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重生 作者:rouwenwu

    ,我本想让乾儿接我的班,当个守成掌门,爱护弟妹;让成儿尊敬兄长,认真辅佐;给琴儿和笛儿找到门当户对的好人家,置办最丰厚的嫁妆,让她们风风光光地出嫁,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哪怕我那时候多么毒恨琴儿,我也只是将她置于在我这个做父亲的管教之下,该有的衣食住行的享受,我从不短缺她的,她未来该享受的荣华富贵,我也早就给你计划好,嫁妆也是一直在为她积攒……”他单手掩面,忽然苍老了更多,鬓角的白发因为身体的抖动而愈发明显,“谁知道他们一个个都变了。曾经都那么乖巧听话,后来却都忤逆不孝。琴儿就算了,乾儿,我精心栽培,最后却莫名其妙地要暗害弟妹、篡夺我的位置;笛儿,我将给琴儿的那份爱全都给了她,她得到了十七年双份的疼爱,却依然一肚子嫉恨与抱怨;成儿也是个不争气的……轻烟,难道我就不悔,难道我就不恨、不痛吗?”

    楚轻烟一面抚摸着齐姝琴的背心,一面望着齐念佛,“若你悔恨痛苦,就都听我的好不?念佛,你已经累了,就好好休息吧。我们去请天女作主,只要你真心诚意,她会保证你退位后的安全与荣华,你不需有任何顾忌。退下来吧,我走后,你在自责与悔痛中度过了十七年,也耽误了十七年享受生命的时间,我只希望在我第二次离开之前,可以安心地看到你得到自由。乾儿我会带走,你不用担心;成儿,你一定别再留他,我刚刚也跟他讲清楚了,你不要有任何动摇,孩子不是你利用的筹码,一次都不应该;还有笛儿,我知道你这些年来,一直给咱们的两个女儿积攒嫁妆,都很丰厚。我名下的那些,这么多年你都舍不得动用的那一笔财产,就分给琴儿、笛儿和成儿吧。琴儿和笛儿有积累的嫁妆,成儿本以为会留在齐家,现在既然不成了,就把我那笔款子的一半留给成儿,三成添给笛儿。琴儿,”楚轻烟轻柔道,“这句话,妈妈真不好意思跟你讲,但是希望你能听一听妈妈的理由。如今家里的状况、你弟弟妹妹的情况,你心知肚明。妈妈亲手抚养了你三年,也给你准备了三年的嫁妆,而你妹妹在这点却比不上你。若是你爸爸的财产,妈妈自然会作主让你们几个平分,但这是妈妈自己的资产,妈妈对于自己没能对你的弟弟妹妹尽到责任,深感愧疚,再考虑到现在你弟弟妹妹的状况,妈妈想通过财产的方式来承担没有给他们喂过一口奶、没能抱过他们一次的责任。琴儿,你认可妈妈这个理由吗?”

    齐姝琴低声说:“妈,我没有颜面要您的那份,请都给他们吧。我只要看到您又一次站在了我面前,看到您是高兴的,听到您肯原谅我,这比多少金钱都值得。”

    楚轻烟欣慰而难过道:“只是妈妈害怕,你以往在齐家过,到底不愁吃穿,今后离开这里到了外面的世界去,面对那些世俗,妈妈就怕你……”

    齐姝琴趴在楚轻烟的怀里,说:“经历了十七年,我还秤不住感情和金钱的轻重之分吗?妈,”她又一次流下泪水,“以前,那些岁月,我趴在床上从抽屉里取出折子,我看着那上面的数字,每个月打进来的数字,我会算术,我知道他每个月都多给我很多零用钱,但是我从不感激,更多的只是有一点小小的希望,我的希望不是来自于金钱的多寡,而是这些多寡背后体现的亲情,我以为它们体现的是亲情,我看着那些数字,我想的不是有没有钱,不是名牌衣服鞋帽皮包,全都不是,我只是想……”

    泣不成声,她最最软弱、最最不愿意提起的复杂感情,到底还是宣泄出来,“我每次想的只是他或许还爱着我,他并不是那么恨我,那么讨厌我,他对我还是存了父女之情。至于那些数字是否代表了更多的衣服鞋子一类的,我从没惦记过半分!我要的只是那么简单,那么寻常,我等了十七年都等不来,妈,您知道那时候我有多想您吗?我只想每次眼前一片黑之后,再见到光,您会在光里,而不是他们……”

    楚轻烟也不由大哭,抱紧了齐姝琴,“简薇曾经偷来审、验二部对你的生平调查档案给我看,那些是做不得假的,若非如此,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看到了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心肝宝贝会让我最爱的人折磨成这个样子,念佛,琴儿也是你的亲女儿啊!你毒打羞辱她的时候,难道从未觉得心疼脸红不自在吗?你有没有想过她也是你身上的肉啊!她皮肉受苦的时候,你全身上下就舒坦地很吗?你那时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刚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我想的只有一个,如果念佛你当时就站在我面前,我不敢保证我会不会故意让我身上的厉鬼缠死你啊!”

    齐念佛闻言,更是泣不成声,楚轻烟平复了一会儿,低头亲吻着齐姝琴的额头,“乖孩子,妈妈绝不勉强你,只要看到你能顺心,妈妈就高兴得了不得。琴儿,记得妈妈必然是爱你的。”

    齐姝琴抱紧她,“妈妈,别走。或者你带着我也离开这里。”

    楚轻烟道:“傻孩子,那小顾怎么办?”

    “他会跟着我,无论阴阳。”齐姝琴失控地喊道,顾维庭默默地和她站在了一起。楚轻烟笑道:“琴儿,不要那么自私。而且,妈妈真心地希望你们能携手走完你们该走的路。多看看、多了解这个世界,多体谅它、包容它、爱护它,让更多的人摆脱痛苦,哪怕只有一个。今天帮一个,明天帮一个,积少成多。”

    将他们的手放到一起,楚轻烟身子一阵摇晃,齐姝琴慌张扶住她,齐念佛的脸色也变了,顾维庭沉稳道:“别怕,这个我们早就料到了。阿姨刚刚摆脱厉鬼缠身,又在一堆阳间玄黄子弟强劲的生气中站了这么久,情感波动也大,虚弱的灵体当然受不住。立刻去请湛掌门,先送阿姨到护灵鼎中休息,待疗养过后才能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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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7、第一百三十六章 离去

    楚轻烟在护灵鼎中休养了三天三夜,期间齐姝琴探望过,偎着妈妈说了不少话。她知道妈妈早晚要离开自己,便赖在湛家,贪婪的享受缺失十几年的母爱。到了第四日,楚轻烟灵体已恢复了应有的活力,齐念佛想接她回家看看,楚轻烟却委婉的拒绝了,“就在这里挺好。回去又能如何?已是物是人非。”

    齐念佛怔怔看着妻子莹白的灵体,轻道:“轻烟,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楚轻烟轻叹,“念佛,你便都放下吧。我只希望你能真正的学会照顾自己。那样,我就放心了。”

    面对楚轻烟不回齐家的决定,齐姝琴不会有任何意见。她又陪了母亲好几日,每日母女只说些体己话,对于未来,对于冥府的动态,对于外界的议论,谁都不提。

    而齐宇乾被楚轻烟留在身边,整日也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齐柳笛和齐宇成都回了齐家,之后齐柳笛拒绝再见楚轻烟,齐宇成见过几次,孝顺无比,恭恭敬敬。每次他走后,楚轻烟只是一个劲的叹气,甚至流泪。齐姝琴总是心疼的为妈妈拭去泪水,“妈,宇成还算孝敬您,没惹您生气。”

    楚轻烟含泪道:“我倒宁可他像笛儿那样肆意的在我面前任性。”

    齐姝琴听懂了,低头不语,只为妈妈感到不值,半刻后又说:“妈,您多留几个月好不好?等小顾重生后,等我解决完齐家的事、获得自由身后,我和小顾的婚礼,您怎能不出席呢?”

    楚轻烟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发,“琴儿,这也是妈妈的心愿。可是孩子,”她拉起齐姝琴,潸然泪下,“妈妈却不敢停留。”

    “为什么?”

    “不忍再看下去了。”楚轻烟轻声道,“琴儿,妈妈不是傻子。笛儿和成儿,还有你爸爸,妈妈实在不忍看下去了。”

    “妈。”齐姝琴担忧地喊了声,“您猜到了什么?是什么让您宁可选择抛下我离开这里?”

    “琴儿,”楚轻烟轻柔道,“你是去过冥府的人,应该最能看透生死的距离,最该体会到人生悲欢离合的真谛。妈妈爱你们兄弟姐妹四个,但最让妈妈骄傲的就是你。琴儿,别让妈妈失望好吗?”她爱惜的抚摸女儿的脸庞,又亲了亲,“你的放开,才是真的为了妈妈好。妈妈会为你感到欣慰和骄傲。”

    三天后,楚轻烟在深夜悄悄的和前来迎接的引灵部特别引灵使离开阳间,重返冥府。同时,她拔开齐宇乾的呼吸机,张开双臂抱走了长子的魂魄。

    走之前,她托了梦,给那个她深爱又深恨的丈夫齐念佛,给她最最疼爱怜惜的女儿齐姝琴,给那两个让她最最放不下心的双胞孩子齐柳笛和齐宇成。去和他们告别,简单而意蕴深长的告别,有爱的泪水,有不舍的微笑。

    基本上,就不再见了。

    楚轻烟走后第二天,顾维庭特意请假到阳间出差,大大方方地到齐家找齐姝琴。目前齐家上下都猜出这个即将重生的访灵台特殊工作灵将是手握重权的大小姐齐姝琴的准夫婿,是以无比客气地将他请到齐姝琴的房外。他敲敲门,齐姝琴给他开了门,眼睛还是红的。

    “妈妈……”齐姝琴在顾维庭的怀里抽泣,“妈妈走了。她不要我了。”

    “别说孩子话。”顾维庭安抚,“你最清楚阿姨有多么舍不得、又多么疼爱你。但是生死自有规律,琴儿,你已经赚到了。实际上十七年前,你就已经永远失去阿姨。此次能够阴阳相见,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可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场生离死别。”齐姝琴流泪,“我竟然……竟然宁可没见过……没得到过,也就不会感受到失去的痛苦。”

    顾维庭宽容的笑了,“傻琴儿,你失去什么了呢?其实你什么都没有失去,反而得到解开你心结的钥匙,得到你梦寐以求多年的母爱,得到再一次看见你的妈妈、听她的声音、享受她的怀抱的机会。多少寻常人穷尽一生也寻不到的机会。琴儿,上苍的厚爱,你不该这样轻贱。”

    “妈妈会留在冥府当工作灵吗?小顾,”齐姝琴软弱道,“帮帮忙吧。让妈妈留下,等等咱们好不好?”

    顾维庭说:“琴儿,我不敢说阿姨不会有这种想法,但总得是阿姨心甘情愿。如果阿姨愿意留下当工作灵,冥府也是绝对欢迎。如果阿姨不愿意,琴儿,尊重是最大的爱。阿姨一定和你讲过,她会为你的决定而感到骄傲和欣慰。知道自己的妈妈是如此爱着自己,知道她是如此认可自己,知道她是如此放心而满意的离开,这难道不是为人子女最终的幸福吗?毕竟生生死死,总要有那么一天,我们求得无非就是一个尽情的活,而无憾地死。阿姨能得到这样一个无憾的结局,你该为她感到高兴。”

    齐姝琴还是哭了,好久好久才平复下去。“我当然知道,就是难过。”擦擦眼睛,“大家都怎么样?妈妈离开后,白鼍妖和绣娘魂跟我拜别后也回西山去了。简薇就一直没再见到,还有其余的伙伴们,大家都有什么打算?说起来,我就顾着和妈妈相处,都忘记好好回报他们了。”

    顾维庭笑道:“大家都只是心甘情愿的去做自己一定要做的事,你又有什么可回报的呢?嗯,好吧。我跟你说说。首先是董大哥,阿姨回来的时候,咱们都在密室中,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后来乐乐和苏吉跟我讲,董大哥出去后就追着曼丽去了花园。他们说了什么,大家都不清楚。只是他们都很高兴,虽然流了泪,但都感到无憾了。曼丽后来跟我讲,董大哥已经决定去轮回了,但是他说,都不必难过,有缘自会相见,无缘又何须浪费泪水呢。现在,董大哥去了安灵坊居住,等待轮回期限。

    乐乐的事,算是抹过去了。但毕竟犯过事,他被处以停职停薪并禁闭三个月的处罚。他日后可能不会被允许回到缉灵部首都组,而是被派往塑魂池当看守。这已经是从宽发落了。而且乐乐很可能保护的就是有晏爷爷的那片塑魂池。

    云朵和苏吉都留在首都组,陆郎中已经开始着手往首都组继续调派组员,除了甘棠外,还会另调一些得力干将,将这个组撑起来。陆郎中说,他尽力会争取让云朵成为新任组长,但是前任缉尚书的事情还没过去,云朵因为和他有过不可告人的关系,所以在这个时候上位,可能很难。但陆郎中表示他会尽力。因为以前最最制约云朵成为组长的,也就是她的心态和待人的问题,已经通过这一番磨练得到了很好的纠正。至于清浅……”

    顾维庭说到这里,也叹息,“她……决定轮回了。”

    “啊……”齐姝琴有些意外和遗憾,“可是我想,这或许是最让她感到满意的结果吧。她的心愿得偿,也就没了继续停留的意义。毕竟千年了,她也累了。”

    顾维庭点头,“其实还有个原因……我跟你讲,你可不许说我影射。”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她一手造成的局面吧。虽然她千年来心心念念就盼着这样一个大快人心的结果。让缉尚书下台,让她的亲生父亲得到该有的报应。但是真到了这一天……”齐姝琴苦笑,“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影射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的路是不同的,完全不必左右乱看。那么这次事件中落马的那些冥府官员们呢?”

    “这个还在持续审理中。最后还得通过冥府君、黄泉公和阴侯的三方亲审,才能得出结果。不过我估计,很可能就是记大过一笔,进入灵事档案和轮回等级标准的评估意见中,锁住灵力,禁闭一定年份后,发落轮回。这个轮回要投的,就不是什么好胎了。”顾维庭谨慎道,“不过他们是没法再起复了。各部新的官员还没选出来,当然,我觉得缉灵部这边,陆郎中最有希望。”

    “那简薇呢?”齐姝琴问。

    顾维庭道:“她已经决定轮回了。至于湛家的钉子问题,这可就复杂了。冥府君、黄泉公和阴侯都是神族神袛,地位高出玄黄界诸家凡人。他们代表天界管理的冥府,怎么能让凡间的玄黄世家想派人就派人、想撤走就撤走?若是不知道,就当渎职疏漏了,一旦知道了,岂能有放纵、绥靖的道理?冥府容不下这批钉子的存在。先前雷厉风行地拔出应家钉子,今日也没可能纵容湛家的钉子。

    但是玄黄界毕竟是天之使者,承受的天力来自最最高贵的远古神族一脉,又有远古神族出身的女魃天女为监管者。大家都是给天界效劳的,谁都不能吞了谁,又有天女从中协调,冥府没法不给玄黄界留一点体面。何况这批钉子所涉及的湛家掌门,是前任监管者的入室弟子,现任监管者又是她的寄名师父,冥府也不好直接命令于她。说到底,大家日后在业务上还要互相尊重、友好往来呢。所以最后协商的结果,就是湛掌门必须在一年内主动撤走所有安插在冥府钉子,而冥府对此可以保持沉默甚至予以一定掩护,绝不追责。至于撤走方式,或者召回阳间、或者让那些钉子自动提出调职、轮回、重生的要求。至于简薇,她牵扯到你妈妈的事件中,本身又是玄黄子弟,又靠着湛家,冥府也不好大办了她,就任她轮回离去。冥府保证对于这些提出轮回的钉子们,绝对不会将这一笔账记录到灵事档案中。一年后冥府会大清查一遍,如果到时候发现了遗落的……呵呵,琴儿,那可能就不是咱们能管得事了。”

    齐姝琴仔细地听了,最后道:“其实这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那些钉子们,大都是无辜的。譬如简薇,你说她哪里真的可恶了呢?其实没有。若都能得到解脱和自由,当然是一件美事。”

    说完后,她软手软脚地坐下去,“小顾,我忽然没了力气,心里很空。妈妈的事算是圆满解决了,大家也都求仁得仁,冥府变动基本尘埃落定,玄黄界也恢复平静,齐家走回正轨……这么些日子来,我身上的重担突然都空了……竟然轻飘飘的,好茫然。”

    顾维庭微笑道:“琴儿,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最最重要的任务没有完成。”他促狭地眨巴眼睛,握住齐姝琴的手,“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齐姝琴脸上一红,顾维庭咳嗽一下,“类似对齐柳笛和齐宇成的处置也是个问题。不过的确有一件更加严肃的事要和你商量,是关于齐家未来的掌门人选问题,我觉得总不能让你一直被拴在这里,我们必须得考虑好合适的人选。要知道即便我们不考虑,湛家那边恐怕也没放弃。包括齐音希,都不是傻子。”

    这时候,内线电话响了,是齐念佛来的——目前齐家主宅大多数族人都只听齐音希一脉的吩咐,以前可以随意支配族人的齐念佛,也只好亲历亲为。

    “来我房间一下。”齐念佛在电话那头对女儿说,“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妈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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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8、第一百三十七章 头等大事

    齐姝琴到了齐念佛的房间,他正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一脸疲倦。听见关门的声音,他缓缓张开眼,定定地看着女儿。

    “你妈妈,走了。”等了半天,齐念佛低声道,声音中也透着浓浓的倦意,“这次是真的走了。”

    齐姝琴忍住泪水,看向一旁。

    “她甚至都不肯再回到这个家,哪怕只看一眼。”齐念佛茫然着。齐姝琴道:“没这个必要,妈妈素来喜欢清静。回来了,齐家族人少不得拜见,反而麻烦。妈妈不过是想见见紧要的人,其余的就没什么见的必要。”

    “这房间是她当年常来的,还有窗下的花园是她最喜欢的,她当年栽种的小树已经长成了,桃李杏花都开过好几阵,她却没有亲眼看见。”齐念佛的声音发抖,他将脸埋在了手掌中,颤了许久。

    齐姝琴眼中盈满了泪水,只有提到楚轻烟,她才深深感觉到自己和面前这个男人之间的亲密血缘关系。

    “妈妈已经走了。我只希望她能走的放心。”齐姝琴调整好情绪,说。

    齐念佛放下手,眼圈微红,“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琴儿,你过来。”他轻轻拍了拍桌子,让齐姝琴到这里来。

    齐姝琴犹豫一下,齐念佛脸上白了几分,苦笑道:“我是你亲爹,你有什么可怕我的?”

    齐姝琴只好走过去,其实她不是怕齐念佛,只是不愿意靠近他了。

    齐念佛上上下下打量着齐姝琴,脸上半是欢喜,半是感慨,“你都这么大了。”他从衣兜里取出一把钥匙,“这是后宅第三个仓库的钥匙,一会儿你可以自己去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你的嫁妆,主要是古董、珠宝玉器、上好的木料、珍贵的药材和精美的布匹,还有不少法器和宝器。都是攒了二十年的。”

    又将桌上的文件推过去,“这是两套市区房产的房产证,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都是去年给你办下的,现在房子也都很新,你要是喜欢住最新的房子,我再给你买。这是两把车钥匙,车子在咱家车库里,都是我上个月买好的,车主是你。这张存折上的100万是你的,账户用了你的名字。你妈妈名下属于你的那部分,过几日就过到你名下。另外,我的个人财产里,留两成给我养老,剩下的就分给你们三个吧。这些资产,足够你一辈子不工作也吃穿无忧。本来还想给你一张我名下的透支卡,但是未来的事,现在还说不准,我不敢轻易给你,免得到时候,无人还款。那100万你好好存着,别轻易动用;你妈妈给你的那部分资产,就拿去做点风险小的理财,至于我的那部分,你就平时零花用吧。”

    齐姝琴看了看钥匙和存折,没有吭声。

    齐念佛自顾自继续说:“我,反正已经负了你母亲,也就放开了。”唇边一丝苦笑,他抵住额头,“我不会离开齐家,成儿也跟我再三表示,愿意和我战斗在一起。齐家本就是我们的天下,没道理拱手让给那个装疯卖傻的齐音希,他那一脉,都是小人,不配担负这个重任。乾儿已经跟你妈妈去了,就剩下你和笛儿是我最最不放心的,笛儿的亲事,我正抓紧寻觅,争取年内就让她出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的嫁妆和你的都是一样的,到时候也绝不委屈她半分。至于你……”

    齐念佛抬起头看着齐姝琴,“你就和那个姓顾的家伙,离开这里吧。”

    齐姝琴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齐念佛。

    齐念佛也望着她,目光格外柔软,“你妈妈的愿望,我无法满足她,成儿也无法满足她,笛儿也说不准。唯独就剩下你了。我知道你最大的心愿就是离开齐家、和那小子到外面的世界逍遥自在。也好,至少我还能为你妈妈保住一个你。你若是不愿在这个城市呆着,也可以卖一处房产,选一个清静的宜居城市另购房屋,日后再养一两个小孩,挺好的。我和成儿若是无事,自然好说;若是有事……你带走的那笔嫁妆,也足够养活你们一家子人了,这样,我也安心了。我害死乾儿,害了成儿和笛儿,至少还有一个你,至少我和你妈妈还有一丝健康的血脉留存……”他闭上眼,手掌盖住,放在桌上的那只手的手指,轻轻颤着。

    齐姝琴一言不发,她还是怔怔地看着齐念佛,有点反应不过来。

    “如果你愿意,”等了好一会儿,齐念佛再度放下手,眼睛依旧是红的,“那就在齐家出嫁。我给你摆正式的宴席,举行盛大的婚礼,那小子要不要迎亲,用不用彩礼,我一个都不管,他爱怎样就怎样,反正是你看上的,反正你妈妈也允许了,我就不说什么了,我只管嫁我自己的女儿,只管让你过得舒服。你日后必须给我留个心眼,我知道你爱那小子爱的死去活来,我也知道那混帐小子还算有点良心,但是那些房产、车子和存折都是我给你的,那上面的名字只你一人的,说什么也不许增改,这样我才真的放心。”

    齐姝琴默然不语,齐念佛还在说:“我知道你不情愿从齐家出嫁,但是把你风风光光地送出门,是我等了很久很久的。现在齐家局势看似平静,实则凶险,齐音希不会罢休,他要不择手段去扩大战果。我和成儿既然决意辜负你母亲的心愿,定要留在齐家保住主枝长房的面子,未来生死祸福便就难料……”

    齐姝琴开了口,“您还是先把齐柳笛送出去吧。我身负天女重托,手里握着齐家部分权力,这些都是公示出去的,岂能说走就走?那太不负责任了。就算我日后要走,也得功成才能身退。齐音希那边再怎样,也是齐家人,大家既然达成了协议,一时半刻也不至于撕破脸皮。我图谋的也不算长久,待齐家出现新任的掌门,局势稳定,就好。”

    齐念佛眸光轻闪,齐姝琴接着道:“您的好意,我都领了。但是当初大家既然已经签署了协议,就不能因为一时的情感波动而心软放手。我一走倒是干脆,我手里的权力给谁?齐家掌门何时选出?原先的商议是要我招婿生子,立为掌门。我若走了,这个任务谁来完成?掌门人选又该如何解决?您和齐宇成就算携手也难以捱过这一关。我从不想当什么逃兵,既然当初敢谈判、敢签约,今日就有能力将它执行下去,至少在寻出新的解决之道之前,是要对得起自己的符篆签名。”

    齐念佛轻声道:“你不想留在齐家,姓顾的也不想,你们更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卷入齐家的是非。而你却又不肯这时候就走,非要等到尘埃落定?等到新的掌门人选水落石出?既然不肯让自己的孩子当掌门,那么你等的掌门人选是谁呢?不可能是我,也不会是成儿。你想扶持别人吗?琴儿,你不想帮我和你弟弟,但至少别阻拦我们。你梦寐以求的自由和爱情,我都许给你,再把我这辈子给你积攒的所有财产都奉上,你拿着就走吧,你和那个混帐小子,都不要和我为敌。”

    齐姝琴嘴唇翕动,“可是,我更不想和真正的齐家为敌。”

    齐念佛猛地站起来,“琴儿!”

    “让您失望了。但我有我的打算。”齐姝琴说,“正如齐宇成也有他的小算盘一样。您还是快点让齐柳笛离开齐家吧。目前,她的状况是最不适合待下去的了。”她闭了闭眼,“抱歉。”

    确实感到抱歉。因为她清楚,妈妈的回来与离开,是重修她和齐念佛之间父女亲情的最好的机会。可是,当齐念佛心软的时候,自己的心却硬了;当齐念佛放开的时候,自己却要抓住。错过,总是这样错过。

    她当然不打算留在齐家,更不会让自己未来的孩子生长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所以她最最紧要的事,就是安排好齐家的未来——新任的掌门,是当务之急。

    齐姝琴深深的明白,虽然有协议,说什么等她招婿生子再立掌门,但是谈判桌上对于选举掌门的大会,表面上说是要走个过场,但实际上呢?这个过场如果走实在了,也不算违反协议,并且反而更符合对天女的承诺——公开而公平的推选。湛掌门也好,齐音希也罢,还有齐念佛等人的醉翁之意,恐怕一直都不完全在“招婿生子”,而是在“选举大会”上,尤其是前两者。毕竟等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按照玄黄界的规矩,起码也得十六七年,夜长梦多,谁等得起呢?尤其是齐音希,已经老了……

    换言之,最最关键的不是协议,而是明年春节时召开的选举大会。届时全族举行祭祖仪式,顺便召开这个会议,推选新掌门。距离此刻,还有半年多时间,但是要相中一个可以胜任掌门的、踏实稳妥的人选,这半年时间恐怕也就是个半天。

    时间紧迫,齐姝琴走在回房的路上,心里下了决心,务必放手一搏。

    她回到房间,顾维庭还在等待。“小顾,我们现在有件大事要忙。”

    “选举大会。”顾维庭微微一笑,“料到了。第一步,我们得有自己的人选。为了避免争议,还得是男性,尽量不要太过年轻,三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是最合适的。不能太旁系,尽量是主枝各系的。这个人绝对不能是齐音希那边的,也不是齐念佛的人,同时也不能是一个倾向应家或者湛家的,他眼里有的只有齐家的利益。”

    齐姝琴还在蹙眉,“你知道我对自己家族了解甚少。就算有了人选,也无法亲近扶持。前些日子,齐音希那边的齐宇博和我接触颇多,也帮着我做了不少事,但他到底是齐音希那边的。不过拥立我的时候,他曾称有一批人都站在我这边。”

    “你可以再试探他一下。只要有所保留就无妨。说到底,都是利益的结合。”顾维庭道。

    齐姝琴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齐老爹好不容易心软一把啊……

    ps:注意文案(c6k6.com)处的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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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9、第一百三十八章 出阁前夜

    接下来几个月,齐姝琴过得很忙碌。

    首先是对齐柳笛和齐宇成的公判和处置。齐宇成因为是受齐柳笛的“胁迫”和“欺骗”,故而得以逃脱。而齐柳笛就成了罪恶源头,理所当然的被判废除功力、驱逐出齐家。原先齐姝琴以为齐柳笛会闹事,但出乎意料的是自从楚轻烟离开后,齐柳笛像变了一个人般,安安静静。问她是否认罪,她点头;要她签字,她签了;问她有什么要求,她摇摇头。这份安静反而让人于心不忍,齐柳笛平素为人并不似齐入画那样嚣张刁蛮,明明是真千金,但反而很少摆掌门千金的架子,尊重族内长辈,也友爱平辈人。以至于这次她落了难,不少人却都悄悄为她求情,自然也找到了齐姝琴这里。有的说齐柳笛到底是掌门千金,身份不同寻常;有的说齐柳笛平素又无大错,念在其年纪尚轻的份上,给她留点保身的功力和族谱上的名分;还有的暗示说既然几位受害者都表示不予追究,唯一没法发话的齐入画又是个不怎么样的嚣张家伙——言下之意是齐柳笛没必要为齐入画陪葬。

    不过他们的求情都让齐姝琴委婉地拒绝了。重又归附她的齐宇博送来消息,说齐音希对于各种求情都推到齐念佛和齐姝琴身上,而齐念佛面对求情则沉默不语。齐宇博建议,既然齐念佛这次如此坚定,不如齐姝琴就松松口,将不肯赦免齐柳笛的责任推到齐念佛身上,反正女儿遵从父亲命令也是合情合理,总好过让人家背后议论她这个当姐姐的刻薄寡恩,落井下石。

    齐姝琴摇摇头,好名声她并不稀罕,反正早晚是要离开这里,饶恕齐柳笛,却不可能了。

    齐宇博却说:“这次的求情风潮,就是我爷爷弄出来的。齐念佛不肯饶恕女儿,那叫掌门大义灭亲;你这个做姐姐的不为妹妹讲情,不去力阻父亲做下日后可能会后悔的事,反却让人说你趁火打劫、无情无义。你现在已经握了齐家三分之一的权力,日后选举大会上也有推选候选人的资格,若是名声受到玷污,十分不好。”眉宇间忧心忡忡。

    齐姝琴考虑再三,还是拒绝了齐宇博的提议,“如此处置,才是真的宽恕她。让她留在齐家,她终会万劫不复。这也是我母亲的心愿,我没什么好愧疚的。”

    齐宇博只是轻轻叹息,“我爷爷的确在忙碌选举大会的初期候选人推举的事。草案都弄好了,就等着这周开会的时候让你和齐念佛签署。这些事以前也是有几次先例,所以循着以前的办法走就好。所以那个草案我看也没什么陷阱漏洞。”

    齐姝琴笑了笑,她展开手中的名单,那上面写的,都是齐家一些符合条件的男子的姓名。齐姝琴接下来要做的工作,就是调查这些人的品行与能力,然后想办法接触。一方推举一方上位,总得互相配合才好。但是这个工作量极大,技巧性和隐蔽性都强,齐姝琴一个人无法胜任,又不能都交给齐宇博——交给他的只是一小部分可以抛出去的,齐宇博若能完成好,当然好;若泄露给了齐音希,齐姝琴这边也并不稀罕这几个。今后这几个月,齐姝琴不仅要和候选人们秘密接触,还要通过齐宇博和一批齐家年轻子弟悄悄来往——拉票是最最重要的环节。何况一个年轻子弟背后就是一批族内长辈,通过年轻子弟,路连路,桥搭桥,她就能接触到说话更有分量的人。其实这些工作,以她大小姐的身份,本该在二十年的成长中自然而然的完成,但是齐念佛无休无止的虐待将这个世家子弟必修的人脉课程从她的学习表中剔除了。现在她拼命的补课,就是在为齐念佛的错误买单。

    顾维庭又找了个借口来过一次,俩人在齐姝琴的房里讨论未来的事。他又帮齐姝琴分析了一些候选人的资质,还说:“这样下去不行,时间紧,进程慢。琴儿,趁着我还在冥府,不如冒个险让大家都帮帮忙。要不你一个人分析这些,很累。而且你和他们交涉的时候,需要用到的一些公关技巧,也需要过来人指点。我可以去请教一下云朵,她是这方面的行家,我可以让她找个机会出来教教你,甚至陪着你去饭店应酬这些人。”

    “这个不太合适吧。你们都有职务和工作。”

    “缉灵部本来就常到阳间出差。就算不出差,出来定期巡视也无可厚非。以前缉灵部懒,连正经差事都懒得弄,现在陆郎中代理一切事宜,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大家都得勤快起来。倒是方便了我们。”顾维庭笑道,“琴儿,再说一遍,这都是大家认为理所当然该做的事。既然是生死之交,何必婆婆妈妈?你若多说,就见外了。”

    齐姝琴点头,“只是要保密。否则会被人说我滥用关系谋私利。”

    “放心。”顾维庭一笑。

    一周后,齐柳笛被废除功力,姓名也被剔出齐家族谱,但还被允许暂住齐家,直到出嫁。只是不得不迁到齐家的后宅去——那里是专门给宾客居住的。废除功力的现场,齐念佛没来,齐姝琴就不得不去了,齐宇成倒是来了。废除功力的整个过程自然惨烈无比,齐柳笛不是个能忍痛的,从一开始就哀嚎不断,她终于一改这几日的平静,在剧痛下开始口不择言,一会儿骂齐念佛六亲不认,一会儿又求着让爸爸救命;一会儿骂齐姝琴心肠歹毒,一会儿又哭求姐姐念在姐妹之情上放她一马;一会儿大骂楚轻烟从未尽到母亲的责任,一会儿又哭着要妈妈带她走,好过活受罪。齐姝琴望着刑凳上痛苦扭动的人体,想到十几年的朝夕相处,想到自己和这具正在受罪的人体亲密的血缘关系,想到本该享有、却终究失去的姐妹之情、家人亲情,想到……想到这个深受万般苦楚的人,也是一个人……

    心中不忍,但这一切都被她藏在心底。表面上平静无波。

    而齐宇成则将一脸的沉痛摆在面上,他虽未嚎啕大哭,却趁着别人不注意,侧脸轻轻抹泪,再静静转过身,低头沉默。这些其实都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事后齐宇博忧心忡忡地对齐姝琴说:“我听见很多人都在议论,说齐宇成是个既孝顺,且有手足之情的人。他知道掌门在家规和亲情面前左右为难,不忍出席目睹亲女被废的惨状,便忍下心痛替父出席,既懂得家规,没有再苦求哀嚎,又有手足情,低头默默拭泪——琴儿,我早就说过齐柳笛的事,要圆滑一些。其实我们都知道你受了十七年的罪,她享了十七年的福,还看过你最难堪凄惨的样子,说你……反正有人说你是嫉妒她,恨她,巴不得她比你还倒霉。到冥府走一趟,有了靠山,跑回来清算,这次算是借父手报了仇。唉,你知道那些旁系的、关系远点的三姑六婆就爱议论主宅的是非,说的可难听。这个公关,咱们可没搞好。”

    齐姝琴轻轻说:“看到她受罪,我确实难受,人,皆有恻隐之心。而且我也不计较十七年的苦,更不会推到她的头上。我不恨她,我只是认为她应该受到这些惩罚。齐入画可恶,我都从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去虐杀她,而她从未得罪过齐柳笛,反而忠心耿耿,可齐柳笛对她做了什么?最不该虐杀齐入画的,就是齐柳笛。若对这样一个与她交好十七年、事事处处都护着她的亲堂妹,都能下如此杀手……这种人,齐家、玄黄界,不敢留,不能留。她没了玄黄之力,手里没了权势,翻不起浪,才能对更多无辜的人好。所以,一想到这个,我就哭不出来。”

    齐宇博道:“你这番心思该让大家知道。既然你决意不当这个掌门,那你就算不为你自己名声着想,也得为你要推举的人着想。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相中的候选人也不一定敢指望你。”

    齐姝琴静默不语,齐宇博叹息,“你知道吗?这些流言,也是我爷爷放出来的。你,看着办吧。”他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说,“我知道你不是不懂,而是根本就不想做。你认为这些都是假惺惺的,你认为你做了这些,就会变成和掌门、和齐柳笛、和齐宇成、和我爷爷和湛掌门他们一样的人,那是你最讨厌的人。但是琴儿,你既然下定决心要在离开之前帮齐家料理妥当这件最关键的事,就该明白,什么圈子,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每个领域都有自己的规矩。何况,这又不是杀人害命的事……”

    言尽于此,齐宇博反身离开。

    旧的流言渐渐被新的流言取代,再过得一个月,齐柳笛就要从齐家后宅出嫁了。

    这几个月,被废后的齐柳笛身体复苏后,就一直住在孤独地住在后宅,与其说是住,不如说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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