淡淡道:“不是的,不过是当年余阁老与大理段家有过口头婚约,后来两家人天南地北分隔开了,大家便也忘了,谁知年初的时候,段家来信提起这桩婚事;余阁老是守信之人,便二话不说的应下亲事了。”

    连姐儿难掩失望之色:“就是这样吗?”

    “是呀,还能怎样?”明兰尽量让口气真诚些,“其实余阁老挺中意宁远侯家的婚事的,这不,又将二小姐许了过去;亲事定了吧?什么时候?”

    听不到猛料,连姐儿很失望,甩甩袖子,随意道:“定了,就在正月底。”

    然后又岔开话题和墨兰如兰聊起天来,明兰这才松了口气,学王氏的样子在袖子底下双手合十,暗念道:阿弥陀佛,幸亏余家的善后工作做的好,没露出一点风声,不然恐怕她也要折进去,太上老君作证,以后她再也不冲动了。

    第53回

    女客渐渐到来,一群服饰华贵的太太奶奶们三一丛四一堆的坐在一起吃茶说话,正当妙龄的小姐们也多起来,有认识要好的便凑在一起说话;在座的女眷们不是为自公卿门第便是高品大员之家,至少也是出自官宦世家。

    墨兰似乎见到什么人,笑着起身而去,走过去拉着三两个华服少女说起话来,连姐儿转头对明兰笑道: “你姐姐可真好人缘。”如兰看着在人群中说笑的墨兰,不悦的扁扁嘴,道: “这种自来熟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会的。”

    明兰看去,发觉墨兰在那群贵女中满脸堆笑,见缝插针的凑趣两句,颇有巴结讨好之意,不由得暗暗摇头——不是同一个圈子的,再巴结难道能巴结出真友谊来?

    连姐儿的这一房属偏支小辈,她也认识不了几个权贵,又懒得敷衍,便依旧和两个兰坐在一块儿。

    “可惜如今儿天冷,地上都结了薄冰,不然咱们可出去逛逛;过逝的老侯爷夫人来自江南大族,因此这园子仿的也是江南园林,要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可好看了。”连姐儿惋惜的看向窗外,似乎十分想出去的样子。明兰看着外头白茫茫的一片,畏寒的缩了缩脚趾,对着连姐儿笑道:“你是本家人,什么时候不能来?待天儿暖些吧。”

    连姐儿摇摇头,苦着小脸道: “郡主姑姑规矩大,我们这些分了家的亲戚来一趟也水容易,何况最近她常请些贵客来,寻常不叫我们进园子的。”

    正在生闷气的如兰听到这句话,终于回过神来,问道: “莫非是嘉成县主?外头都说郡主和六王妃交好呢。”连姐儿故作一脸神秘道: “我可没说哟;……哎呀,说曹操曹操到。”

    说话间,外头婆子传道,六王妃并嘉成县主到了。

    平宁郡主率先出去迎接,所有坐着的女客立刻都站起来,或跟着出去,或规矩的站在原地等,坐在角落的两个兰和连姐儿不引人注目,三个女孩悠闲的缩在一旁看着。

    过不一会儿,呼啦啦进来一群锦缎珠光的女眷,当头一个中年美妇正和平宁郡主亲热的说话,后头跟了一个前呼后拥的少女,明兰知道,这便是六王妃母女了。

    六王妃生的白净富态,一身大红金团压花妆花褙子,瞧着蛮和气的,她身边聚拢了许多女客问安,明兰再去看嘉成县主,只见她身姿曼妙,气度华贵,一张妩媚俏丽的瓜子脸脂粉薄施,明兰忍不住笑了笑,轻声道: “县主和郡主倒有几分相似。”

    连姐儿拍着明兰的肩膀,轻呼知己:“你说的太好了,我也这么觉着,只老也说不出来!”

    嘉成县主约莫十五六岁,正是含苞欲放的迤逦年华,被七八个贵女围着说话,便如众星拱月一般,一忽儿娇笑一忽儿戏谑,长袖善舞的模样,竟与平宁郡主有六七分相似。

    再看平宁郡主,她如今把一腔热情都用在六王妃身上,热络的几乎跟亲姐妹一般,其余人便不怎么搭理了,如兰阴沉的瞪着,忽低低道: “马屁精!”

    明兰吓了一跳,赶紧去看四周,好在人声嘈杂,也没人听见;明兰连忙把如兰再拉开人群中心一些,到墙角找了个杌子坐,连姐儿也跟着过去。

    明兰挑了话头,扯着如兰一道说泉州时的南方风光,连姐儿还没离开过京城,十分好奇,明兰那会儿病的一脑门子浆糊,自也不知道,两个女孩连连追问之下,如兰终也起了兴致,端着架子细细说起来,三个女孩嘻嘻哈哈哈,倒也投缘。

    堪堪讲到泉州著名小吃,萝卜丝菜包子,如兰讲的津津有味,几乎把连姐儿的口水都引出来,这时忽听平宁郡主高声道: “……戏台子的点景都搭好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郡主首先挽着六王妃的胳膊,带头出去了,后头一干太太小姐们都说着笑的鱼贯跟出去,留下丫鬟婆子慢慢收拾桌椅茶碟。

    连姐儿轻快的跳起来,一手去拉一个兰,笑道: “走,咱们看戏去,这回姑姑请的是最红的双喜班,他们的《玄女拜寿》和《醉打金枝》两出戏在京城可唱火了!”

    明兰听着也颇感兴趣,刚要从杌子上起来,一只手放下茶碗的时候,忽然旁边一个正收拾的小丫头手一歪,将一盅没剩多少的蜜枣泥倒在了明兰手背上。

    明兰轻轻啊了一声,连姐儿忍不住骂道: “笨丫头!你怎么弄的?!”

    那小丫头才十一二岁,见闯了祸,立刻赔礼下跪,连声道不是,明兰无奈道: “算了,还好只是手上,若是衣服上就麻烦了。”说着甩甩手,只觉得手指缝黏糊糊的,有些温热。

    那小丫头十分乖觉,连忙道: “请姑娘去后头净下手吧,洗了手便好了。”

    如兰皱眉道: “那戏怎么办?晚了可要开锣了。”连姐儿是戏迷,也是心急难耐,她仰慕双喜班已久,明兰见她们的模样,便笑道: “你们先去,我净过手再来寻你们。”

    连姐儿大喜,又叮嘱了那丫头几句,然后拉着如兰先走了。

    明兰一边暗叫倒霉,一边跟着那小丫头从后头出去,到一间里屋坐下,那小丫头很快捧出一盆温水,帮明兰卷起袖子,卸下指环手镯,细细洗净了,然后用干净布帕给明兰抹干手,再帮明兰戴好首饰;一忽儿功夫便全好了。

    明兰但看她如此动作利落,有些意外,一边给自己捋平袖子,一边打趣道: “瞧你手脚利落的,倒似常给人洗手,莫非你常把枣泥倒人手上?”

    那小丫头十分伶俐,甜笑道: “瞧姑娘说的,奴婢哪有那个胆子。”说着,她还不住的偷眼打量明兰,还赞了一句:“姑娘真好看,人也和气,跟个仙女似的。”

    明兰暗叹:到底是侯府,瞧着丫头的素质,手上嘴上都来的!

    然后这小丫头便自告奋勇给明兰带路 “ 娘走好,扶您罢 这路上滑,从这儿走去戏台子更近 ”

    明兰是路痴,只有老实跟着的份儿,穿出了垂花门,只见丫鬟婆子穿梭来往,明兰忽心头一跳,觉得有些不对,今日出来服侍的丫鬟婆子都外罩着统一的青蓝色束腰比甲,怎么这个小丫头没穿?不过人家府里的事儿,她不好多问。

    小丫头扶着明兰迅速的走着,东一拐西一绕,越走越偏僻,明兰心里开始打鼓了,连连质问,每回那小丫头都说:快到了。

    明兰越看这小丫头越像人贩子,奈何自己不识路,只好再忍一忍;直把两整段的抄手游廊都走完了,还要往前走,来到一处冷僻的花厅园子后,明兰终于忍不住一把甩开小丫头,瞪眼道: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小丫头往前方一处指去,轻声道: “姑娘您瞧,咱们到了。”明兰微怒,厉声道: “到什么到?你家戏台子搭在半个人都没有的地方?”

    忽听一声轻笑,有人道: “难道我不是人吗?”明兰吓了一大跳,赶紧抬头去瞧,只见一个锦衣金冠的翩翩美少年,扶廊而笑,不是齐衡又是谁?

    小丫头见任务完成,冲齐衡福了福,一溜烟跑的不见踪影,明兰都来不及叫住,水由得气急:你丫的练过神行百步呀。

    齐衡嘴角含笑,走到明兰身边,装模作样的拱手道: “六妹妹,许久不见了。”

    明兰心里生气,又怕被人瞧见,不去理他,转头就要走,齐衡急了,连忙拦在明兰身前,道: “这儿僻静的很,不会有人来的,且春儿是我的丫头,妹妹大可放心。”

    明兰一听,怎么觉得这话这么暧昧,于是冷着脸道: “齐公子自重。”

    齐衡立刻乐了,伸手便要去拍明兰的头: “小丫头又和我掉书袋,前几日我去你家,大家都在,偏你不出来,怎么回事?”

    明兰急急的甩开脑袋,尽力严肃道: “旅途劳顿,偶感不适,卧床歇息。”

    齐衡板着脸骂道: “你个小骗子,从小就爱骗我,我早问过你三哥了,他说你好的很,我来前两时辰还活泛着呢。”说着要去揪明兰的耳朵。

    一天之内被那两兄妹各出卖了一次,明兰也火了,用力推开齐衡的胳膊,叫道: “你是天王老子不成,你一来,我们全家都得出来接驾!少我一个,你就不痛快了?”

    明兰用了些力气,急的小脸儿红扑扑的,瓷白的肌肤嫩的几乎可以掐出水来了,齐衡顿时心中一荡,一把拉住明兰的胳膊,凑过去低声道: “我只想见你,你知道的。”

    语气温柔,心意缠绵。

    明兰几乎吐血,从小到大,她明明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看,好话都没说过几句,可他偏偏就爱来闹她,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自己脑补出这么一段来,眼看着齐衡抓着自己的胳膊,越靠越近几乎可闻男子气息,明兰急了,心一横,低头看准,抬脚用足力气,就是一下。

    齐衡疼的连连后退,蹲下去摸自己的脚,明兰这才松了口气,正色道: “你好好说话,不许动手动脚!”

    齐衡瞧着明兰孩子气的跺着脚,她撅起来的小嘴精致嫣红,齐衡不免有些痴迷,理直气壮道: “若你肯与我好好说话,我何必出此下策。”明兰冷笑道: “齐公子果然长进了,若是将这份心思用到读书上,没准能捞个状元榜眼的。”

    齐衡脸色刷的变了,慢慢站起来,向明兰走近几步,又站住,低声道: “你不必如此刺我,我知道你生气了;大半年未见你,我不过想瞧瞧你如何了。”

    明兰听出他话中的委屈之意,心里软了下,知道不可意气用事,就算要和他保持距离,也不能得罪人,便缓和了声音,道: “我就在这里,你瞧吧。”

    齐衡细细上下看了看明兰,不过几个月没见,明兰浑似变了一圈,面如水映韶光,目如月皎清辉,齐衡微微有些失神,笑道: “你长高了,也……好看了。”

    明兰想了想,走到齐衡跟前,认真道: “元若哥哥,你见过嘉成郡主吗?”

    齐衡呆了呆,道: “见过。怎么?”

    明兰重重叹了口气,决定索性把话说开了: “元若哥哥是聪明人,难道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儿,你会不知道?郡主的心意,你做儿子的早该领会了。”

    齐衡蠕动了下嘴唇,脸色变了几刹,然后神色从慌乱渐渐转成决心,忽抬头道: “可我不愿意,她,她……我不喜欢。

    明兰深深无力,柔声劝道: “喜不喜欢她另说,可你却不该再来寻我了。我知道你从小就与我家兄妹好,可如今我们渐渐大了,你如何能不避忌着些?若有个三言两语,我家姊妹的便全毁了。”

    齐衡也不知想通了什么,居然展眉而笑,笑的丽色如花,带了几分天真,温柔道: “我不是那孟浪之人,定不会如此了。我也知道好歹,只是你大哥进了翰林院,我以后怕不好来你家了。”说着放低声音,轻轻道,“只是想见一见你,想的厉害。”

    纵使明兰在法庭里已经百炼成钢,这等缠绵悱恻的情话往自己身上招呼,她也忍不住红了红脸,但是铁一样的现实摆在面前,明兰努力硬起心肠: “齐公子,请有分寸些,我人微家薄,当不起你的厚意。”

    齐衡神色迷茫,呆呆道: “…我只是喜欢妹妹。”她又古怪,又挑剔,人前乖巧老实,人后懒散小气,待他也不好,还骗他躲他,可他偏偏喜欢她。

    明兰心头微微酸苦,强逼着自己去直视他的眼睛,恳切道: “算我求求你,人前人后莫要提起我半句,但有半丝闲话,别说郡主,便是六王爷,我家哪个又惹得起?即便不是嘉成县主,也轮不到我一个小小庶女,齐公子你自小眼见耳闻,难道会不知道?”

    齐衡知道她说的是事实,脸色灰败,神色委顿下来。

    明兰狠狠心,再添一把火:“以后不要再来寻我,便是碰上了也不许与我说话,非得说话也请以礼相待!这世上,女儿家活的何等艰难,若有个风言风语,我便只有死路一条!你可得记住了!”明兰直直的着看齐衡,用目光强烈的恳求着他,齐衡木木的点点头。

    明兰无奈的叹了口气,低着头,转身离去,齐衡只呆呆瞧着明兰的背影,渐渐的那长廊尽头处不见了。

    第54回

    蜿蜿蜒蜒曲径回廊一段接着一段似永远也走完,明兰心里闷得难受,索性跨出回廊沿着零星散雪石子路大步迈开却始终甩不掉心里郁气。

    快到中午了,日头渐高。晴雪初好,或近或远种了许多树,花淡如浮烟,香 气伴着冰雪缓缓沁入明兰鼻端。明兰深吸了一口气,冰凉清香溢满胸腔,觉得心 里畅快了些才慢慢放缓脚步。

    明兰低着头走路,忽闻一阵脚步然后头顶响起一个极低沉男声:“盛…六小 姐。”

    明兰吓了一跳,猛然抬头,只见一个粗老花树后转过一个男子,身着暗红□ 流云蝙蝠暗纹,直褂边角以两指宽暗金色锦绒滚边外头罩着一件酱色缎貂皮袍, 他朝着明兰走前几步,高大颀长身材背光遮出整片巨大阴影,明兰生生被罩在里 头。

    明兰侧开几步,终于看清他面孔。他约二十来岁,挺直的鼻翼在白皙脸颊遮 出一小块暗影,眼睛眯成一线,线条格外秀长却透着几分耐阴戾。

    明兰心头一动,她终于想起来了,试探道:“二…表叔?”盛家姊妹方才行 礼时是按着平宁郡主那一边来叫的。

    那男子点点头,沉声道:“你与余阁老家大小姐相熟?”表情带着几分愤懑 ,目光犹如钉子般,这句话语尾虽扬却是问句。

    明兰心脏跳得厉害,强自按捺下心慌,恭敬地福了福道:“余老夫人与我祖 母常一同礼佛,余大小姐也常来我家。”她可什么都没说。

    男子短促冷笑两声:“余阁老好大架子,既与大理段氏有婚约,在先前何不 去信询问?非得等人家找门来才‘记起’这婚事。”语气中充满了压抑难平的愤 怒。

    明兰低着头飞快思考,她知道与嫣然说亲的是远侯二公子顾廷烨。他虽声名 狼藉在外,但在求娶嫣然时倒实实在在的规矩了一阵子,还登门诚恳表态过,结 果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娶成嫡长女,只给了个继室所出次女。

    他本不是个好性子,一口气活活憋到现在,估计怎么也想不明白,刚有些松了一口气了,一觉睡醒人家就变卦了,还以迅雷之势嫁去了云南。

    “看来余阁老果然是个重信之人!只是为何不早些说明?要知道顾某人也是非她可!”顾廷烨语带讽刺,一拳捶在花树上,粗壮的老枝干纷摇下一地花瓣。

    明兰后退几步,感受到他强自隐忍却将将勃发的怒气,心惊胆战看着他青筋 暴起的拳头,很无厘头的忽然想起中学课本里面《鲁提辖拳打郑关西》里情景。 小心肝颤了颤,心里盘算了下,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用糊弄连姐儿那些话是过不 了关。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简短道:“今年九月初一,有一女子名为曼娘的携一双稚龄儿女去过余家,余阁老吐血病倒,随后传出来与大理段氏婚约。”

    其实没那么严重,余阁老吐出淤血后更活泛了。余家把这件事捂十分严实,但后来余大人执意要结这门亲事,才把次女许过去。先前余阁老是去过信,但余大人置之不理,显然也没有抖出去平白丢人现眼。

    顾廷烨面色骤变,声音陡然拔高了几个阶:“当真?!”

    明兰点点头,又忍不住退了几步。这哥们儿气势委实有些吓人,想着他肯定会回去问。要是曼娘嘴皮子功夫了得,没准也能挽回,便又添两句:“听说那位段家公子似有腿疾,若是……余阁老也不会如此。”阿米豆腐,太老君急急如律令,希望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在曼娘面前发威过一把。 那顾廷烨低着头,脸色阴郁,似是陷入沉思。明兰一看他如此,赶紧福了福身,恭敬道:“二表叔,我这就过去了。您……慢慢赏花罢。”

    说完,不待那人开口,明兰拔腿就走。又不敢跑步,只能轻提着裙子尽量高频率地迈动自己的小短腿。刚才连姐儿怎么说来着,戏台子搭在侯府西边。明兰看了看日头,虽然她是路痴,但是方向不痴,赶紧往西边过去了。

    大约惊险下人类潜力就出来了。明兰一路居然没被弯弯绕绕的林木回廊给迷惑,只一路往西,然后看见人群渐多。她抓着一个丫鬟问了路,便被安安全全带去了戏台。

    只听胡琴嗯呀,旦角儿婉转吟唱,显然戏已开场了,明兰立刻往戏棚子里走去。

    说是戏棚子,其实便如一个大开着门窗的大堂。里头人头攒动,珠光宝气盈满一室。女客们已入座,正中自然是平宁郡主、六王妃,然后两边开去一排排往下,摆放着许多长凳高椅,十几张海棠雕漆如意方桌。在其中有七八个着青蓝色锦纹褙子的丫鬟,穿插着给女客们续茶或添瓜果点心。

    明兰目光往人群中一转,只见王氏坐在右边第四桌,和一个着粉紫色妆花宽袖褙子的妇人挨着说话。墨兰与一群女孩子坐在一块儿;往回看,看见连姐儿和如兰坐在左边第一排的角落,那里最靠近戏台,却最远离正座中心。两个女孩一个捧着茶碗,一个捏着一把瓜子,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戏台,一边看一边还说几句

    。

    明兰轻手轻脚地挪过去坐到她们俩旁边,故作无恙道:“哎呀~还是来迟了。这都开锣好一会儿了罢?”

    连姐儿正看得入神,头也不回道:“无妨无妨。才刚刚唱了个头,正角儿还没出来呢。”

    如兰回头皱眉道:“洗个手怎么这般久?你洗到哪里去了。”

    明兰勉强笑道:“若我自己洗洗就好了。侯府规矩大,小丫头端水,拿香胰子,找干帕子,来回折腾个没完才耽搁了。”

    如兰冷哼了下低声道:“就你事儿多。现在开始好好待着,不要乱跑,免得丢人……”

    话还没说完,忽听一声响亮长长的娇笑,越过整个大堂传过来。铁杆戏迷连姐儿被打断了,不悦地回头道:“谁笑这么大声?扈老板最后一句我都没听清!”

    大家纷纷转头,只见正座那里平宁郡主紧挨着嘉成县主亲亲热热说着话,好似一对母女,嘉成县主高高抬着下巴,顾盼间神色骄傲如一只五彩凤凰,说笑无忌。

    连姐儿皱了皱眉,转回头继续看戏。如兰撅撅嘴,凑到明兰耳边道:“我瞧这县主也忒没规矩了,若是孔嬷嬷在定是一番教训。这还皇家呢~。听说六王妃是外戚家族,出来原本她家是屠户……”

    明兰心里微笑,本朝明令外戚子弟不得领实差。若入朝堂,则不能超过四品。而尚公主驸马则只能封爵赏虚衔,所以一般公主都嫁入功勋爵家或者世袭武将,反正这些人家子弟也不紧着考科举。而真正的清流官重臣则刚好相反,他们对公主避之唯恐及,因为一旦娶了公主,就等于宣告他们政治生涯结束。

    听盛老太太说,五十年前有两位公主,一个瞧上了那科榜眼,一个瞧了当朝首辅之子,那两个后生不但风度翩翩,而且都家世清贵,连太后都动心了。可那

    两家人听到风声,不约而同地迅速动手,一家立刻冒出一个‘指腹为婚’的亲家,一家立刻传出儿子八字克妻。这婚事只得作罢,可明眼人谁瞧不出来可见公主是一种华而不实的高级消费品。如同施华洛世奇高档水晶,摆设看着漂亮,其实没什么用。皇家亲情淡薄,有几个皇帝会顾念自家姐妹?若不是同一母妃的话,搞不好连面都没怎么见过。那些勋贵家娶了公主,不过是锦上添花。驸马不能纳妾,睡个通房也要战战兢兢,家中翁婆、妯娌、姑嫂还得看着脸色客气,端着是累煞人也。

    这位嘉成县主最妙的地方就在于,作为六王爷唯一的女儿,如果一切顺遂的话,她弟弟小宗入籍大宗后,她不必承担公主种种忌讳,但却可以受到公主所有实在好处。她丈夫依然可以为官做宰,大权在握,即便是言官、御史也没法子从礼法明目张胆地攻击。

    难怪平宁郡主这般热情了。

    “啊!”如兰忽然轻呼道,拉着明兰指向平宁郡主那里,“元…齐家哥哥来了!”

    明兰看了眼连姐儿,见她没有注意,自顾着看戏,便向如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才看过去。只见齐衡正在给六王妃见礼,六王妃十分亲热地拉着齐衡左看右看,上下打量,满脸堆笑着平宁郡主说了几句话。

    明兰几可以给她们配音了,必然是在夸齐衡多么俊秀出挑。

    平宁郡主生性要强,因没有亲兄弟撑腰,便在妯娌叔伯间总要争个高低。从小将齐衡管教的极严,似他这般王孙公子,都是走马观花,斗鸡养鸟,可齐衡却老老实实地坐在书斋里,无论京城还是登州,一日来回去读书,冬夏不改。

    齐衡自小俊秀白净,秉性老实孝顺,各家走动时不免有女眷探问平宁郡主。怕儿子迷花了眼,寻常时连亲戚家女孩子都不让他多接触,尤其谆谆教导儿子要谨防那些献殷勤的姑娘。于是对房里的丫鬟郡主更是跟防贼一般,但凡有半分轻狂,轻则打罚一顿,重则撵卖出去,甚还有出了人命。

    在登州时,齐衡就半玩笑道:“六妹妹怕是我说过话最多女孩儿了。”

    如兰看着那边,轻轻咬着牙讽刺道:“你瞧嘉成县主可真够热络的。咱们家那个倒是一般。咦?不过齐家哥哥怎么……似身子……”

    明兰抬眼看去,不知平宁郡主说了什么,只见嘉成县主娇羞地挨着她,不住的巧笑,一双大眼睛却毫闪避地看着齐衡,流露出思慕之色。

    可齐衡却一副病恹恹的,有一句没一句的答话,脸色苍白,神情忧郁。顶棚装点的花朵隔着日光洒下斑驳,一朵朵淡暗的阴影落在他秀美如玉的面庞上,绚丽精致如同少女花钿。

    明兰微微出神。

    小时候他最喜欢捏她小鬏,大些了他又喜欢揪她耳朵,明兰躲在寿安堂,他就晚晚去给盛老太太请安,趁人没瞧见就随手欺负她一把,明兰搬进了暮苍斋他就拖着长柏遍寻了借口去找她。她贪生怕死,怕招惹麻烦,气他、骗他、讥讽他,可他还是回回来。

    她喜欢什么,但凡在长柏面前露过口风,过几日便会借着长柏的名义送过来,她一件件都退了回去,他还接着送,后来连长柏也帮他了……

    明兰随意瞥了过去,只见那边厢他正微微抬眼,虚无的目光不知在看什么。隔着喧嚣的人群,忽然对上了她的眼,明兰立刻躲开目光,不动神色地转头盯着戏台。

    齐衡只能看见明兰的侧影。小小的下颌柔隽秀,他不敢停留目光,立刻转头开去,却觉得一股子热血直冲他头顶,那嘉成县主正和他说着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见,苍白的面孔倏地绯红,忽然站起身来重重给自己母亲和六王妃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去。

    嘉成县主似有些讪讪,平宁郡主也有些尴尬,六王妃倒还镇定,平宁郡主一边和六王妃说笑,一边赶忙吩咐人跟去:“这几日为着寿宴这傻小子定是累了。快去跟着,叫他好好歇息!”这句话声音格外响亮,似有意解释给在场所有偷偷窥视的女客们听。

    齐衡还没走几步,便是呼啦啦一大群人围拢过去嘘寒问暖。六王妃还特意把自己身边通医术的嬷嬷派了过去,让叫瞧瞧是否妥当。

    明兰低头而坐,手心一片冰凉。

    ——他在人群中央众星拱月;而她在冷僻角落独自芬芳。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罢……

    第55回

    “大好的日子,你做什么发这么大脾气,衡儿也大了,你动不动把他屋里的人打上一顿,他面子上也不好过。”齐大人换过便服,歪在炕头与妻子说话。

    平宁郡主披着一件豆绿掐丝云锦褙子,端着一个玲珑汤茶盅碗喝着参汤,闻言沉下一张面孔:“这不长脸的东西,他外祖父做寿,他不帮着协理庶务,也可循着机缘多识得几个叔伯长辈。可他倒好,挖空了心思想这等鬼祟伎俩,哼,见人家不肯搭理他,便失魂落魄了一整天,适才送客时,他那脸色难看的,还道是讨债的呢。”

    齐大人也叹息道:“你也别气了,你已把春儿打发远远的,这事也没旁的人知道;哎……到底是读书人家,人家姑娘多有分寸;这事儿便没过了罢。”

    平宁郡主奇道:“那你叹什么气?”

    齐大人抬眼看着顶梁上的雕花云纹,幽幽道:“你我只此一子,他自小懂事听话,读书上进;他七八岁时,跟着令国公家的小公子出去斗蛐蛐,回来叫你捆起来狠打一顿,晚上我去瞧他,他却撑着身子在写先生给的功课。”

    平宁郡主沉默不语,齐大人又道:“衡儿自小不曾让我们操心,也从没要过什么,只此一次,他不曾遂你的心意。说起来,几年前我就瞧出他对盛兄的小闺女十分上心,我那时也不点破,只想着他没见过什么姑娘,长些小孩儿的痴心思也有的,便过几年就好了。哎,可如今,我瞧着他是真喜欢那姑娘……”

    平宁郡主脸色变了几变,扯动嘴角笑道:“都说严父慈母,咱家倒是掉了个个,我是狠心的娘,你是慈悲的爹;可你愿意叫儿子讨个五品官的庶女做儿媳妇?”

    齐大人不言语了,平宁郡主侧眼窥下丈夫的脸色,见他垂着眼睑,便又缓缓道:“你那侄子虽说病弱,可如今到底还是好端端的,我也不能为了自己儿子能继爵位便咒着他早死,可这样一来,咱们就得为衡哥儿将来着想呀!我早去宫里探过口风了,圣上还是意属三王爷,唯独忧愁三王无嗣。如今六王妃的举动也是宫里看着的,圣上什么也没说,这不就是默许了么?那嘉成县主我瞧着模样脾气都还不错,这般好的亲事哪里去找。”

    齐大人再次叹气,论口才他从来不是这郡主老婆的对手:“只盼衡儿也能转过弯儿来。”

    平宁郡主看着丈夫慈善的面容,想起适才儿子跪在自己跟前哭着苦苦哀求的模样,也有些心软,夫妻俩对坐一会儿,只闻得平宁郡主用汤匙搅动盅碗清脆的瓷器碰撞声,过了一会儿,平宁郡主面色松动,缓和下口气道:“我也心疼儿子,若……他真喜欢,不如待县主过门后,咱们去求了来给衡哥儿做个偏房吧?不过是个庶女,也当得了……”

    话还没说完,齐大人似是被口水呛着了,咳嗽起来,他连连摆手道:“别别别,你切莫动这个心思!…盛兄自己不说,他家大哥儿眼瞅着是有前程的,才在圣上面前奏对了两次,却已叫圣上褒奖了一回。盛兄是个有心计的,你瞧瞧他为一儿一女结的亲事,一边搭上了权爵,一边搭上了清流,他岂肯随意将女儿许人做妾?以后在官场上还见我不见?且他便与我提过,他家小闺女自小是养在老太太身边的,他家老太太是个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

    平宁郡主犹自不服气:“不过是个庶女,有什么了不得?”

    齐大人白了妻子一眼:“我再说一句罢,你这几日别被人捧了几句就飘飘然了,若盛兄真打算叫女儿与人做妾,又何必非衡哥儿不可,京城里,藩地上,有多少王公贵胄,他若真能舍下老脸送出女儿,没准还能混个侧妃!”

    平宁郡主想起今日见到明兰时的情景,连自己也忍不住多看两眼,这般品貌混个侧妃怕也不难,想着想着忽然轻笑了一声,齐大人奇道:“怎么了?”

    平宁郡主轻轻放下碗盅,笑道:“我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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