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一夕念(清穿) 作者:rourouwu

    骗我,你不是八爷一方的,你是不想我加入进来才那么说,但是你真的不用担心。 ”

    “我不是……”

    我还要继续解释,玉容忽然神色慌张地跑过来,打断了我的话,低声道:“有人往这边来了。”

    静璃还很镇定,看着我道:“二哥,静璃要先走了,总之二哥的事,就是静璃的事,二哥要帮的人,就是静璃要帮的人。我们一定可以在宫外相见的。”

    “静璃……”我还欲再说什么,她已嫣然一笑,转身走了。

    看来她去试探胤禛,倒反被胤禛洗脑了,这下我说什么她都不信,她比我还自以为是,这就是我欠下的孽债,有什么报应我都不能怨谁。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孟清诺永久消失了。

    可我还是舍不得这个身份,尤其是太子被废的日子临近,我更想留在康熙身边,真有什么未知的事情发生,我至少还可以为胤禩说话。

    就这样拖着,通常上午在文华殿处理内阁的事,下午在毓庆宫陪着太子,这太子少傅只是虚衔,并没什么实际的事,他倒是喜欢以朝中大事和各项治国的举措和我探讨,我也没什么保留地对他,反正他没有皇帝命,我也用不着防着他,反而倾出真心,让他对我更加信任。

    有时胤禛来找他,也一起谈谈军政大事,开始我还很害怕,但他却从来没有要揭穿我的意思,我也就继续安心地做着孟清诺。

    一日我们正在谈论现在户籍制度的问题,太子忽然有事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胤禛两人。我立刻沉默下来,他也很沉默,不发一语,只是一直盯着我看。

    我开始还瞪着他,但被他那目光看得越来越不自在,只好垂了头看地面,但还是感觉他那灼人的目光一直落在我面上。他就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一个神态,好像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我仿佛是对着一具雕塑,那雕塑虽然不动一下,却带着令我战栗的寒气。

    我终于忍不住再次瞪着他,问道:“怎么不说话?”

    “等着你问。”他神色不变,眼眸深深地看着我。

    “你怎么不揭穿我?”我总觉得他还有什么阴谋,我还不至于会那么自恋地以为他不揭穿我是不想我被欺君之罪处死。

    “为什么要揭穿你?”他淡淡反问,“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很好?”我惊讶地看着他,“你就不怕我知道你什么秘密?又把你暗中拉拢的人给除掉了?”

    “我若揭穿你,孟清诺就会消失,是吗?”他看着我的眼神一黯,“无论你再以什么身份出现,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离我这么近,是吗?”

    “你……?”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敢去想他那话里的意思。

    “我不介意你以任何目的来接近我,只要你肯来接近我,哪怕每次都要借着二哥,你才肯和我说话,我都觉得很满足。”他认真的眼神带着灼人的光,淡淡说了这一句,忽然起身向我走来。

    我也站起身,不安地向后退去。

    他在我面前站定,忽然拉住我的手,柔声道:“你就以孟清诺的身份留在我身边,好吗?你愿意呆多久都行,我绝对不会揭穿你,不会伤害你。我只是要你留在我身边,你心里是恨我、想害我,我都不介意。”

    我抽出手,又往后退了一步,心情一阵起伏。从未听过他这么温柔的语气,而且他的话也让我觉得心酸难受,看着他摇头,“不……”

    “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他有些急了,他已经将姿态放得很低,可能这一生都没有这样软语对人,我这样的拒绝定是激怒了他。他忽然面色一变,眉宇间好似蓄积了雷霆闪电,暴躁地冲我吼道,“你告诉我,我到底哪一点对你不好了?你为什么从始至终都对我怀着敌意?”

    我被他这忽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但还是瞪着他,冷冷道:“说了你也不明白。”

    “那你说出来,看我能不能明白。”他上前两步,双手用力捏着我肩头,猛一摇我,“你说啊!”

    他好似已经忍了我很久,这时终于情绪失控地发作出来,我肩头的伤口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咬紧嘴唇忍着痛,但眼泪却开始在眼里打转,他好似猛然想起什么,慌忙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面上浮现一丝后悔之色,胸膛还是剧烈起伏着。

    “你真想知道?”我斜睨了他一眼,冷哼道,“你若是不要这天下,我就永远留在你身边,你可以吗?”

    他震惊地看着我,好似完全没料到我会忽然说出这句话,沉默片刻,目光自我面上移开,“我不可以。”

    我就知道他不可以,看着他微微冷笑,“既然如此,你也没把我看得有多重要,我不和你在一起,你有什么想不通放不下的?”

    “难道八弟可以为了你不要这天下?”他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他可不可以我不知道,但我就是愿意跟着他,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又怎么样?你以为还能改变什么?”我不想利用他的感情,不想欠他,既然不可避免斗争,那就将话说明,堂堂正正决一胜负,无论输赢,都无愧于心。

    他脸色发白,薄而冷毅的嘴唇紧抿,握着拳头的手一阵颤抖,眼光渐渐冰冷,“你已经铁了心不会后悔,是吗?”

    “是。”我肯定地答复他,我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后悔,我和他的一段孽缘,是时候了断,就在今日了断。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颤抖,面容一阵抽动,眼里最后一点闪烁的光芒也被寒气冻结,看着我用了最冰冷的语气道:“从今以后,你于我什么也不是了,你……好自为之。”

    我看着他脚步踉跄地冲出屋子,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各种复杂的心情交织,但更多的是安心了,无论以后是我欠他,还是他欠我,至少欠的都不是感情了。深吸一口气,举步往外走去。

    毓庆宫门口,只见玉容冲沐晨风哭诉着什么,我刚快步上前,她已掩面转身狂奔而去。

    第120章 第一一八章 风起

    沐晨风回头看了我一眼,“出宫吗?”

    他总是这种不带情绪的语气和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向他走去,沉声问,“玉容怎么了?你和他说什么了?”

    “应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他与我并肩往出宫的方向走,神色淡淡,看着前方,虽然一如往常,但我还是隐约感到他对我有一些不满。

    “怎么了?和我有关?”我诧异地问。

    “没什么。”他轻叹了一声,“我只是对她说了,她是很好的女子,不必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你怎么对她说这话?”我惊叫道,“你……你为什么要拒绝?她有什么不好?”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四爷?”他冷冷反问。

    我怔住了,他果然是对我有些怨气,还不等我解释,他已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本来从来都淡漠不惊的眼里此刻却弥漫着寒气,声音也冷冰冰的,“我有纠缠过你,妨碍过你么?你用得着将我推给别人?”

    我怔怔地看着他,顿时满腹委屈,我只是想他给玉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点希望,我只是想有一个人对他好。但是在他看来,果然成了伤害。我果然一厢情愿了,我自己很明白,既然不可能,就应当决然拒绝,那才是真正地不伤害对方,可我还是为玉容感到可惜。

    “晨风,我……”

    “算了。”他打断我,“反正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我心头一震,意思是他已经回绝死了?就像我和胤禛那样,从此陌路天涯,一刀两断?

    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一路无语地跟在他旁边,他沉默良久,语声又恢复了往常的平淡,“叶阑宇已经死了。”

    “死了?”虽然知道那是迟早的事,但还是微微有些吃惊,“你杀死他了?”

    “不是我。”他盯着远处的目光一瞬变得深远,“他是被鬼王门的人追杀。”

    “那林紫寞呢?”对那个虽然利用我,但却多次护着我的人,我并不想她出事,想到她总是跟叶阑宇在一起,心中隐隐有些担心,问出口,却又害怕听答案。

    “我救走她了,她没事。”他淡淡说道,“你曾经说的,如果可以,就放她一条生路。”

    我心中好像有一块大石落下,顿时松了口气。他面上闪过一丝担忧,声音一沉,“一切都准备好了,明天就结束你孟清诺的身份。”

    “能不能再等等?”我还是舍不得,没了这个身份,我还怎么能呆在康熙身边?

    “你还想等过了废太子么?”他轻叹了一声,“那你自己对八爷说吧。”

    “对他说?他肯定不同意了。”我有些泄气,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新月初升,朦胧的浅淡光泽晕染了周围的云层,也好像我此刻的心情,黯淡灰蒙。

    “那你就听他的话,别再搅进来。”

    “好吧。”我无奈长叹了一声,“若真出了张明德的事,你让人到内阁来查,我在那里留了东西。还有百官保奏立胤禩为太子的事,你一定要阻止。”

    “我知道。”他神色凝重,点了点头。忽又问道,“那直郡王和凌普呢?”

    “大阿哥不用理他,南巡刺杀的事我已对皇上说明,你看皇上将鄂济沧乐罢官,接着暗中弄死,就知道他已看出大阿哥心怀不轨了,毕竟是皇长子,留了情面,不过处死他在前锋营的爪牙已是在警告他,他现在说什么话,皇上都会觉得他另有居心。至于凌普的事,我自己对胤禩说。”

    “那好。”他长长叹了一声,神情却半点也未放松下来。

    我笑了笑,“是不是有即将要打一场仗的感觉?”战功显赫、纵横沙场的他,肯定从来未畏惧过厮杀和战乱,说不定每一次决战千里,他还是兴奋的,但是眼前这一场仗,没有烽烟,没有血腥,却关系到最后惨痛的结局,除了沉重,再无其他的心情。

    他却笑了笑,“清清,无论你决定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完成。”

    “晨风……”我感激地看着他,庆幸有他,在这里,我才不是孤身一人,才可以在每一次绝望的时候变得坚强,因为我知道,有一个人在守护着我前行,我才可以坚定执著、无所畏惧地走下去。

    他仍是将我送回少傅府,然后离开。

    我洗了澡,换回女装,觉得今日有些累,饭也未吃,早早上床睡觉了。迷迷糊糊之间,忽然感到有一个人钻入了我的被窝,黑暗之中,我惊得大叫,他却伸手捂上我的口,在我耳边轻笑道:“陌儿,是我呐。”

    我拉开他的手,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想我的陌儿就来了啊。怎么这么早就睡了?”他在我耳边轻轻吹了口气,笑道,“你都不想我的么?”

    “嗯……想……”我的身子在他的抚摸下变得燥热起来,断断续续呻吟,“胤禩……今天不要……好吗?”

    “怎么了?”他的手停在我胸膛上,黑暗之中只看到他眼里一道明亮的光。

    “我……不舒服。”我撒了个谎,今天不是安全期,现在正是风云变幻关键时刻,没嫁给他之前我可不能再怀上孩子。

    他的手从我亵衣中滑了出去,抚上我额头,紧张地问,“哪里不舒服了?让大夫来瞧瞧……”

    “不用,不用。”我立刻打断他,“睡一觉就没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反应有些过,他忽然沉默了,手从我额头上移开,本来紧挨着我的身子也往一边挪开了些。半晌道:“陌儿,你是不愿意吗?”

    “不是的,胤禩……”不知道他又想到哪里去了,我正要解释,他却叹了一声。

    “你心里一直是在怪我吗?答应了娶你,可是到现在……”

    “你别乱想啦。”我打断他的话,将心一横,摸索着解他的衣扣,低声道,“你想要就要好了。”他胡思乱想的本事不在我之下,这个时候我更不想他不开心,太子即将被废,要是他因为要娶我弄出些什么差错,那后果不堪设想,大不了我去向静璃要她那紧急避孕药了。

    他拉开我的手,将头侧向床边,语声中好似带着一丝赌气的味道,“我不会勉强陌儿。”

    果然在生气,我心里大叫他小气鬼,但还是笑着哄他,“没有勉强啦,是我想要,我想要,好不好?”

    他终于笑起来,翻过身抱我,只是安安分分地抱着我,柔声道:“我可以等,等陌儿嫁给我。”

    听着他温柔的语声,忽然觉得内心好宁静,先前和沐晨风说完话时所有的压抑和沉重都不知不觉消散了,在他怀里静静沉默,感受他的呼吸和气息,感受风雨来袭之前最后的安宁。

    黑暗之中什么都瞧不见,他却一下就吻上我的唇,轻轻触碰,“我已和孟侍郎说好了,过几日带你见他。”

    “他认我吗?”我心中一喜,抑制不了兴奋地道,“我真的可以成为孟菁吗?”

    “嗯。”他简短应了一声,但却十分肯定,我更加放心了,他忽然又道,“但是你还要先回宫去。”

    “为什么?”我心头一紧,那是我最不想去的地方。

    “太后既已知道你还活着,你也答应她要进京,总得要有个了断。”他的声音更温柔了,好似要让我放宽心,“而且四哥也知道你的身份,就算孟清诺消失,他也必不会死心,但若大家都看到林芷陌也消失了,那往后就再没什么牵联纠缠了。”

    他说得也好似很有道理,即使我以孟菁的身份嫁给他,总不可能永远不见人,若是太后和胤禛看到我,那肯定就知道我是林芷陌了,到时不知会惹出多大的事来,但是孟清诺消失后,让林芷陌再假死一次,那我就真的可以脱胎换骨成为孟菁了,即使他们以后看到我,那也只是人有相似而已,肯定不会将我当成已经死去的小陌了。

    “可是……”一想到要回宫,我还是很害怕,这个时候,我不能留在康熙身边为他说话,就想留在他身边,有什么变故还可以帮他想想办法,就算真的改变不了什么,能在他最失意的时候陪着他,那也是好的。就怕回到后宫,听不到消息,看不到人,那担惊受怕的日子可怎么熬?

    “不用害怕。”他柔声安慰我,“太后那么喜欢你,你回宫里应是没人敢为难你,而且这段日子不会很长。”

    “嗯。”我收紧了手抱他,“现在已是六月初了,过些日子皇上就要去热河行宫避暑,然后沿途巡幸,八月又有围场行猎,恐怕要九月才回京了,你也要跟着去吗?”

    他轻笑了一声,“你舍不得我走啊?”

    我想着要怎么交代他在太子一废时要注意的事,默不作声。就我所知道的,他在一废中受到牵连主要有四件事,一是大阿哥夺嫡失败,向康熙推荐他,并说张明德为他相面有大贵之相,令康熙很反感,觉得他有异心。不过我已经向康熙说明南巡行刺一事,他应是对大阿哥没什么信任了,应该能看出这是大阿哥挑拨,不会太迁怒胤禩。第二是胤禩奉命查太子奶公凌普一事,康熙认为他没有严查,敷衍了事,妄播虚名,恩泽更胜于自己,结党谋私,要将他锁拿,最后因为胤祯冒死求情才作罢,但这事对他打击还是很大。第三是查出张明德不单是相面,还言太子甚恶,要邀约绿林好汉谋划行刺,胤禩只当是无稽狂言,将他赶走,但康熙却责他如此大事都不上奏,因此革他贝勒。第四就是文武大臣保奏他为太子,这是令康熙深深恐惧的事,沐晨风在一干武将中威信过高,他容不下,同样,他也不可能容得了胤禩的威信超过他。

    如果那个时候我还能是孟清诺,一切问题都好办,可是现在,却感觉一切都无法控制。而且,我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事是未知的。

    他见我始终沉默,不理他的话,终于忍不住凑上嘴唇在我眉间轻轻一吻,笑道:“我也舍不得陌儿。放心吧,皇上要出去那么久,京中有很多事务需处理,我应是要留在京中的。”

    “胤禩……”我想了想,开口道,“要是以后有什么人要给你看相算命,你别去相信。”

    他笑了起来,“你觉得我是相信算命的人么?”

    我也笑了,却有一行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是啊,他怎么可能相信那些无稽之谈?他得到的一切,从来都是靠他自己的努力,从来都不是靠什么天命,命运只给了他一个辛者库的母亲,他怎么可能相信那所谓的天命?

    “怎么忽然说这个?”他有些惊奇地问我。

    “前些日子在内阁看各地传来的题本,到处都有那些妖言惑众的人谋反作乱,皇上很厌恶这些人,你若是遇到这样的人,一定抓了他别轻饶知道么?”

    “孟大人,”他在我鼻尖轻轻一咬,笑道,“你是不是做官做得太投入了?你现在可是和我睡在一起,能不能不要想朝廷的事?”

    我就知道他肯定不会把我的话当一回事,反正张明德的事我已经帮他写了题本藏在内阁了,到时真的事发,沐晨风知道怎么做,但是凌普的事,我还是要再和他沟通一下,想了想道:“我日前和皇上闲谈,他对太子的奶公凌普贪污受贿一事很生气,若是让你查他,你可千万要认真查清楚了,别让皇上失望。”

    “你是不是还要说这些事?”他一只手忽然探入我亵衣之内,绕到背后解开了肚兜的带子,顺势拉下肚兜,扔到一边,然后翻身压上我,语声带着一丝坏笑,“我可是有办法让你只想着我的。”

    “我是想着你,我这都是在为你着想。”我无力地申辩,身体又在他的抚摸下有了反应。

    “那些事不要你操心,”他的手越来越讨厌,低声笑道,“你想着怎么在床上把我伺候好就行了。”

    他总是一下就触到我最敏感的地方,轻易地就将我挑逗起来,当我们赤/条条地纠缠在一起,突如其来的情/欲好似火山爆发,我想推开他,却抓紧他的肩头,等着他占有。

    趁着还有最后一点理智,我开口道:“要是有一天,太子被废了,你可要多为他说些好话……”

    “陌儿,你还真是顽固。”他好似带着一丝惩罚的意味,用力地进入我。

    我咬着嘴唇哼了一声,那不适的感觉很快消失,他又温柔起来。

    “你为太子说些好话,皇上也会……”在他身体的带动下,我那未说完的字句,已转为情动难耐的呻吟。

    第121章 第一一九章 云涌

    义火教为叶阑宇复仇,将孟清诺杀死在府上,再一把火烧了少傅府,孟清诺就这样从世上消失了。我在将军府呆了一段时间,算着林芷陌收到书信再来京中的行程,七月初的时候,重回了宁寿宫。

    在太后面前,少不得要认错一番,再装作死了亲哥哥伤心欲绝的样子,老太太心疼得不行,身份转换这一关算是过了。她的病并没有因为我回来而好转,只是清醒的时候,有我陪着她给她讲笑话、讲故事,她的精神就稍好些,但一日中很多时候都是在卧床昏睡,来请安的人,也多是来通报一下,如果太后没说要特别召见,也就自行走了。

    离开这后宫快有一年,人事变化并没有多大,那些人还是带着面具行走,笑里藏刀,口蜜腹剑。

    这次皇上出行没有带上静璃,因为那时候孟清诺刚死,她受的打击太大,大病一场。虽然我这样做,对她来说有些残忍,但她那本就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早一些打碎或许也是好事。现在她好像已经从苦痛中走出来了,但不知她是否真的想通,现在对我比从前还要好,好像将我当做了孟清诺在这世上生命的延续。

    她每天来宁寿宫的时间特别长,太后也很喜欢她,有时阿哥们来请安太后也未必要见,但她一来,太后若是醒着,必让她留下说一会儿话。她的温柔得体,的确是很讨封建主子喜欢的。

    七月末的一天,傍晚时候天仍是很热,太后留下她一起用了晚膳,待天凉了,才让我送她出宁寿宫。

    我与她慢慢往外走,遇到施亦婷施贵人来请安,她对静璃很随意地行了礼,静璃点头微笑,也无多余的话,我们各自走了。我想起施亦婷曾经还叫我防着静璃,说她是贵妃的人,但现在看来,她自己倒好似与静璃很亲近了。

    在静璃面前,我也不用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你肯定知道施贵人从前心里对你有很大不满,是么?”

    “是啊。”她也毫不掩饰地笑道,“不过,我若是愿意,没有化解不了的仇怨,何况,我和她还并没有什么仇怨,从前她只是太清高,觉得我从荣妃那里跳到贵妃那里,看不起我这墙头草罢了。她现在也该意识到,清高这东西就不是后宫里该有的。”

    “从前没有仇怨,很快就有了吧?”我淡淡一笑,“你也不会无缘无故理那样清高的人。是为了帮四爷夺天下,是么?”

    “姐姐真是厉害,一眼就看透了。”她笑了笑,声音压低了道,“虽然二哥现在已经不在了,但那是他生前遗愿,我也一定要帮他完成。”

    “我哥并不是四爷的门客。”我可不想未来多她这样一个敌手,试图再解释道,“他其实……”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的,你喜欢的是八爷,不过没关系的,无论怎样我都将你当做好姐姐。”她不让我继续说下去,笑着打断我。

    我微微苦笑,看样子是无法解释了,只有哪天再冒孟清诺之名写封遗书来说明他是八爷党卧底了。

    “姐姐是怎么看出我对施亦婷有目的的?”她有些好奇地看着我。

    “有大用的棋子是拿来搏杀的,好比你之于贵妃,没什么用处的棋子是拿来牺牲的,好比施亦婷之于你。”我已经可以很冷漠地说这样的话了,果然从朝野历练回来,境界又高了一层。

    “有道理。”她笑得很自然,丝毫没有介意我说她是棋子。

    “施亦婷唯一的用处,就是她与太子相互有倾慕之意。”我笑叹了一声,“太后大寿那日,你也注意到了吧?她背了那首《白鹤赋》,太子与她暗中眉目传情。而且十八阿哥要找她的麻烦,太子还出面解围了。”

    “原来姐姐也注意到了。”她双眸一亮,放慢了脚步。

    “不过那也未必是有什么j/情。”我淡淡说道,“也许只是倾慕对方的才华,施贵人倒也真是有些才情。而且,太子也不是那么胡作非为的人,相信他还不至于打皇上后宫的主意。也许两人只是知己的情谊,这深宫之中,要遇到一个令自己欣赏的人是多不容易。”

    “定要有苟且之事才叫j/情么?”她笑了起来,“以他二人的身份,就算是倾慕,是欣赏,那也是不行的。何况,已经有这基础了,要造些不清白的事出来还不容易?”

    我微微一笑,表示赞同她的话。她不知道历史上有废太子这回事,她要帮胤禛得天下,首先是要除掉太子,所以她想到了这么毒的一招。

    “姐姐是同情施亦婷么?”她停下脚,认真地看着我,“姐姐打算向她揭穿?”

    “我早已不是那同情心泛滥的人了。”我淡淡笑道。滛/乱后宫这罪名成立,太子怕是要被一废到底,都没二立二废的可能了,我何必去阻止?生存不下来的人,纵是能救她一次,也不能救她一世。何况那是对胤禩有利的事,我就没理由去阻止,既然选定了阵营,那就不要再妄想着博爱。

    她好似知道我并不会阻止,很放心地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到出宁寿宫的时候,正好遇到胤禛来给太后请安,她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打过照面就匆匆走了。

    自从我跟胤禛决然说清楚以后,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领着他去见太后。

    他不快不慢地走着,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声音有些陌生,“还回宫来做什么?”

    “太后让我回来。”我小声道。看着他冷暗的脸色,心中渐升起一阵寒意。

    “太后让你回来你就回来?”他的目光还是远远地钉在一个地方,冷笑了一声,“是八弟的意思吧?”

    “那和四爷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他每次说起胤禩时的语气,顿时有些来气,埋着头往前走,加快了步子,想快些结束这段同行的路程。

    “你的事,是与我无关。”他的声音一冷,也快步往前走,之后便不再说话。

    到了后院,我如释重负,暗暗吐出口气,准备向他告退。他看了我一眼,好似有些欲言又止,终还是丢下一句话,“对人别那么天真。”

    “什么?”我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问道,“你说谁?”

    他不再理我,留给我满脑子疑问,举步向太后房里走去。

    我回想着他那神态语气,不像有什么恶意,好像是真心提醒我什么。我又将身边的人挨个儿想了一遍,也没想出谁会对我不好,只当他是随意一句提醒,没有特别所指,想是他也知道这后宫险恶,其实不想我回来的吧?我也只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假死一次,从今往后,这紫禁城的人事就再与我无关了。

    前些日子刚过完中元节,又临近中秋,逢年过节事情特别多,太后又病着,紫芸和青鸢特别忙,我也想帮着她们分担一点,出了宫,或许再也难以相见,往日恩情,恐怕也无以回报,我只想好好珍惜最后与她们在一起的每一天,等帮她们忙完中秋,我就好出宫去,正好就赶上废太子。

    这个想法我还没有对胤禩说,他不知道废太子的事,还打算等皇上回京,他去向孟轲家提亲了以后再让我出宫。

    转眼已是八月初十,宫里准备了很多月饼。太后让我挑了最好的给胤祥和太子的家眷送去,因为他们随皇上在外围猎,今年的中秋也不能与自己的妻儿团圆,太后便让我送月饼去算是慰问。宫外的大阿哥和三阿哥那里,就让汪公公送去。

    我很快备了清单,准备好月饼,临出门时,觉得有一阵头晕,还好青鸢扶着我才没有跌倒,这几日太后病情加重,我几乎是整日整夜在她身边伺候,没怎么合眼,想是没有休息好,又加上之前有些伤风感冒,这时觉得特别难受。

    青鸢扶我到屋里坐下,轻叹了一声,“瞧你这么卖命的,还是歇一歇吧,毓庆宫那里我帮你送过去。”

    “这……不太好吧。”我有些迟疑,她还要准备宫里的窗花剪纸,本也是一大堆事忙不完。

    “有什么不好?”她笑叹道,“我做事你还不放心?”

    她做事比我细致多了,我哪能不放心?只是有些过意不去,“那我帮你剪窗花吧?”

    “随你。”她笑了笑,“最好歇着什么都别做,那么费神干什么?我先走了,送完月饼就回来。”

    “嗯。”我点点头,看着她出了门。

    剪了一会儿纸,实在是又累又困,到床上去躺了一会儿,本来只是打算小憩片刻,哪知这一睡就睡得不知天日,还是紫芸来摇醒我。

    我微微睁了睁眼,还不是很清醒,模模糊糊看见是她,又闭了眼,“芸姐,好困啊,没事让我再睡一会儿。”

    “我倒是没什么事。”她将我拉得坐起,在我耳边大声道,“玉容神色匆匆地来找你,好像有大事。”

    “玉容?”我顿时清醒了许多,揉了揉眼,“她找我有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她撇了撇嘴,“她又不会对我说。”

    我急忙跳下床,一边对着镜子梳头,一边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你还真是睡得……”她无奈瞪了我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叹了一声,“快到傍晚了,我都吃过饭了。”

    “傍晚?”我转眼看到桌上才剪了一半的窗花,急道,“遭了,我怎么就睡了那么久?事情也没帮青鸢做完,她现在在太后那里伺候吗?”

    “嗬,我说呢。”她轻笑了一声,“那丫头竟也有偷懒的时候,叫你帮着做事,怎么看都像是弄反了。一天都没见她人影儿,不知道到哪儿偷懒去了。”

    “她还没回来?”我顿时感到不妙,着急起来。

    “回来?”她吃惊地看着我,“她去哪里了?”

    “她一早就帮我去毓庆宫送月饼,到现在也没回来吗?”我更加着急,披起外衣就要往外走。

    “她去毓庆宫了?”她更加吃惊,“难怪我今日没见着她。但送月饼也早该回来了吧?”

    “芸姐,你快在宁寿宫找找,问问有没有人看到。我去看看玉容就来。”我也顾不得头发还有些凌乱,匆匆出了门。

    玉容已一脸焦急地在前院等着我,一看到我就急着冲过来,“小陌,大事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我看着她这紧张的神情也跟着紧张起来。

    “青鸢出事了。”她拉起我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道,“你快跟我去毓庆宫救人,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我一听顿时傻眼了,果然是在毓庆宫出事了,但是只是送个月饼会出什么事呢?我想不出来,脑筋有片刻停止转动,被她拉着走出几步,忽然停下道:“我去对太后说。青鸢是宁寿宫的人,又是太后身边……”

    “别说这些了,”她打断我,“你忘了我们之前在毓庆宫受的那顿毒打了么?你也是太后身边的人,可她们还是下毒手了。太后现在重病着,难道还能像上一次亲临毓庆宫?这次的事,好像真是青鸢的错,是死罪啊,贵妃都到毓庆宫去了,说不准会怎么对青鸢,现在静璃正拖着贵妃,让我偷偷来通知你,你赶紧去毓庆宫,就传是太后的懿旨,要将青鸢带回宁寿宫候审。太后现在迷糊着,贵妃也不敢来对质,总之先将青鸢要回来。”

    我一听也有道理,现在太后未必醒着,我那只是先斩后奏,也算不得假传懿旨,太后若是醒着,也必是要亲自处理青鸢的事,不会容许其他人随随便便处置她,事后她也不会怪我。现在情势危急,也只好先去了再说。

    我当下不再耽搁,跟着她往毓庆宫跑去。

    第122章 第一二〇章 毒计

    见过贵妃以后,她倒并没刁难我,也同意我将青鸢带走,只是要一个解释。我被带往关押着青鸢的西阁楼,静璃正提着篮子从里面出来,将我拉到一边,避开了周围的人,我急着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低声道:“我大致从贵妃那里了解过,但她也不是很清楚,都是听太子妃所说,好像毓庆宫里死了几个宫女,是吃了青鸢带来的月饼,因此太子妃怀疑是青鸢下毒,将她关起来审问,但她却什么也不肯说。”

    “她们动刑了么?”我想起了自己当初犯在太子妃手里,担心青鸢也受了那皮肉之苦。

    “这倒没有。”她摇了摇头,“事情没弄清楚,那是太后身边的人,她们也有顾忌,我与贵妃说了许久,她也并没有偏袒太子妃的意思,觉得青鸢可能是被冤枉了,但她也要一个说法,才好给太子妃交代,可青鸢一句话都不肯说。我方才进去劝了她好久,她也不解释,我看她是对我不信任,或许你的话她会听。”

    “嗯。”我点了点头,“我去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去吧。”她将手中的篮子交给我,里面有几样饭菜和一壶清水,她叹了一声,“她好像从早晨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你好好劝她,真是冤枉的,说出来,贵妃不做主我也不依。”

    “我知道了。”我提着饭篮进到阁楼,青鸢蜷缩在角落里,手脚都被铁链绑着,我目光快速在她面上、手上扫过,确信她没受过刑,这才松了口气。

    她见到我立刻就哭了起来,我抱着她柔声安慰,“不用怕,没事的,到底怎么了你对我说。”

    她仍是呜呜呜呜地哭着,我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她好像很害怕,眼里满是恐惧,身子抖个不停。

    我也不急着逼她,让她平静一下,她紧抓着我的手,眼里的恐惧更深,又好像很焦急很忧虑,好像有千言万语恨不能对我说似的。

    她这样的神情让我有一些疑惑,倒了一碗水给她,继续安抚她紧张的情绪,轻声道:“我来带你走的,真的不用怕,贵妃已经同意我带你走,你只要说是怎么回事,无论她们信不信,我都会带你走。”

    她点了点头,好像听进了我的话,接过水喝了一口,似乎很艰难地咽下,摊开我的手掌,伸出一根指头在我掌上写写划划。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我心中涌上一阵惊惧,急叫道,“她们对你怎么了?”

    她指着喉咙,咿咿呀呀却发不出声,眼泪又流满一脸。我又惊又怒,她们竟弄哑了她?哪是她不肯说话?她们就是要让她无法说话。一股悲愤之情直冲脑门,我几乎无法控制地站起,就要冲出去找那些人,她却拖住我的脚,拼命摇着头,眼里又是哀求又是焦急。

    我转身蹲下,强忍了愤怒,将手摊开伸向她,“你说,是谁?”

    她忍着眼泪,用指头在我掌心先划了三横,再加上一竖。

    “王?”我忽然想起太子的妻妾中是有一个姓王的,急着问她,“是王氏?”

    她摇头,神情更急了,忽然拉起衣袖,指着手上的银镯子。

    “镯子?镯子怎么了?”我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不停摇头,又拉出脖子上的项链。

    “项链?”我完全无从猜起,只有她指什么我问什么,可惜她会写的字太少,不能通过写字来表达。

    她急得面色通红,挥舞着手,指了指外面,又指着屋里。

    “什么意思?”我也更急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要由我来引导她。我握着她的手,让她冷静下来,沉声道:“你先别急,告诉我,害你的有几个人?”

    她伸出三根指头。

    “三个是吗?”我待她点头确认后继续问,“是毓庆宫的人吗?”

    她伸出一根指头,点了点头,又伸出两根指头,摇了摇头。

    “有一个是毓庆宫的人,是吗?”我紧接着确认她的意思。

    她点了点头。

    “是太子妃吗?”我继续问。

    她用力摇头,又开始激动起来,好像我这样问太慢了,她又要急着表达起来。

    “是毓庆宫的主子?”我开始缩小范围,毓庆宫的主子就那么几个。

    她还是摇头。意思是宫女或太监?这范围就大了,有哪些宫女我都不知道,还是先问另一条线,“不是毓庆宫的那两人里有贵妃吗?”

    她摇头,又指着屋外,然后挥舞着手,好像要将我驱赶出去的样子。

    指着屋外,意思是那个人就在外面?赶我走,要我离去。璃!她是想说那个人是静璃!她先前指了外面又指里面,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表达那个“璃”字,就用“里”谐音。她最开始在我手上写的王字正是“璃”的一半,她只会写那一半。这个念头一闪,我心头涌上无边恐惧,这时才想起胤禛提醒我的那句话来,叫我对人别太天真,那时候他是暗指的静璃?我不禁失声惊叫道:“是静璃吗?是她吗?”

    她忽然用力掐着脖子,很痛苦的样子,既不摇头,也不点头,眼珠圆瞪,口中不断吐着白沫。

    我惊得呆了,大叫道:“青鸢,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她用力抓着我的手,瞳孔忽然放大了,身子抽搐了两下变得僵直,手从我手上滑落下去。

    “青鸢!”我用力摇着她,她两眼还是圆睁,只是眼里已再无光芒。

    这时,门忽然开了。

    我不知道是怎么被拖了出去,也不知道周围都有些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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