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一夕念(清穿) 作者:rourouwu

    出一个极大的盒子,“帮我带给太后,你那张嘴懂得说话的。 ”

    我看那件东西极大,有些迟疑,“那我等一下再来拿吧,我还先要去八爷府一趟。”

    “这个时候,胤禩应该是在良妃那里。”她微微有些惊讶地看着我,随即笑了起来,“你不会是去看郭络罗沭敏的吧?”

    我点头苦笑,“良妃让我带东西去。”

    她将那个大盒子重新放回柜子里,悠悠笑道:“我若是你,放下东西就走,根本不必看她做戏。”

    “做戏?”我吃了一惊,“做什么戏?”

    “八福晋真是太有意思了。”她忍不住咯咯笑起来,“连怀孩子这种事都能装,我若不是被太后禁足在这小院,还真想和你一起去看看她。”

    我更加惊疑地看着她,“格格,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乱说么?”她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悠闲地拿起旁边案几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乱说的人可不是我,是八爷府上的李大夫。说福晋有了没了的都是他。”

    “格格足不出户,知道的事情可真多。”

    “福晋怀孩子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关心了。”她喝了一口茶,将杯子捧在手里暖手。

    “那格格怎知李大夫说的就是假的?”我关了窗子,未免外面的凉风对着她吹。

    “人都是有弱点的。”她淡淡一笑,“李大夫会为了什么帮她作假,就会为了什么出卖她。她这么多年都没孩子,我是不会信她求神拜佛就能求来一子的。找人稍稍诱逼一下李大夫,他就什么都说了。”

    我轻叹了一声,“格格知道真相又如何?还打算在太后大寿的时候去揭穿她?”

    她又喝了一口茶,眼神变深了,看向我,“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有什么打算?我能不能与胤禩在一起,关键在良妃。福晋假装怀孕流产是让我震惊,但我还是理解她所作的一切,说到底我才是小三,我不能要求她容得下我,一个女人捍卫自己的爱情并没有错,如果我是她,处在她的位置,或许也会用尽手段,将最爱的男人留在自己身边。

    格格逃婚抓了她,她命悬一线生死都不顾,只在乎我与胤禩有没有背叛她,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她有多爱胤禩,她烧了我送给胤禩的东西,或许是傻,但是赌那一次的结果该是让她多伤心的吧,她无法阻止我和胤禩去大漠塞外,无法阻止她不能控制的事,逼于无奈没有办法,才会假装怀了孩子,那是最后的孤注一掷,唤胤禩回心转意。只不过格格都能知道是假,胤禩肯定也知道是假的吧。怀孕是假,流产自然也是假,可胤禩没有揭穿她,还是陪着她照料她,该也是心疼她的。

    或许在那个时代,女子的命运就只能如此,我同情她,怜惜她,可我也身不由己,谁又来同情我?

    “格格,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淡淡开口,“那到底只是八爷府里的家事,不用闹到宫里去吧。如果格格进宫是为了做这件事,那我也只好对太后说,格格大病未愈,还不适宜在人前露面。”

    “我饶她的次数还少了么?”她轻哼了一声,“你放心,我向来都不屑对付她。那种事,我去揭穿她,对我也没有好处。”她放下手里的茶杯,又倒了一些热茶,“你说是良妃叫你去看她的?”

    “嗯。”我点了点头。

    她眉头挑了挑,笑了起来,“她倒是聪明起来了,知道拿怀孩子这种事来讨良妃喜欢了。”

    我微微一怔,忽然有些明白,她假装怀孕或许还不完全是为了让胤禩回心转意,是要让良妃为她作主,她当然知道这世上最能给胤禩施压的人就是良妃了,她怕胤禩迟早有一天要提出娶我,那只有良妃能阻止。她也真是多此一举,良妃本就不会让我进门。

    格格看着我,笑得很开心,“我都可以想象你待会儿见福晋的情形,她肯定会对你说胤禩对她有多好,知道她孩子没了有多难过内疚,不能看这一场好戏真是遗憾。”

    她料得没错,我去到八爷府的时候,福晋果然是那样表演的,我只是静静看着,最后她挑衅地斜睨了我一眼,说了一句话,“胤禩是爱我的。”

    我点了点头,“奴婢明白,八爷是爱福晋的。”

    “你真的明白?”她还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我,似乎我的反应很出乎她意料。

    “其实福晋不必说八爷近日如何陪伴照料无心政务,只一件事就知道八爷是爱福晋的。”

    “什么事?”她有些惊奇地问。

    “福晋有没有想过八爷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淡淡道,“他宁可良妃娘娘责怪他、怪罪他,也没有说出真相,如果不爱福晋,该不会这么维护福晋了?”

    “你说什么?”她看着我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惊恐,颤声问,“是他对你说的?”

    “八爷什么都没对奴婢说过,奴婢觉得这个真相他永远也不会说出来。”我已准备离开,看着她忍不住轻叹了一声,“福晋真的不需要做这么多事,除非福晋允许,否则那个人是不会进门的。”

    她看着我的神情转为震惊,我已向她告退。或许这个地方真不属于我,不见着还好,要是看到他今晚在福晋房中,明晚在张氏房中,那我怎么受得了?还有那嫡庶之分,我还要事事陪着小心去应付一帮女人,当初在胤祯那里,舒舒觉罗氏还对我那么友好和善,我都觉得应付着太虚伪太累,还别说这八福晋嫡妻的身份就压死我了,最关键的是她还容不了我。一天两天能忍,能忍一辈子那就太需要功力了,一天一月,一点一滴,磕磕碰碰,我肯定会怪在胤禩头上,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消耗,爱情最终就败给了细节。那样的话,我宁愿不进这个门,不要所谓的名分,或许那样我们才能爱得久一点。

    不敢去想未来,想得再远都是枉然,就像沐晨风说的那样,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哪还有闲工夫去争风吃醋,虚伪应付。只能顺其自然,等有一天福晋真能接受我了,那才能在同一屋檐下过日子。

    想得明白与真正大度地放下是两回事,就在甘与不甘的矛盾中度过了两日,迎来了太后的大寿。

    单是那一个戏台的搭建和布置,就用了一个多月时间,没有现代的灯光技术和背景,但我也费了很多心思,尽量将那场景做得精致唯美富于变化。

    太后、皇上和皇子们就坐在正对戏台的位置,左侧的座位安排给后宫妃嫔和公主,那是今晚节目的主力军,她们自己也很乐意有这样一个机会在太后皇上面前表现,席座边专门留了一条通道通往戏台后面,方便她们上场准备。右侧坐着皇子们的家眷,很多福晋、侧福晋我都还是第一次见着。人群中一眼望去,就属八福晋最醒目,和我第一眼看到她时的感觉一样,带着与生俱来的张扬和冷傲,透出王者之花才具有的霸气。

    以这一场盛宴为太后祝寿,也为我在宫里两年的日子画上句号。今夜以后,我就会离开这里,离开这人事繁复的后宫。可能是最后一次站在这红墙碧瓦围住的世界里,想起了从前很多往事,从选秀到现在,一幕一幕,酸甜苦辣,都让我永生难忘。并非全部是冰冷,是绝望,这里也有我留念的人,宁寿宫里朝夕相处的姐妹,尤其是紫芸和青鸢,想到我要病死在她们眼前,心就一阵疼痛。

    我只是静静站在戏台旁边回忆和感叹,并未留意台上的表演,那些都是我安排排演的,早已看她们练过无数次,她们比我更不愿意出差错。贵妃宫里演的是一个小品,那是太后最喜欢的类型,贵妃也很满意;德妃是表演大变活人的魔术,大家都觉得很新奇;荣妃宫里来了一个喜庆的大合唱;璃妃则是琵琶独奏,每一个节目完了,台下都是经久不绝的掌声。我全都不在意,只在等最后那一场霓裳羽衣舞,所有一切,都只为那一刻。

    大气磅礴的场景一变,气势恢宏的乐音响起,良妃借着藤索从台上顶端打着转缓缓飞落,台子下方一个隐蔽的风洞打开,吹起她衣带飘飞,仿似云中仙子,从天而降,只这一刹就震撼全场。

    磬、筝、箫、笛、箜篌、筚簟,声声齐鸣,拉开了序曲,她翩翩落地,舞步轻移,领着一群宫女,绕着台子缓行。整个戏台有两米高,内部有一个极大的密闭铜箱,其内燃着炭火,早将空气加热。铜箱的盖子一被抽掉,台面上无数个气孔打开,热气自台下涌出,十月的夜里已经很冷,这一阵热气骤然散出,遇冷立刻形成了一片水雾,仿似袅袅轻烟在她们脚下涌动、飘升,轻盈的身影在云烟中穿梭,天上人间,迷境仙踪。

    霓裳羽衣曲共三十六段,分散序、中序、曲破三个部分,所有残缺的乐谱,我都找宫里的乐师补全。自十八段中序跳完,转入曲破,乐音一变,繁音急节,跳珠撼玉,良妃的舞步也随着节奏加快,舞动的长袖似流云,变幻无方,舞裙在她轻盈的旋转下似蝶翩飞。她的舞技已与百里曦相去不远,一抬足,一甩袖,一转身,一回眸,皆是万种风情,令人沉醉。

    临近曲终,乐音转慢,戏台上方飘落一片片的红枫,在她身边飞舞,落上她洁白似雪的羽衣,绝美的舞姿在火红的枫雨中舒展,渐渐沉静。

    皇上从座上站了起来,走向台上。我站在台子边,正好看到他一脸痴迷陶醉的神色,我无法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他双手颤抖扶起良妃,情不自禁与她一起跳完最后一段尾曲,我知道他是激动的,他醉了,醉在这漫天飞舞的红枫里,醉在这一场似梦非梦的迷境里,醉在良妃裙下。

    我就要这一刻,我要他永远记得这幅画面,记得这一场盛世霓裳舞,记得这个他认为卑微的辛者库贱/妇是怎么震动震撼他的心,我要他未来的日日夜夜,一想到良妃就只会想起这一刻共舞的温柔,要他永远记得良妃是世间最惊艳优雅、绝美似仙的女子,要他永远说不出胤禩是辛者库贱/妇所生这句话。

    我要他永远记得,盛世霓裳,曾动京华。

    第103章 第一〇一章 烟花

    太后的寿宴在良妃一曲霓裳羽衣舞中结束,所有的人许久还沉浸在方才的仙音曼舞之中。

    皇上携良妃起驾长春宫,这让许多妃嫔羡红了眼,我立刻感觉到贵妃、德妃、荣妃等几十道冷冰冰的目光同时向我射来。最后这个场面谁都不知道,包括良妃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支霓裳舞,配合了全部的乐器演奏,配合了舞台的场景,最终是怎样的效果。这一晚,她就是遗落人间的天外仙子。

    我并不担心这一来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所有可能的后果我事先都与她说过,她并不介意,后宫之中,贵妃、德妃不能将她怎样,她也要皇上记得她,永远记得她。我也不介意自己厚此薄彼得太明显,一下就成了众矢之的,反正我就要出宫了,再也不用怕后宫这些人。

    今夜很快就会过去。

    太后整晚都乐得合不拢嘴,夜已深,仍是兴奋得不肯回去休息,青鸢扶了她走向后宫妃嫔这边的席间,所有人都站起身,她在贵妃那一桌坐了,让大家都坐下。我也缓缓走上前去伺候。

    贵妃收起瞪着我的冷厉目光,向太后笑道:“太后对今晚的寿宴满意吗?”

    “满意,满意。”太后呵呵笑道,“哀家实在是太高兴了,你有心了。”

    “太后高兴就好。”贵妃向我看了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这都是小陌能干,臣妾也只是提供一些物事上的支持。”

    “小陌是很贴心,哀家一定重重有赏。”太后乐呵呵地向我看来,“小陌,哀家方才就想着要升你做五品女官。”

    “谢太后赏赐。”我也难得谦虚难得客套了,反正她随便赏我什么我也消受不了了。这五品与六品的差别,我看也就只是月银上多一些,在宫中吃喝不愁,银子再多也没地方花,我也并不是那什么正式的六局一司里的女官,完全就是她的专用闲人给她打杂,不存在往上爬。反而我已充分体会,在后宫里,一切虚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跟对主子。我确实找了个紫禁城里最好的主子,连格格都说我看得长远,老太太对我不能算差,甚至打算将我许给他的孙子,哪个宫女能有我这么好的运气?说不定她自己还觉得对我太好了,简直是天大恩赐,我是不识抬举。

    她今晚太兴奋,似乎不打算睡觉了,我看见离得远的有几个庶妃还偷偷掩了口打哈欠,但所有人即便困了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陪着。

    这时那些阿哥们陆续走了过来,来给太后贺了寿,要出宫的也该准备出宫了。

    贵妃喝着茶提神,找着话题,“太后每年的寿辰上,皇上都要说一个谜语,今年皇上还没说,不如太后说一个,看谁能猜得出。”

    太后想了想,忽然向我看来,提高了声音,“小陌,这事儿是你最擅长的,你来代哀家说一个。”

    我吃得一惊,忽然感觉又有许多目光向我移了来,犹豫着低声道:“太后,奴婢……”

    “没事儿,说吧。”她向我点头,笑容亲切,“反正也是图个乐子。”

    我不自觉地向胤禩看去,他看着我微微一笑,一副很放心的样子,他就一点也不担心这会难住我了。我垂着头微一沉思,这是太后大寿,肯定要说吉祥点的东西,一边想着,一边清了清嗓子,轻声吟道:“静养千年寿,重泉自隐居。不应随跛鳖,宁肯滞凡鱼。灵腹唯玄露,芳巢必翠蕖。扬花输蚌蛤,奔月恨蟾蜍。曳尾辞泥后,支床得水初。冠山期不小,铸印事宁虚。有志酬毛宝,无心畏豫且。他时清洛汭,会荐帝尧书。”

    我一说完立刻又向胤禩看去,他眼里笑意更深,似还带着一丝嘉许,我暗中松了口气,也放心下来。转头向那些妃嫔看去,大多数人都是一脸茫然地盯着我,只有施亦婷面上带笑,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站了起来。

    “我知道是什么!”十八阿哥兴奋地叫了起来,“我知道是什么。”

    “胤衸说那是什么?”太后向他伸出手,示意他到怀中去。

    “皇祖母,”十八阿哥蹦蹦跳跳扑到太后怀里,眼珠骨碌碌一转,“谜底是乌龟,是长寿的寓意。”

    “胤衸好聪明。”太后将他抱到自己腿上,慈爱地搂着他。

    十八阿哥向我看了一眼,明明还是六七岁的小孩子,笑容也难掩天真稚气,却装得好似大人的口吻,“看不出你这小宫女还有两下子,我也让你猜一个。”

    我微微苦笑,最后一晚千万别惹出什么事,他想难住我那就由得他吧,猜得出我也说不知道好了。

    他在太后怀中坐直身子,看着我,收起了调皮的笑容,一脸严肃,抑扬顿挫郎朗吟道:“嗟皓丽之素鸟兮,含奇气之淑祥。薄幽林以屏处兮,荫重景之馀光。狭单巢于弱条兮,惧冲风之难当。无沙棠之逸志兮,欣六翮之不伤。伤本规之违忤,怅离群而独处。恒窜伏以穷栖,独哀鸣而戢羽。冀大纲之难结,得奋翅而远游。聆雅琴之清韵,记六翮之未流。”

    “说得好,说得好。”太后轻抚着他的头,连声赞道。

    他得意地看着我,小孩子争强好胜之心展露无遗,“你猜不猜得出是什么?”

    虽然他好似想刁难我,不过我却觉得他很可爱,小小年纪就能背出曹植的《白鹤赋》很不简单了,更难得的是那毫不虚假的心性,不掩藏,不做作,怎么想就怎么表达,或许只有小孩子才能如此。如果他能活过明年长大成|人,回想今日和一个小宫女争长短,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十六阿哥拍起手来,“十八弟很厉害啊。”

    “怎么样?”他更得意地看着我,“猜出来没有?”

    我微垂了头,淡淡道:“奴婢愚钝,猜不出十八爷的谜。”

    他哈哈笑了起来,笑声未完,却见施亦婷离了席,缓缓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浅笑低吟,“承邂逅之侥幸兮,得接翼于鸾凰。同毛衣之气类兮,信休息之同行。痛美会之中绝兮,遘严灾而逢殃。共太息而祗惧兮,抑吞声而不扬。”

    我无语地看着她,她将《白鹤赋》中十八阿哥未说的几句补充了出来,实在是太爱卖弄文才的一个人了,一有机会就忍不住卖弄。

    “你……”十八阿哥惊疑地瞪着她,到底是小孩子,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施亦婷浅淡一笑,“十八爷所说的,正是白鹤,龟鹤齐龄,龟鹤延年,皆是长寿的意思,祝太后万寿无疆。”

    太后先前脸色一暗,似有怪她唐突,但闻她此时这句话,又还是妥当,面色只一变,又恢复了和蔼的笑容。

    但十八阿哥却觉得没台阶下了,小嘴一嘟瞪着她,忽然眼珠子一转,似已想到要怎么捉弄她,正要开口,却听太子声音一沉,“十八弟,皇祖母也要休息了。”

    我抬眼向太子望去,他的目光正落在我旁边的施亦婷身上,似有欣赏之色。我暗中留意施亦婷,她却略有娇羞地垂下了头,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我敏锐的八卦精神瞬间被勾起,这两人不会有那什么吧?

    十八阿哥本要不依,但对太子这个皇兄却好似有着某种敬畏,便也不再多话,安静地坐在太后怀里。

    贵妃却好似故意转移大家注意力,向太后笑道:“小陌和十八阿哥这两个谜都很好,不如再继续猜谜。”

    “好,继续,继续。”太后今日是真的很开心,竟还没有尽兴。

    贵妃向静璃使了个眼色,笑了笑,“璃妃,你也说一个。”

    静璃精神不是太好,心事重重的样子,被贵妃忽然叫到,似还怔了怔,但也未多想,起身向太后淡淡一笑,“臣妾没十八阿哥那样的才华,只好随便说几个字谜,献丑了。两难全,二尤泪流;梅依旧,移木有心;不羁去,挥鞭策马;友朋离,乃共婵娟。”

    她一说完,我就知道了答案,心中一慌,忍不住向胤禩看去,他也已猜出了谜底,面上带着惋惜之色,似还微微叹息。

    施亦婷又开始卖弄,低声沉吟,“二尤泪流,应是‘无’字;‘梅’字换木为心,那是‘悔’字;不羁去,挥鞭策马,那是‘四’字;友朋离共婵娟,那是‘月’字,连起来就是‘无悔四月’,这……又有什么寓意?”

    她当然不会知道这其中的意义,四月,正是静璃与孟清诺初见的时候,无悔四月,那就是至今她也不悔相遇,不悔初见。

    “我只会这几个字谜。”静璃淡淡一笑,眉宇间却有忧伤,缓缓叹道,“并无什么意义。”

    “璃妃,再换一个吧。”荣妃开始刁难,“怎么也该应应今日的景。”

    静璃向玉容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玉容你念的书多,你来替我说一个吧。”

    玉容的脸立刻一红,急向静璃摇头。

    静璃不在意地笑道:“不用怕,你就随便说吧。”

    玉容微一迟疑,垂着眼小声开口,“千门如昼解玲珑,放纵痴心许夜空。一瞬芳姿惊绝艳,谁知寂寞已随风?”

    她这诗谜倒也不难,还很有诗意,可是一说出来,满座鸦雀无声,太后紧皱了眉头,贵妃脸色也极为难看。

    董佳丽姝低声叱道:“你是怎么搞的?大好的日子你说这样的谜语,让人怎么猜?太后大寿上,凡事都要有始有终才为圆满,光有谜面不揭谜底,那是不吉利的。”

    我微微一惊,转瞬有些明白,过去的人都太迷信,怕成了谶语,谁都不敢猜了让这谶语应验在自己身上,连施亦婷那么爱好卖弄的人,此刻也是紧闭了口,一言不发。

    玉容慌得手足无措,一张脸涨得通红。

    太后重重哼了一声,眼看整晚好心情就要毁于一刻,静璃也有些慌了,起身欲代玉容解释。

    “太后,这个谜底奴婢知道。”我向静璃使了个眼色,转向太后道,“那是烟花。但凡祭祀和重大节日,也是要燃放烟花爆竹的,那是喜庆之物,也应今日之景。”

    “照小陌这么一说,坏事都变成好事了。”董佳丽姝微微冷笑,“烟花那么短暂的东西……”

    “为何要只看到烟花的短暂?”我知道她后面准没好话,赶紧打断她,“为何不看看烟花的灿烂?它在夜空绽放的时候,有什么能夺去它的光芒?好事坏事只在乎怎么看而已。”

    十八阿哥惊讶地看着我,似乎完全想不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神情从最开始的取乐渐渐转为震惊。

    “小陌胆子就是大,这样的谜底都敢猜。”贵妃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就不怕果真成了谶语?”

    “那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辉煌过,精彩过,”我淡淡一笑,“纵使一语成谶,也无悔这一场盛世烟花。”

    “好,说得好。”贵妃笑得更有深意。

    转过头,正好对上胤禩的目光,他看着我的眼神忽然变得好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在他身后不远,胤禛也在看着我,晦暗不明的神色中似乎少了一分冰冷,却多了一分责怪和担忧,似乎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古人呐,就是这么迷信。

    虽然我把这个谜解了,但太后还是有些不高兴,这心情一不好,就不想再玩了,面上和蔼的笑容也淡了许多,“很晚了,都去歇着吧。”

    大家立刻陆陆续续告退,太后吩咐紫芸、青鸢等人送众阿哥和妃嫔们,让我安排人送皇子家眷们。

    八福晋磨磨蹭蹭走在后面,似等着我有话对我说,该来的躲不掉,避也避不了,我让秋月招呼着其他的人,向她走去。

    她冷眼瞪着我,哼了一声,“瞎子都看得出来你弄这场寿宴是在讨好良妃。”

    我低垂着头在她旁边走着,也不解释,她要觉得我是在讨好良妃想嫁进门,我也没法让她不那么想。

    “没话说了?”她冷冷一笑,“我就知道你还没死心,说着不会进门的话,还做着讨好良妃的事,你安的什么心以为我不知道了?”

    “福晋……”我在石阶前停下,轻声一叹,“奴婢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是怎样?”她手中忽然多了一个东西,摊开手掌,厉声说道,“这个姻缘结,他老早就带在身边,我到近日才知道是你送给他的,那时候你就在勾引他了?那时候你不都准备和十四弟成亲了么?你还真是会筹谋。”

    我沉默不语,怎么说都是说不清的,我当了小三是事实。

    她方才这一声厉叱引得不少人回头,虽然都没听清具体说的什么,但还是有不少人停了下来似准备看热闹。

    “不要脸。”她低声骂道,双手捏着那姻缘结的边沿,就要从中扳断。

    “福晋,不要。”我惊得大叫,赶紧伸手抢过。我不信什么预兆不预兆,只是觉得那样东西很重要,或许因为我那一半已经被我扔了,已经有残缺有遗憾,我更不想唯一还剩着的这一半也被毁去,毕竟那是我与胤禩最初的牵联,一切都是从那一刻开始。

    她尖声惊叫,“你想干什么?”说着抓着我的手来抢。我紧紧握着那个姻缘结不松手,就是不让她抢去。

    纠缠之间,忽听一声轻叱,“闹够了没有?”胤禩已经冲到我们面前,用力将我和福晋拉开,福晋没站稳,整个人向他扑过去,他双手接住她。而他拉开我那一下太过用力,忽然松手,我不禁退了一步,刚好踩在石阶边缘,身子一偏就向下摔去,他伸手拉我已经来不及,只碰到我的衣服,我已沿着石阶滚下去。

    下滚之势太疾,我想抓住周围的什么停下身子,但从肚子传来一阵剧痛令我全身痉挛,一直滚下几十梯石阶,滚上平地。

    “陌儿……你怎么样?”依稀看到一人冲了过来,扶我坐起,将我抱进怀里。

    “好痛……”我用手按着肚子,微微睁眼,眼前那张脸眉头紧锁,面上冷硬的线条里夹杂着紧张和惊慌。

    “四爷……”我痛得声音发颤,忽然感到下身好像有什么不断流着,一个惊恐绝望的念头袭上心来,用力抓着他的手,“不要……不要找……”太医两个字却因为疼痛再也说不出来。

    他已抱起我,不知道是往哪里跑,不知道是冲着谁大吼,“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我想开口,却感到眼前一黑,痛晕了过去。

    第104章 第一〇二章 突变

    我不想醒来,不敢想是什么在等着我。可我还是醒来了,全身无力,下腹还有一阵疼痛。

    睁开眼,本来是火红的灯光,在我看来却带着苍白的冰凉,像极了手术台上无影灯的光芒。方才那一场梦里,我几乎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真是一场噩梦,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发生?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发生?

    青鸢走近床头,拉我坐起,用力摇着我的肩头,“小陌,你傻呀?你怎么可以……?你还没成亲啊。”

    连她都已经控制不住激动要骂我了,那是很严重了,那样的大庭广众,那么多的人。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是太担心我紧张我才会激动,那也说明我凶多吉少了。可是我现在无法去想后果,无法去想对策,我只想着一件事,好像用尽全身力气,才问出那一句话,“孩子没有了吗?”

    “没了,没了。”她用力摇着我,“你现在还想这些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太后很生气?你可能会连命都没有了。”

    我闭上眼,再也忍不住抱着她失声痛哭。不是为我可能立刻命丧宁寿宫,是为我那还不知道他的存在就已经失去的孩子。

    就是在科尔沁草原上的那一夜,距现在两个月,是我太粗心大意,我一点也没留心可能怀孕了,虽然身体也没什么与平时不同的反应,但信期有误我却一点也未在意,我以为是从蒙古回来水土不服,加上这两个月准备科举和筹办太后寿宴太过劳累,我完全没有想过可能是怀孕。如果我早一点知道,可能会早一点实施出宫的计划,那就避过这一次意外了。可现在,什么都晚了。最后一夜,还是出了差错。

    “别哭了,别哭了,快想想办法。”青鸢抱着我,拍着我的背,“如果这事没几人知道,太后或许还能网开一面,可是今日后宫所有人都在,还有宫外一干家眷,宁寿宫的人出了这样的事,你让太后颜面何存?那是决计饶不了你的。”

    饶不了我,果然是一语成谶,应验得也太快了。

    “青鸢,你出来一下。”外面响起紫芸的声音。

    青鸢松开我,扶我躺下,低声道:“我去看看,你别怕,别胡思乱想。”

    她走了出去,我躺在床上,一想到我竟然怀了胤禩的孩子,但是孩子又忽然没了,心里就好似刀割,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落满枕上。

    “陌儿。”他的声音在床头响起。

    好像是在最无助的时候燃起了希望,我转身坐起,扑向他怀里,泣不成声,“胤禩……”

    他坐在床边,紧紧搂着我,声音低柔,却似压抑着一丝痛苦,“陌儿,现在还很痛吗?”

    我摇着头,眼泪落满他衣襟,抽噎道:“胤禩……我不知道有了孩子……我真的不知道。”

    “陌儿,是我不好……”他将我抱得更紧,声音里那分痛苦变得更明显,一直喃喃低语,“是我不好……”

    我抬起头,他眼角竟有泪花,紧锁的眉心,让我的心一阵揪痛,我伸手舒展他的眉头,“胤禩,孩子没有了,我……”

    “陌儿,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他打断我的话,紧握着我的手一阵轻颤,语声却急促起来,“太后很快就会问你,你就说是我强迫你的,知道吗?”

    “不……”我摇头看着他,不能那么说,肯定不能那么说。

    “你听话!”他的声音严厉了两分,神情也更焦急,“有什么事我会应付,你就像那样说。”

    “不要。”我还是摇头,堂堂贝勒爷强犦太后宫里的宫女,怎么能这么说?他只是想我没事,但他肯定会被重罚,而且在皇上眼中,他该成了什么人了?

    “陌儿……”他一句话未完,紫芸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八爷,有人来了。”

    “陌儿,相信我,不会有事的。”他的语声里听不出能让我相信的肯定,只是安慰而已。他松开我,起身而去,临到门边,又回头看我,“记住了,就那样说。”

    我呆呆怔住,他已匆匆离去。

    他刚一走,我就听到外面响起汪公公的声音,冰凉又冷漠,“太后让带小陌去见她。”

    “现在?”紫芸惊慌地问了一声。

    “就是现在,她没醒就抬着她去。”汪公公的声音更加冷漠,像是带着一根根冰刺。

    我穿好衣服下床,紫芸和青鸢已走了进来,青鸢叹了一声,“汪公公的话你也听到了?”

    “别说废话了。”紫芸这时都顾不得责怪我了,走过来拉着我的手,一句话还未出口就先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哽咽道:“小陌……快想办法,太后真的会……会处死你。”

    这个时候,她们还没有弃我而去,这就是我进宫两年最宝贵的收获了,不忍心看她们担忧难过,忽然镇定下来,“你们先出去等我。”

    “小陌,”青鸢惊恐地看着我,“你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紫芸拉起她,“出去吧。”

    我转身走向放着我所有杂物的大箱子,取出藏在里面的“醉香兰”药丸,走了出去。

    这时已是半夜,通明的宫灯将整个后院照得亮如白昼,我第一次感到宁寿宫里有那么阴冷的风,好像从地狱里吹来。汪公公在前面走着,时不时地回头催促,就像是拘人魂魄的鬼差。

    我小声问紫芸,“除了太后还有谁?”我害怕胤禩也在那里。

    “太后让后宫的人都各自回去了。”紫芸牵着我的手一直在发抖,声音也在发抖,“太后说要亲自处理。”她忽然看着我,目中满是焦急,“小陌,你一定要求太后,一定要求她放过你。”

    求她?有用吗?我勉强一笑,“我知道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管我。”我不想连累她们,不想连累任何人。

    就是往日伺候众人来请安的地方,第一次觉得那么远,好像每走一步,都距灾难更近一步。

    太后高高在上坐着,满脸怒容,地上有被她摔掉的茶杯,秋月正跪在那里小心收拾着。今日本是她大寿,先有玉容说出那么不吉利的诗谜,再是我出了这样的事,前面做的一切让她开心的事都白费了,她现在有想杀人的心那都是正常的。

    双喜、香芩和金玉在一旁伺候,俱是诚惶诚恐、胆战心惊的表情。小酉子等六个小太监分站了左右,手中握着棍杖,都垂了头不敢看我。

    青鸢和紫芸去到太后身边,汪公公将我推倒在地,我全身无力跪在那里,本想保持冷静,但不知是外面吹入的凉风,还是心底涌上的寒意,让我全身发抖,抖个不停。

    “小陌——”太后也像是在让自己冷静,语声中强压下两分怒气,“你自己说,哀家待你如何?”

    我的身子又抖了一下,低垂着头小声道:“太后对奴婢很好。”

    “你还记不记得哀家警告过你什么?”

    “记得。”我的头垂得更低,“太后说谁都不可以在后宫里乱来。”

    “你还记得?”她冷冷哼了一声,语声里满是失望,“那你为何还要乱来?哀家白疼你一场,你完全不知自爱。”

    “太后……”我不敢抬头看她,身子抖得更厉害。

    “你说!”她的声音忽然冷厉起来,“那个人是谁?”

    我又想起胤禩的话来,但是我不能那样说,无论如何都不能那样说。

    “快说!”她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怒火,极不耐烦地吼道,“你和谁有那苟且之事?”

    我闭紧口一言不发,只听哗的一声,又一只茶碗被她摔在地上,她厉声喝道:“后宫出了如此丑事,还是出在哀家宫里的人身上,如此伤风败德,宁寿宫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今日不说出那个人来,哀家绝不饶你。”

    我心里明白,就算她想饶我也饶不了我,她饶了我,怎么向后宫那么多人交代?她不但不能饶我,还要杀一儆百。我说不说那个人,今日都是死路一条。

    “看来平日待你太好,不对你动刑,你是不肯开口了?”

    “太后,小陌她……”紫芸眼见太后要叫动刑,急着为我求情,却被太后打断,“你住口,没有让你说话。”

    我抬头望去,紫芸满脸通红,身子也在不停发抖,看着我急使眼色。

    “你到底说不说?”太后在座上扶手上重重一拍,赫然站起,双目冷光闪现,“你再不说……”

    “太后,奴婢也是有苦衷的。”我知道沉默肯定是不行的了,怎么也要说一个人出来,一边哭一边道:“是在随璃妃娘娘去蒙古的时候,有一日,奴婢离开营地去骑马,后来天黑了瞧不清路,心里着急就不知走到哪里去了,忽然就有一个喝醉酒的蒙古士兵跳了出来,奴婢已经奋力反抗,可是还是被他……发生这样的事,奴婢也不敢对任何人说……奴婢……”

    “你住口。”她厉声打断我,“你竟然还敢编故事来欺瞒哀家,实在是处死你也不可惜。”

    “太后……”我心中惊恐,但还是一口咬定,“奴婢没有编故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她冷笑了一声,坐回座上,目光如电紧盯着我,“方才你昏迷不醒的时候,胤禩、胤禛和胤祯就先后来向哀家坦白了,都说那个孩子是自己的。”

    我绝望了,心中惨叫,他们这到底是在救我还是在害我啊?

    太后还是紧盯着我,目光不带半点温度,“哀家谅你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和他们三人都搅在一起,你就如实说,那个人是他们三人中的哪一个?”

    “都不是。”我急着摇头,“四爷他们只是想救奴婢,真的与他们无关,真的是那蒙古士兵。”

    “汪公公!”她似已没有耐心,声音一沉,“用刑。”

    汪公公将我推倒在地,向着两旁的小太监尖声尖气地道:“刑杖二十。”

    他说完之后却没人动一下,我知道小酉子他们不忍心打我,平日里我一直很关照他们,汪公公常对他们颐指气使的,我见着了都会从旁照顾。

    “干什么?”太后怒喝道,“还不动手?”

    小酉子他们无奈,终是举起棍子打我,虽然这比起我刚穿到这个时空在玉容家挨那顿板子轻多了,也比在毓庆宫挨那顿毒打轻多了,但我仍是受不了,咬紧牙,满头冷汗簌簌而落,抬起头,只见汪公公一手夺过小酉子手中的棍子,用力打下,尖声喝道:“你们这是在挠痒痒吗?像我这样打。”

    我闭紧口,还是忍不住闷哼出声,他那每一棍打在我身上,都好似要将我灵魂打出窍。

    “太后,求你饶了小陌吧。”青鸢跪在太后脚边,哭着求情,“她刚刚才流产,身子那么虚,这样打……会要了她的命的。”

    “太后开恩。”紫芸和秋月等人都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我心里好像被什么填得满满的,暖暖的,这两年在宁寿宫没有白呆,真的不虚此行,不枉此生。

    “先停下。”太后示意汪公公停手,向我看来,“是胤禩还是胤禛?你给哀家一个答复,哀家就饶你不死。”

    我忍着痛撑起身子,摇头道:“真的是蒙古士兵。”

    “继续打。”太后向汪公公道,“打到她说为止。”

    “皇祖母。”身后忽然响起十五公主的声音。

    “

章节目录

一朝一夕念(清穿)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凡人书只为原作者rourouwu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rourouwu并收藏一朝一夕念(清穿)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