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夏晴深 作者:未知

    是大将军觉得在下说的话没有一点点道理,在下愿受惩罚。”

    岑桓看了我半晌,摆摆手,马上有人在我身畔放一张凳子,倒上了一杯茶,然后所有的人都走了出去,关上雅间的门。我忽然有些受宠若惊,坐下来,却不敢动那杯茶。

    “我见过你,齐云寺中,他抱着你,一步一步下的山。”他说。

    我呆了呆,不知该如何反应。

    “那时我便知道,他不会娶我女儿。”

    “对……对不起……”我讷讷地说,心里忽有一丝愧意。“刚才那一幕,我小人之心,让大将军笑话了。”

    “是他让你来的?”

    我连忙摇头,“他不知道,我自己偷偷来的。”尴尬地笑一笑,然后说:“不过大将军气度非常人可比,不然也不会任由在下在外间口沫横飞这么久。”

    岑桓摇摇头,“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何高论。”

    我的脸一红,很是尴尬,只听得他又淡淡地说:

    “宣阳王难道没有告诉你,我曾是已故宣阳王的部下,甚至老宣阳王所中那一箭,也是帮我挡的?”

    我一惊,才醒觉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多余的事情。

    “不过,这一趟见了你,还是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闻名天下的宣阳王的男宠居然是一女子,聪明伶俐,敏锐多才,怪不得他要如此为你,这样一来,我也无愧于老宣阳王的在天之灵了。”岑桓脸上现出淡淡笑意。

    “那金殿之上,您……”

    “你那么聪明,怎会不明白?”

    我拿起茶杯,叹口气说:

    “搞了半天,原来是我庸人自扰。”

    岑桓大笑,“不过你一番说辞倒是消解了我心中的一些郁结。我女儿自小被骄纵惯了,我知道她曾经几乎害了你的性命,只是她从小没了娘亲,我又无暇管教,她对你的冒犯,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他的眼神明亮真诚,我点点头道:

    “我能理解,将军放心。”

    “说来你的相貌神态语气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位朋友,只可惜他已经远遁异乡,大概无缘再见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哦,是位避世隐居的高人?”

    “十八年了,那时他年少得志意气风发,是本朝太傅,夏泓夏太傅,你听说过吗?”

    手中的杯子不稳,差点没坠地。我还来不及惊慌或是掩饰些什么,岑桓又说道:

    “当朝安乐郡主,就是他的女儿;皇上对她疼爱有加,也是因为夏泓的原因……”

    我手中的杯子终于“哐当”一声坠地碎成数瓣,我的脸色想必比戏台上的大花脸还要好看,发青发红发白……总之什么颜色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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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不关风月,自有情痴1

    岑桓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我连忙勉强地笑笑说:

    “安乐郡主不是姓水吗?在下真的是十分意外,此时居然听到了一桩宫闱秘闻……”

    “所谓的宫闱秘闻只是秘而不宣,并不是说隐藏得不见天日……”

    这时忽然响起两声敲门声,宣平的声音响起:

    “参见将军,在下奉命把庆庭大夫带回府中,唐突之处望将军海涵。”

    “有人急了,”岑桓微笑,“也罢,或许如你所说他的拒婚是我女儿之幸,你且先回王府,朝政之事你也不用多想,我自有分数。”

    “谢将军,在下先告辞。”我行了一礼,走出雅间。宣平早已在楼下备好车驾,我让小二把毛驴拉出来,对宣平说:

    “王爷命你把我带回府?王爷就是这样说的?”

    “是的。”

    “哦,那也就是说,他没有规定你什么时辰要把我带回去?”

    宣平不知道我打的什么鬼主意,抿着嘴,不吭声了。我拉过小毛,径直往天香楼的方向走去。今天,我还有一个约会……

    到了天香楼,老鸨来打招呼说,楼里的姑娘还在歇息,无暇相陪,我把剩下的几锭银子丢给她,说了一句:

    “给我最好的雅间,不要姑娘。一埕桂花冰酿,一具瑶琴。”

    宣平在一旁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王爷说,姑娘莫要忘了昨夜应承过王爷的事。”

    我淡淡地说:“你都说我是昨夜应承的,不是今天应承的;而且,有什么事我自会向王爷解释。”说罢施施然跟着老鸨走进雅间。

    其实此时我心里很是烦扰,我的爹爹怎会是当朝太傅?又为何远匿到青林山?水晴柔是我姐姐?……这一切,梅继尧都是知道的吧,可是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坐在雅间的花梨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琴弦。

    不知过了多久,雅间的珠帘哗啦一声轻响,我抬头一看,司马承中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锦袍,腰缠玉带,金冠束发,神色依旧桀骜冷凝,只是看见我的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却很快便消失不见。

    “庭儿来得真早。”他毫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坐在我的对面,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我,嘴角扬出一丝笑意,“庭儿想念本侯爷了吗?”

    “大公子放火烧山之际还不忘要找到庭儿,此情此恩,庭儿真不知何以为报?”我笑眯眯地往他杯里倒酒。司马承中脸色变了变,说:

    “烧山本不是我的本意,只是司马继尧处处相逼,我才出此下策。”

    “下策?把凤渊送到宣阳王府,恐怕是上策了吧?若是宣阳王退还凤渊,想必明日大公子就会挺身而出为他力证清白,击退谣言;若是留下凤渊,一来可以魅惑王爷,二来就等于大公子在宣阳王府的一只眼睛,只怕王府有何风吹草动,大公子总能得悉先机吧!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啊!”

    司马承中薄唇微动,嘴角透出一丝诡谲的笑意。

    “庭儿聪明,总是知道我的心意的。可是我也看透了庭儿,心很软,所以你是司马继尧的软肋,你的心软,更会成为他的致命伤。若我真要对付他,还有什么方法好得过对付你?”

    我的心一阵翻江倒海,他的话很坦白地道出了一个事实。我笑了笑,转动着手中的薄瓷酒杯,轻抿两口,酒意上扬带来的红晕掩盖了原来的苍白。

    “除了宣阳王,大公子在这世上还有亲人吗?”我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以为会激怒他,谁知他薄唇轻抿酒杯,眼神明亮地看着我说:

    “有啊,”他笑笑,“哪一天你成了本侯爷的人,你就是我的亲人。”

    我愣了愣,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他又说:

    “你来若是想劝我不要再与他为敌,很简单,喝完这杯酒,你跟我走。从此以后我司马承中再不为难司马继尧。”

    我哈哈一笑,“大公子,你以为是你不去为难宣阳王吗?你怎么不想想,宣阳王有数不清的机会对你痛下杀手,可是他都没有那样做,是为什么呢?”

    司马承中冷冷地看着我,“你想说什么?”

    “大公子真是如此在乎庆庭?可是大公子一点都不了解庆庭。今日赴约,纯粹是为了还一埕桂花冰酿与大公子,别无他意。再说宣阳王是宣阳王,我是我,你是否为难他,其实与我不相干。”我拿起面前的酒杯,微笑着向他致意,然后一饮而尽。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取过瑶琴,调了几下弦,问道:

    “不知今日大公子想听什么曲子呢?记得那一次在歧安,我弹的是……”

    “春江花月夜。”他答道,幽幽的眼神停留在我脸上,我低下头,专注地拨动琴弦,那大气流畅的乐音倾泻而出。我已经很专心了,然而还是弹错了好几个音,一曲弹完后,我略带遗憾地对司马承中说:

    “大公子,对不起,我还是弹得不够好,一连错了几个音,让大公子见笑了,当初在歧安指法好像还纯熟一点……”

    “不,这一次,你弹得最好。”他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些许磁性,让人听了不禁心里一动。

    “因为这一次,是你惟一一次特意为我弹的琴。”他说。

    我笑笑,带着些许伤感,“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你以为我会放手?”他的眼神凌厉起来。

    “大公子日后会娶一名痴痴傻傻形同三岁小孩的无知女子为妻吗?”

    “这个自然不会。”

    我笑起来,这是意料之中的。“大公子还是很理智的人,日后定当能成大事,作大人物;不像宣阳王,那么傻……”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狐疑道。

    “我是说,以后就算再有机会,我可能也弹不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了,因为我已经开始忘记许多旋律和音符。大公子,我中了失心散的毒,记忆已经一日不如一日……”

    “不可能!”他掠至我身畔,一把抓住我的手按住我的脉门,眉心跳了一下,愤怒而不可置信地说:

    “怎么会这样?”

    我的脉息很弱,而且起伏不定。

    我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说:

    “大公子,今日我忘了音符,明日忘了曲谱,说不定那一天,我就会忘了你,忘了宣阳王……可是如果大公子真的曾经把庆庭放在心里,大公子就不要再因庆庭而记恨些什么,心里不要为庆庭而恨或是难过。”

    “我不相信,你若是想以此为借口摆脱我,那也太不高明了!”他的脸色苍白,完全不似平日那桀骜不驯的侯爷。

    “庆庭今日赴约,一为还情,桂花冰酿已经喝过,今夜一别,庆庭希望日后不会再打扰到大公子的平静;二是想留一句话给大公子。”

    “什么话?”

    “即使庆庭日后变成一痴傻之人,若是宣阳王受到伤害,庆庭也会伤心痛苦的。”我顿了顿,说:

    “希望我们重新相遇时,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

    “为什么……你考虑的永远只有他……”他的脸色更加发白,紧紧地抿着唇,眼中满是冰冷孤绝的怨恨和痛楚,眉宇间是浓云密布般的怒气。他一手拂落桌上的白玉酒盏,恨声道:

    “为什么你们都一样?我的父王,和你,都一样……而我,总是被抛弃被遗忘的那一个,为什么?!我不服,我不甘心,凭什么他得到了一切,而我却孤苦一生郁郁不得志?”

    “大公子不觉得,庆庭日后变得与三岁孩童无异时,是对宣阳王的惩罚?大公子不应该高兴才是?”我眼波冷冽,直透过他的怒火,看进他的心里去了,“你是觉得得到了最终失去要比从来没有得到过要好吗?你凭什么恨?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你凭什么恨?”

    我眼眶发红,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这些天来我一直隐忍着,不难过,不忧虑,一直保持着微笑……可是我的心也很苦,看见梅继尧似乎不在乎然而眼里时常闪现着内疚与痛苦,我不敢想,不敢想明天……

    他眼睛里的愤怒似乎冷却了一些,带着沉痛的黑眸定定地看着我,下一秒我便落入他温热有力的怀抱,他紧紧地抱着我,我连挣扎都显得如此多余,他在我耳边一字一句地说:

    “你错了!我告诉你,即使你痴了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你以为一杯酒就可还情?情,要以情来还!”

    说罢他便放开我,深深地看我一眼后,转过身大步离去。

    我苦笑,好像我今天的两个约会都是庸人自扰之举。

    我走出天香楼,此时已是月上柳梢,一阵凉风吹过,桂花冰酿的酒意渐起,不由得有些熏然。望着远处大街上星星点点的灯,如豆子般大小,却遥遥的温暖人心,像他凤眸里关切的暖意,像他嘴角蔓延出的宠溺笑容。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此时我忽然很想马上告诉他,我想他了,是那么的迫切,是那么的窝心。

    “宣平,王爷他,一定很生气了吧?”我对宣平歉意地笑笑,登上马车,正要掀开帘子,忽然里面传来一个冷冷的似在隐忍着怒气的声音: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过分了?本王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

    我吓了一跳,掀开帘子进去,便在淡淡的夜明珠光辉下看见梅继尧一脸不悦,绷得紧紧的,眼波扫过我,我嗫嚅着说:

    “你不是一直在马车上吧?不是被禁足了吗……”

    “你那点小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只是没想到你敢跑到岑桓面前讽刺人家驴马不分,夏晴深,你是不是以为没有人敢动宣阳王的男宠?!”

    “你一直在马车上?”我眼神幽亮地看着他,心里觉得好笑,又有些甜。

    梅继尧抿着唇,不说话,似乎是真的生气了。我拉着他月白色的莨绸长衫袖子,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低声说:

    “我想你的时候,你就出现了,真好……”

    梅继尧仿佛没听到似的,板着脸,无动于衷。

    “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事。”想为君分忧,恐怕只是忧上加忧,我暗自叹了一口气,自己确实是个笨丫头。

    梅继尧仍是不作声,在柔和的光线下他的脸仍是俊朗无匹,可是有如冰天雪地般拒人千里之外。

    我双臂缠上他的脖子,带着笑意攀在他耳畔低低地唱道: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还未唱完,身子忽然一紧,他一手揽住我的背,低头狠狠地吻住我的唇,我的手臂从他脖子上滑下来,他另一手却抵住我的后脑,舌头撬开我的唇肆意地攻城掠地。我整个人贴着他硬如磐石的身子,他灼热的气息充斥在我的呼吸间,胸膛传来的阵阵热度让我脸红心跳。我妄想推开他,可是他却抱得更紧了,是那么用力地揉着我的背,似乎想要把我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于是我不再反抗,他的吻渐渐的温柔起来,我不自觉地抱着他,有种沉溺着的昏然与陶醉。

    良久,他放开我,眼内的情潮逐渐退却,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沙哑:

    “你以后不许再这般任性。”

    马车进了宣阳王府,他牵着我的手陪我走回我住的嘉鱼水榭,一路花木扶疏,树影幢幢,进了内室早已经有仆妇准备好热水,我洗好了澡后走出来一看,他竟然就在屏风外的书桌上坐着,背对着我。我呆呆地问他:

    “你……不去休息?”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舒眉一笑,凤眸里光影璀璨似有夺目星辰闪耀,那一瞬我竟有些失神,他走过来对我说:

    “等你睡下,我就走。”

    我的心忽然酸痛,我知道,他是怕我又再浴桶里睡着了……

    我依言躺下,他坐在榻边给我拉好被子,我想起了今天的事,问:

    “我今天那样做,是不是坏了你的事?”

    “贵公子牵驴过市,只怕变成茶余饭后的一桩笑谈。”他宠溺地刮刮我的鼻子,笑着说:“可是也难为你想得出!你是不是太闷了,朝堂之事又何苦去操心?”

    他看了看我的左手拇指,上面只有一道浅浅的勒痕,于是伸出手抚过我的手指,说:

    “我二哥,下个月大婚。届时,你再把束发金环还给他?”

    我左手拇指上的金环,在从齐云山回到王府的那一天,我就让梅继尧帮我把它取下来了。我目光荧荧地看着他,问:

    “颢王与水郡主的婚礼,我爹娘会来吗?”

    他闻言似是一震,“你知道了?”

    我点点头。

    “他们来不来,这要看皇上的意思。”他迟疑了一下,说:

    “你的祖父夏璟是先帝在朝时的太傅,夏家乃东庭第一书香门第,自东庭立国以来几乎每一朝的太傅都是夏家所出,你爹爹,当年是太子伴读,兴德王登基后,他便担任本朝太傅……”

    他娓娓道来,一个与我有关而又遥远的故事。

    我的爹爹,当年拐带了一名兴德王用尽温柔手段想要掳获芳心的宫妃,甚至还逃出京城,隐匿了大半年才被兴德王的人搜捕到。那时,她的身边已多了一个粉雕玉琢的未足月的女孩儿。兴德王本来满腔怒火,可是身边的谋士沈培方却算准那女孩儿有凤仪之姿,于是他让爹爹选择,要么赴死,要么把孩子留在宫中,放我爹娘离去,隐匿江湖。

    我的爹爹,自是选择了后者。

    “水郡主当真是我的姐姐?”我喃喃道,恍然大悟我的爹娘每个中秋都秘密奔赴京城的原由,梅继尧握住我的手,悄声说:

    “我一直瞒着你,其实只是出于私心。”他有些无奈地笑笑,说:

    “那时候,看见你指上的金环,我心里就一阵阵的发闷。我想瞒着你,更想瞒着我二哥。”

    “为什么?”

    “皇上宠爱水郡主,很大的原因在于她长得有些像你娘;而你,更像。我二哥若是知道这一点,恐怕他就不会娶水郡主……”

    我讶然,难道是因为圣宠荣光辰恒才愿意娶水晴柔?辰恒如此想得到太子位以至于要把一切有利于自己的条件都拉到自己身上来?

    “姐……水郡主她知道吗?”

    “她知道。”

    我无语,看着梅继尧沉默的脸,他的表情明暗不定,说:

    “你怪我?我现在告诉了你,也还不迟……”

    “我累了,困了,师兄,我要休息了。”我一拉被子,翻身侧卧背对着他,素帐投下的影子让我清楚地看到,他的手伸起来想要扳回我的身子,可是伸到半空又收了回去,半晌,只得无奈地说:

    “好,我回去了,你好生休息。”

    在他正要踏出房门时,我翻过身来对着他的背影慵懒地说了一句:

    “梅继尧,我指上的金环没了,那压痕好丑。我喜欢紫玉,听说京城玄玉斋的紫玉戒是极品,千金难求……”

    梅继尧身形顿了一顿,回过头来极为潇洒愉悦地一笑,舒心悦目,然后大步向我走来,低头在我眉心印下一吻,在我耳畔说:

    “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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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 不关风月,自有情痴2

    七月,晨起时灿烂的阳光已经布满了嘉鱼水榭的每个角落,凤渊一身浅白的薄绸长衫现出他消瘦的身子,即使是盛夏,看起来也是那么弱不禁风。他的发用一根褐色带子随意的绑在脑后,眉眼低垂着,看不出表情,明亮的光线下那张脸更显得白里透红,有着一种几近晶莹的光泽。

    “你今年十四岁?”我问。

    “是的。”

    “哪里人氏?”

    “璃城。”

    “哦,盛产紫玉的璃城……除了唱戏,你还会做些什么?”

    他摇摇头,怯生生地抬起眼看看我,眼波扫过我左手拇指上的那枚晶莹透紫如凝烟波的紫玉戒,又低下了头。

    我带着他到了厨房,杏花早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看见面前的那一盘盘新鲜水果,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笑笑说:

    “我要教你做果脯。”

    他看着我和杏花把水果洗干净,削皮切成块,放在锅里煮,我慢条斯理地告诉他说:

    “做杏子果脯一斤杏子要加三两白糖,一两蜂蜜;但是做梅子果脯白糖就要加四两,因为梅子酸一点……王爷不爱吃太甜的东西……”

    整个上午我都在厨房忙忙碌碌的,后来我指着一盘桃子让凤渊实验了一回,他倒是很聪明,基本上制作要领都掌握到了,只是一些细节方面还做得不够好。

    我赞赏地看着他,说:

    “你的悟性很高,一学就会。过几天我教你如何做药丸,好吗?”

    凤渊疑惑地看着我,迟疑着低声问了一句:

    “姑娘信得过我?”

    “我知道,你是长信侯的人。”我直接地说。

    他也不惊讶,反而似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你会下毒害宣阳王或是害我吗?”我直视他,眼波清澈如水,他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我又说:

    “我想,长信侯送你到宣阳王府,并非是让你做一些投毒之类下作的功夫的,若是这样他岂非惹事上身?我说得对不对?”

    凤渊无言,只是用他那双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黑瞳望着我,我有些感叹,这样美好的一个孩子,若是堕入阴谋诡计之中,就像美玉蒙污般可惜了。

    这一天,我开始教他如何煎药……接着教他如何把药碾成粉掺匀在煮开的蜂蜜里,待温度稍低,把药粉放入,拌匀,待凉后用手团成药丸……

    天气炎热,凤渊的额头全是细细密密的汗,当他把黑黑的泥块一般粘稠的药从药煲里刮出来,在用手搓成弹丸大小的药丸放在药匣中时,我递过一颗给他,示意他放进口里,问:

    “什么味道?”

    “甜甜的,有些回甘。”他回答道。此时嘴角绽出一丝笑意,整张脸都亮起来了,眼神愉悦地看着我,我取过一颗自己吃了,也笑着说:

    “凤渊,就是这手艺,那一天王爷给你入了民籍,你也有一口饭吃,再也不用仰人鼻息……”

    他竟有些默然,低下头,勉强地笑笑。

    “从前有一个哑孩子,他以为是蟋蟀王偷了他的声音;等他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后,他却披上了蟋蟀王的外衣,变成了一只蟋蟀。这个故事你明白它讲的是什么吗?”

    凤渊的脸色渐渐的有些苍白,我站起来,拍落双手沾到的药材粉末,说:

    “如果不是那只鸽子,我还不知道你连我何时喝药都晓得呢!可是凤渊,下一次给长信侯送信时,请帮我告诉他,我一切尚好,勿念。”

    说罢,我转身就要离去。

    “为什么?”他在身后喃喃道,“为什么明知道我是什么人,还要教我做果脯做药丸?”

    “因为,谁都会对宣阳王不利,而你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比谁都不想伤害长信侯,我说得对吗?”我回过头来,深深地看着他,“成阅告诉我,你十岁那年因为父亲犯了法而全家被流刑,在你被押解的官差虐打时长信侯救了你,把你送进听雪园任先生门下,如此大的恩你岂会不报?宣阳王若是伤于你手,长信侯必定首当其冲……”

    他颓然地跌坐在地上,苦笑着说:

    “姑娘聪慧过人,可是凤渊不一定能达成姑娘的心愿。

    “凤渊,我不需要你做些什么,”我叹口气,“只要你记住,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做有违心志良知的事情,不然,你连回头的余地都没有了。”

    说完了这些话,我觉得好累,慢慢地走回嘉鱼水榭,丫鬟在门口见了我福一福身就离开了。我走进内厅一看,软榻上斜躺着一人,天青色莨绸长衫,发冠被摘落随意放在地上,双目微闭眉头舒展,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那张薄唇稍微上翘,似是梦着什么舒心事情一般愉悦。

    我脱下丝履,无声无息地向他走去,忽然想起什么,在书桌上拿过笔墨,走到软榻的下方,拉过他的衣裾,拿起毛笔,凝神想了一想,便在他的衣裾上画了起来。

    那幅青如流水的衣裾,不多久便多了一些在风中微微颤动的荷叶,菡萏的莲亭亭地立着,姿态出尘。写意的中国水墨画,在淡青的底色上更显得意境幽远,余韵无穷。

    我咬着笔头,看着自己的这幅“杰作”,想象着梅继尧醒来时又气恼有无奈又可笑的表情,不由得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嘉鱼水榭外湖光潋滟,雕花漏窗洒进来斑斑驳驳的光影在四周荡漾着,一块块跃动的光斑若即若离地缠绕在我们身上,凉风习习,我坐在地上,取下头上的簪子,黑发柔软地垂下。我的头轻轻地挨着他的身子,倦意来袭,就那么懒洋洋的睡着了。

    有那么一瞬,我想,就这样吧,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就这样静悄悄地让时间停止在这一刻。这一刻,我红颜尽老,他须发皆白,我们就这样一辈子了,该有多好……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条颀长的臂伸过来一揽就把我整个人抱到了榻上,我喃喃道:

    “别,别动,墨还未干!”

    一个恼怒的声音说:

    “地上有暑气,你怎么敢就这样睡着?”

    我睁开眼睛,看见他那张微愠的脸,我慵懒地笑笑,刚想解释些什么,他双手一拢,我整个儿贴入他坚实的胸膛,他稍一翻身,我便毫无反抗能力地被他压在身下。

    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我今天才第一次穿的鹅黄裙子难逃厄运地被他压在身下,那墨迹,当然也印到了我的裙子上面了。

    “你刚才说什么?”他惺忪的凤目带着一种诱惑的散漫,眼光肆意在我脸上游走,我深深吸了口气,按捺住忽然不听话的心跳,说:

    “我说,别动……”

    他魅惑地一笑,“好,我不动就是。”

    我这才一下子明白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桃花脸,我咬咬唇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更好笑了,嘴角上扬,我不得不承认,这时候的他看上去像伊甸园的苹果,满是危险的诱惑。

    “师兄,我顽皮,我错了,放开我好不好?我们现在这样子,很不雅观……”我红了脸说。

    他愉悦地笑出声来,放平躺下来,轻拢着我的肩,在我唇上啄下一吻,说:

    “睡吧,晴儿。”

    一觉醒来,发现日已西斜,而软榻上只有我一人,心头不禁有些失落。杏花走进来笑盈盈地看着我说:

    “姑娘醒了?王爷在水榭旁的不系舟上等你。”

    不系舟是一条石舫,梅继尧知道我喜欢看荷花,可是又怕水,于是让人修了一条石舫直达湖心。我走出内厅,便看见走过的仆人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看看自己身下的裙子,才恍然大悟,裙子上印着墨染的硕大的荷叶莲花,想必梅继尧连衣服都不换就出去了。

    心底有些好笑,又有些甜。

    走到不系舟的船头,他正背对着我坐在不系舟的石板上,夕阳的余辉在他身上盘桓成柔和的金色光环,弥望是田田的荷叶,一望无际与天相接,他一个人的背影,不知怎的就多了几分寥落。

    我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见他不说话,便把头靠在他的肩侧,说:

    “怎么了?”

    “那时你为了采一枝莲藕而落水,若是当时救你的人是我,你是不是就不会拒婚,不会离开青林山?”他转头看我,褐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流光逆转明澈非常。

    “师兄……”我不忍见他眼里的忧郁,说:“不怪你……”

    “说起那一次采莲,你知不知道那时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就是谁让你落一回水,我就为他做牛做马一个月。”我现在想起来还是恨得牙痒痒的。

    他大笑,说:“我知道,你的心思都没用在学业上,都用来对付我了。”

    我笑而不语,是啊,最后我终于明白,对他,我何尝不在乎?在青林山上处处挑剔处处不满也只是源于一个心结罢了。

    “三个月的时间够不够?”他执起我的手,摩挲着我指上的紫玉戒。

    “三个月?”我很是不解。

    他看着我,眼波幽远深邃,润如白玉的手抚上我的脸,笑笑说:

    “我们大婚,用三个月的时间来准备,够不够?”

    “大婚?……”我有些懵然,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天底下有这样的随便的求婚的么?

    “你不是告诉司马承中,我愿意娶你吗?我怎好食言?”他好笑地看着我脸上慌乱的神色。我讷讷地说:

    “原来你什么都听见了。我还以为你一直在马车上……”

    “够吗?”

    “这不能算求婚!”我理智地反驳道,“一点都不浪漫……”

    “我不管,夏晴深,我现在问你,你要不要嫁给我?”这时候他执拗得像个孩子。

    我抬起头看看天,好像猛然想起了什么,说:

    “当初,我好像写了一份退婚书……”

    后面的话全被他吞进肚子里去了,他仿似惩罚般吻着我,唇舌交缠流连不去,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双手无力地抱着他,鼻端飘过淡淡的荷香还有他身上的木叶气息。他的吻滑落到我的嘴角,我的耳垂,声音低沉而带着些沙哑在我耳边说:

    “我已经不记得我收过什么退婚书了。回答我,三个月,够吗?”

    “我没有心理准备……”

    他稍一用力,我的身子便往后倾倒在石舫的地上,他的身体覆在我身上,伸手拂去沾着我发上的一丝细草,俯下头温温柔柔细细腻腻地吻着我,我的呼吸急促起来,身子热得像是有一团火在游走,他又问:

    “两个月?”

    “嗯……”

    “一个月?”他的手拂过我颈项的伏线,“或是今天?”

    我猛然按住他差点就要向下滑落的手,大声喊道:

    “三个月,够了!”

    他松开我,眼神里尽是愉悦和欣喜,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得意地大笑起来,我坐起来,拍拍自己的衣裙,恨恨地说:

    “别这么得意,总是想设计我,小心三个月后我偷偷的跑掉了!”

    他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我还不解恨,继续说:

    “或者随便找个丫鬟李代桃僵,看你到时有何反应!”

    “你会吗?”他淡淡地问道。眼睛只看向前方翠绿圆润的荷盘,风一吹,上面有数滴水珠摇曳。

    “你说呢?”我侧着身子靠在他肩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傻子,愿意娶一个傻丫头,我怎么会逃掉呢?以前逃过一次,早就后悔了……”

    他神色一动,转脸看我,我轻轻叹了一声,说:

    “可是我真的怕,怕日后的我负累你一生。”

    “还记得当年我在青林山第一次见你,你才是一个三岁的小娃娃,一句话都不会讲,只是喜欢笑。我常常跑去风荷院看你抱你,以为自己只是缺少亲人在身边才会这样;你五岁时,带你到豫南城看灯,你把我的手攥得那么紧,我忽然明白到被一个人需要的感觉有多么的好……晴儿,你明白吗?只要你在我身边,即使这一切又重头开始,对我来说,不是负累,而是幸福……”

    不是负累,是幸福?我眼眶里泪影重重,把谎话说得如此动听的,大概也只有他能做到……

    “我在这世上,从来都是孤单一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晴儿,你还能如此狠心,事到如今抛下我独自一人离去吗?你常说我聪明睿智能把一切人事纳于指掌之内,可是我也只是常人,我的心,也会痛……”

    “我不敢允诺些什么,只是,你嫁与梅继尧,便一生一世为梅继尧唯一的妻,我自当爱你敬你,不再另作他求。晴儿,你可愿意?”

    我还能说什么?我悄悄拭去眼角滑落的一滴泪,怔怔地望着眼前碧绿清透的湖水,再看着他长衫衣袂处那幅淡青底色的写意荷花,和我鹅黄裙上印染着的墨迹稍浅的宛如两生花,不由得破涕为笑,莞尔道:

    “相思君莫染,而我偏偏染上了。梅继尧,这一生,你恐怕再难摆脱我了。”

    他笑了,嘴角带出一丝甜蜜,执过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神明亮温暖,说:

    “对你,我甘之如饴。”

    ————————————————————————————————————————

    我又想起了那一首诗:

    我们前世曾经是什麽

    你若曾是江南采莲的女子

    我必是你皓腕下错过的那朵

    因此 今生相逢

    总觉得有些前缘未尽 却又很恍忽

    无法仔细地去分辨

    无法一一地向你说出

    ……

    这一次,我告诉自己,夏晴深,你不要再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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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 一川烟雨,风起潮生1

    这几天连续下了雷雨,暴雨风色来临之前总有蜻蜓乱飞,我坐在嘉鱼水榭外的花台前,拿着细毫笔在一柄空白的团扇上细细地画着,闷热的天气丝毫没有扰乱我内心的清净。梅继尧的禁足之期刚过,宫里的太监总管沈德宁就奉圣命把他宣进宫里,一夜不归。

    “姑娘,你这团扇已经画了好多柄,”杏花把银耳羹放在我面前的石台上,好奇地问:

    “昨天那柄画的是重阳的菊,今天画的是什么?”

    我放下笔,轻轻吹干团扇上的墨迹,笑而不语。

    迎着清浅的阳光,团扇上一男子披发卧于小舟之上,一脸闲适,唯独五指紧扣住身畔一女子之手,天光云影之下小舟从流漂荡,惬意无比。

    天一湖上他的磊落风流原来只为了懵然无知的我,回想起来心底仍是泛过一阵阵涟漪。

    人生无物比多情。

    想他的时候,我便画一柄团扇。

    唯恐自己会遗忘的时候,我也画一柄团扇。

    他不允我刺绣,不允我奏琴,伤心神的事一件也不许做,尽管这样,我的嗜睡却是一天比一天严重。我和他的大婚,他也没有上求谕旨,也没有上报宗人府,只是让成阅着力去操办,因为当他把王妃的牒册和金印拿给我时,我看着他,说道:

    “我要嫁的人是扶风书院的梅继尧,不是宣阳王司马继尧,我只是你的妻,却无法是你的王妃为你分忧,日后……”

    “没有日后!”他断然地把牒册和金印扫落在地,眼中闪过一丝心痛,看着我温和地说:

    “不要这些东西,你一样也是梅继尧的妻,一样是宣阳王妃。”

    农历九月十九,丙辰日,大利东方,宜问名、纳吉……我们选了那一天,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蜻蜓儿……“

    我怔怔地想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而亲切的呼唤,那时梦中时常听见而遥不可及的,我站起身猛地一回头,身后不远处小荷娘亲一身素淡的青布衣裳,神色激动,她身旁身材高大依旧儒雅严肃的夏泓爹爹看着我身子也忍不住微微颤动。

    “爹爹,娘!”我扑过去张开手臂抱着他们,眼里的泪水禁不住奔涌而出,“对不起,对不起,蜻蜓儿让你们担心了……”

    小荷娘亲摩挲着我的头发,红着眼睛说:

    “娘知道你没事,就好。”

    夏泓爹爹却哼了一声,我擦擦脸上的眼泪拉过他的手,说:

    “爹爹别生气了,你要罚要骂晴儿都可以,晴儿知道伤了爹娘的心……”

    夏泓爹爹叹了一声,俯下头看着满脸泪痕的我,心疼地说:

    “你这丫头,你也知道父母会担忧,会伤心,可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若不是知道你在继尧处,我和你娘,怕是早已满头白发了!”

    他这一说,我的泪流得更凶了。娘搂着我的肩,也小声地抽泣着。

    “晴儿,别让师母难过了,见了面,应该开心一些才是。”梅继尧拉过我的手,把他们带到内堂稍事歇息,晚上,娘宿在我的嘉鱼水榭。

    “蜻蜓儿,你还是开窍了。”娘欣慰地对我说,“你以后要好好地对继尧。”

    “娘,这话是不是说反了?”我笑嘻嘻地说,躺在小荷娘亲的身边。

    “娘还不知道你?从小对继尧都是没心没肺的,继尧不许你玩雪怕你的手长冻疮,你便说他什么剥夺他人自由,却不知道那一年继尧帮你抄写课业导致两只手都长了冻疮;你掉进湖里,他一大早让人买了莲藕做好藕羹,你却骂他心意不诚;还有……”

    “娘,这些,我都明白的……”心里有些愧意,也有些甜蜜。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

    “娘,安乐郡主她……真的是我姐姐?”

    “这件事,娘也不知如何说起,你爹和娘把她送入宫里也是不得已。可是这孩子也很固执,后来想把她带走可是她拒绝了……蜻蜓儿,娘要告诉你一句话,不管她是不是你的姐姐,你都要把她当作是你的姐姐一样看待。”小荷娘亲神色有些哀伤,也有些严肃,我用力地点点头,心里的疑惑却是更大了。想继续问下去时,娘却说:

    “这件事,我已经跟继尧说得清清楚楚,若是你日后想知道,就去问他。可是娘觉得,你知道少一点,或许是件好事。”

    我还是懵然,可是不想拂逆她,也免得她担心忧虑,于是说了声:

    “好。”

    爹和娘在前一天见过辰恒和水晴柔后便已经离开京城,走之前爹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了一番话:

    “晴儿,以往你在青林山百般胡闹任性爹爹都由得你,想着或许可以庇护你一生;可是现在你既然随了继尧留在京城,就应该处处留心,一个懵懂无知的女子如何能为夫分忧?世间万物唯人心最难看透,是非纷扰之中,你要懂得进退,游刃有余……”

    “晴儿明白。”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心中酸痛,百感交集,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中了失心散的毒,晚些时日便心智尽失,不知会如何难受……

    梅继尧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道:“他们……不会知道的,你放心。”

    颢王司马辰恒的大婚,选在七月初七,这一天,整个京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把战争的阴霾一扫而空。

    我却依旧在宣阳王府内,喂荷池里的鱼,画我的团扇,躺在花园黄槐树下的藤制长椅上看着那本《闲情偶记》,看着看着,眼皮沉沉的就要合上,手中的书不经意地掉落到地上,随着那细小的响声,我的意识逐渐朦胧不清。

    一两声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似是有人俯身捡起了那本《闲情偶记》放在我身畔,我睡意正浓,喃喃道: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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