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婶吓呆了,赶紧冲过去扶着她:“公主?……”

    奚霖也焦急起来,蹲到了她面前,仔细查看了一下,探着她的鼻息,她还在呼吸的事实,令他几乎跳出口的心,归了位。

    “皇上,”顾大婶冷静了下来,皱起眉,思怔了会儿,说道,“公主好像毒发作了——”

    奚霖拧眉:“不是不会毒发?!”他曾经让大苒国的大夫看过,也曾经听过保证的,“难道紫玉下了另一种毒?!”他为着这个可能性而提起了心。贴身宫女的心思,他猜不透,但是却深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大婶摇摇头:“应该不是,跟她前几天的状况有点像——或许是悲恸过度,才让她自身控制不住毒性,毒发了出来。紫玉下的毒,永远会留在她身体里,但是却不会要了她的命。照理说,应该不会出现发作现象。但是这几天她经历的事情太多,谁也无法预料。”

    “那你还不快用解药!”奚霖斥声道。

    顾大婶吃惊地道:“毒又不是我下的!”

    “别装模作样,身为紫玉的师傅,你有什么能耐我还不知道!快点!”奚霖沉声道,言语中隐含命令。

    顾大婶耸了耸肩,“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之后,想了想,交给他:“给你……”

    奚霖接了,将纸包里的药粉倒进她的嘴里——

    药粉很苦,她的嘴中都是苦味,却也比不过心头,苦涩得几乎吞噬掉仅有的一点明亮的颜色。

    方才的一切,她都听见了。

    从顾大婶说她自己一个人时,她隐约觉得不对劲。脑海中却忽然记起,在兆国京城外,她和他初遇顾大婶和她丈夫之时,她曾说过家中有子有女的事情。

    于是,她只不过想做个试验,不过是要听一听,顾大婶是否真的那么担心自己。然而听到的一切,却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那个笑容满面如邻家大婶的妇人,带着生病的丈夫一路求医的好心妇人,那个陪伴在她身旁或许从而往后只有两个人相依为命的顾大婶,竟然与奚霖是旧识,竟然是紫玉的师傅,竟然有可以解她身上毒的解药!

    她这几年,到底看见了什么?

    紫鸢也好,奚霖也好,如今连顾大婶也——

    她是睁眼瞎,是个愚蠢的谁对自己好都无法分辨那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孩子,被欺骗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欺骗,竟会牵扯到了大苒国的人。如果是这样,那么带着食盒去铁笼看她之时,顾大婶也是奉了紫鸢之命吧?这四个人,是一起的吧?是早有预谋的吧?

    她竟然到了现在,才知晓,自己的身旁不止有一位幼时就将她拖入骗局的人,还有老谋深算的顾大婶!

    她,被骗了多久啊,被他们骗了多久?!

    如今终于明白,为何紫鸢对于顾大婶跟着自己离开兆国没有使出阴狠的手段,原来她早就知道这是无需担心的事,因为在自己的身旁,早已经有了监视的人。

    事到如今,她终于只剩下一个人了!

    亲人也好,信任的人也罢,朋友、家人、贴心的下人,一个个不是死的死走的走,留下的,只是要利用她的人,是怀着她如今还不知道只是猜测的阴谋,留在她身旁的。

    她孑然一身,到如今,真的孑然一身了……

    在这个世上,还有谁她能信任,还有谁,她能留恋的呢?

    没有了,没有了——

    她努力地刻意地让自己保持昏迷状态,经过了不断地心里建设,不断地命令自己习惯用虚假的表情来应对,才让自己“清醒”过来。

    醒来之后,她看见了他松了一口气的神情,看见顾大婶终于又恢复了她一贯的善良妇人的模样,她也一模一样地虚弱地笑了笑。

    这之后,马车进入了兆国边界处的一个城镇,因为天色已黑,因为雷雨隆隆,奚霖吩咐车队找了家客栈驻扎。在这个镇上,谁也不会认识大苒国的皇帝,兆国的公主。

    她被顾大婶搀扶着,进了一间房。

    “公主,你好生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吩咐厨房给你弄点吃的吧?”顾大婶关切地说。

    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随后看着顾大婶离开了房间。

    看着合上的房门,她终于支撑不住,颓然跌坐在床沿。手撑着额头,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好累,出去的人和隔壁的人,是如何在经年累月中习惯下来的,她不想知道。

    窗外雷声隆隆,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室内,对面的墙壁上,映照出她的虚弱的影子。她眨眨眼,终于站了起来,走过去,推开了窗户。

    一阵伴随着大点雨珠的风,迎面吹了进来,扑上她的面颊,冰冷却令人清醒。

    窗外,是街的对角,鳞次的店铺一字排开,如今夜深天色不好,仅有几家店还开着。

    这不是一个能够翻身出去可以走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

    她不禁想着,难道他早已料定,她会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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