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然梦下部 作者:yuwangwen

    年大叔大声喊道。

    “小……小姐,你是从电视剧场刚出来吗?”

    “是——是!”我不耐地拍了拍铁栅栏,满脸焦急,“司机,拜托你快一点,我哥哥受伤了,在医院急救呢!”

    司机一震,随即眼中露过怜悯之色,重重点了点头,油门急踩直下。

    我微微喘过一口气,心道,幸好是个好人。

    却听那司机一边小心开车,一边又担忧地说:“小姐,现在凌云医院听说有个大人物受伤进去了,门外光警察保安就有几十个,你这身打扮怕是……”

    我心中一紧,他说的一点没错,我又不是没见识过当年爸爸受伤时的保护措施……

    “小姐,你若不嫌弃,我那位置上有套我女儿留下的衣裙。”

    我只觉喉头哽了哽,半晌才哑声道:“谢谢你,大叔。”

    车子越过刚刚变绿的交通灯,疾驰而去。

    凌云综合医院,急救室前,手术中。

    两盏手术室的灯,两扇关闭的门,几个惊惶失措,面目苍白的人。

    忽然,一盏手术室的灯暗了下去,从红转绿。几人心中一紧,慌忙迎了上去。

    一个面貌清秀的中年妇女,两眼红肿,拉住第一个走出来的医生哭道:“医生,我女儿,我女儿怎么样?!”

    医生摘下蒙面的口罩,露出个疲惫的笑容:“放心,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没事了。现在麻醉药药效还没过,所以才没醒来。你们安静点照顾她,别太过惊扰就好。”

    说完,他望了一眼隔壁的手术室,忍不住便叹了一口气,急步推门而入。

    “太好了……云山,太好了,小雨没事,我们的女儿没事!”

    安抚中年妇女的男子,面目清秀,虽已过而立之年,气质却依旧迥然。他见女儿没事,妻子的情绪也平复下来,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但目光一瞥到另一家急救室常量不灭的红灯,他就忍不住皱起了双眉。

    那个青年的脾气可真是拗,明明自己浑身是血,神志迷糊,却硬是背着女儿从安台山走到了闹市区。明明伤得比小雨还严重,却非要刘医生先医治小雨,直到看着小雨被推进手术室,才昏迷倒地。

    正当他为这个名闻上怀市的青年才俊——水冰烨,而思潮起伏之际。手术室里竟忽然传来暴喝,听声音是刘英石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凌闽,你要搞清楚,那么做,不只是他,你都可能会死!”

    水凌闽,一想到这个名字中年男子,小雨的父亲纪云山就忍不住怀疑,今天的一切是不是一场梦。这个,被上怀市,乃至整个商界视为传奇的人物,今天竟会与自己站在同一个手术室前。

    手术室里静了半晌,随即门竟推了开来。刘英石一脸愤怒,凌闽却是面无表情,只是再淡漠也掩不住他金丝眼镜下满布恐慌忧心的眼神。

    凌闽取了根烟,夹在手中,顿了顿,又甩进身后垃圾桶中:“英石,只要现在你能调到符合冰烨的血型,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刘英石浓眉紧皱,本带着英气的脸上,几乎要被焦虑淹没了,良久,他沉声道:“凌闽,我们是多少年的生死兄弟,冰烨两兄妹也是我们兄弟几个看着长大的,你以为如果有办法,我会不救他吗?”

    “如果,他不是负伤背那女孩走了这么多山路,我或许还有办法;如果,他不是孟买型的血,我或者还有办法……”

    凌闽狠狠一把拽起刘英石白色长袍,先是剧咳了几声,咳到脸色苍白,眼冒赤火:“所以他妈的我说抽我的血啊!你讲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凌闽,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刘英石随手拨开他的手,面目平静地道,“一是,在冰烨没有血补充的情况下取子弹,成功的几率是……0001;一是……让他脑死亡,我在比现在低三十度的冰冻状态下取出他体内的子弹,但最终会变成没有任何希望醒来的植物人。”

    “砰——!!”凌闽一拳打过去,形态已接近失控,明明是三十几岁的人,此刻看来却象个耍赖发狂的孩子,“我已经失去了冰儿,我绝不允许再失去冰烨。我叫你抽我的血,听到了没有!!否则,我们兄弟恩断……”

    “水凌闽!!”刘英石眼中闪过极度的痛色,抓住他再度挥过来的拳头,声音沙哑地吼道,“你以为我不想救他吗?!如果你的血有用……你知不知道现在你自己已经……”

    “医生!!”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来,跑出一个满面汗水的慌张护士,大声道,“刘医生!郑医生说,就……就算在冰冻状态下,病人也已经不行了!请你快下决定!”

    水凌闽只觉全身狠狠一震,头晕目眩,粘腻的血滴顺着鼻孔淌落,骨节嘎嘎作响,竟差一点昏厥过去。

    “凌闽!”刘英石慌张地一把扶住他,待看到他流下的鼻血,不由脸色惨白骇然。

    “我的血……果然不行吗?!”凌闽站直了身子,笑得有些惨然,冰凉的泪混合了鲜红的血,顺着他脸颊滑下,“英石,你告诉我,是不是这两个孩子,我最终,一个也保不住?”

    “凌董。”纪云山走进了几步,刚刚妻子已经去照顾女儿了,但自己心里总有些内疚不安,毕竟若不是为了女儿,水冰烨说不定也不会死。他恭敬地道:“请问水先生的血型到底是?”

    水凌闽看到他反恢复了点常态,勉强站直身子回礼,半晌才困难地吐出一句:“阴性oh——孟买型血。”

    “孟买……?阴性oh孟买型血?!”纪云山猛地瞪大了眼睛,还有谁比作为生物学教授的自己更明白这种血型的珍贵性呢?千万人里也难有一个,且多只有近亲的孟买型血才有可能完全匹配无排斥。

    那青年,竟是孟买型血,他眼望前方,竟有些茫然,明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他竟然还不顾一切地先救小雨?这青年到底……

    “是啊!孟买型血……”刘英石悲伤地叹了口气,是时候去下一场没有任何胜算的豪赌了,从他从医开始就没有如此彷徨过。他忍不住发泄般地大声吼了一句:“这个时候,要去哪里找孟买型血的人……”

    “抽我的血!”一道清润悦耳的女声在走道尽头响起,异常清楚地传递到每个人心中。清楚到,不只能听到她的话,甚至是听到每个字的回音。

    水凌闽愕然抬起头看去,然后他所有的表情都变了,是震惊、是害怕、是喜悦、是思念……此刻的水凌闽不是一个集团的董事,不是一个黑帮的老大,不是一个重义气的汉子,而只是……一个思念疼爱自己子女的……父亲。

    那本在远处的身影不知是何时晃身到了众人面前,不太称身的长裙穿的有些凌乱。却丝毫不掩盖她清秀面容上那摄人的美。

    “冰依——?冰依——!!”刘英石和纪云山同时惊叫出声。

    那女孩却不理,她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水凌闽身上,露出一个淡淡带泪的笑容,柔声道:“爸爸,我回来了。”

    “请让我来……救哥哥吧!”

    天和1261元年6月22日 钥国边境浦沿 游牧族。

    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立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年男子。宽敞的游牧包在他身后,绝美的夕阳在他眼前,随意束起的长发,云白蓝边的长衫,勾勒出一幅美轮美奂的牧野图。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少年想到这句诗,忍不住轻轻一笑,双手自然地负在了背后。

    “哑医生,哑医生,原来你在这里啊!”来人是族中的族长夫人金大妈,只见她憨厚朴实的脸上带着纯纯感激地笑容,快步跑到少年面前,恭敬地献上手中礼单。

    “哑医生,应儿还有村里的人,都已经没事了。真是多亏你高明的医术,否则我们不只会失去所有的牲畜,甚至会失去最重要的亲人!”

    少年微微一笑,银灰色的月牙形面具遮住了他大部分面容,却还是可以从他那微扬的嘴角猜到少年此刻温柔的笑容。

    金大妈忍不住露出怜惜的表情,这么个清透单薄的少年,孤身一人来到荒凉的草原,不只人生地不熟,更是露不得脸见人,开不得口说话。唉!可怜啊,幸好还有一身不错的医术可以糊口,否则如何在这崇尚武力的草原中立足?

    想到这,她的语气忍不住慈爱了几分,柔声道:“这些是族里人给你的礼物,请你务必要收下。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知道了吗?愿空之神保佑你!”

    少年含笑点了点头,纯黑的眸子流露出温柔感激的神色,小心将礼单收进怀中,做出个躬送的手势。

    待金大妈走远了,少年才回过头,继续望着那缓缓下沉在草原上的壮丽夕阳,凝滞不动。

    草原落日,海上日出,这些都是最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色呢!

    少年的嘴角几不可见的弯了弯,晶莹修长的手指在眼前轻轻抹过,银灰色的月牙形面具从脸上脱落,一张绝世的清俊面容,一双碧海蓝天般的深湛双眸,神色淡淡地看着那斜阳碧草。随后慢慢转身,钻入了游牧包中。

    由于明天要回学校拍毕业照,怕赶不回来,所以先贴了。第四卷一开始近一万字可能比较无聊,因为依依还没回去,大家忍忍哈。

    以后,估计是每周周二或周五贴,也不一定啦,反正每周更五到六千字这样。

    潇然梦的书还没出来,现在有得都是盗版的,请各位不要购买。已经买了的,只能说抱歉,是我没有好好讲清楚。老板已经同意,书出来时会是上下部都有的,也就是说结局也有了。但估计要到五月底左右才能出来。反正我会龟速的贴,希望大家能支持。谢谢!

    上部大修了下,另外以后把番外都移到那了。

    现在比原来多了篇《从前上》和下卷番外中的《冲破时空的思念》

    关于那个冲破时空的思念,未完,题目也可能会改。是个极度严重的yy,是在一众小卫迷的要求下写的,非卫迷,非铁杆卫迷的,奉劝千万表去看~偶怕会死人的,哈!还有啊,那真的只是个给卫迷的娱乐礼物,请千万表当真,绝对不是什么支线结局。

    第1章 血缘亲情

    薄雾弥漫,青烟缭绕。峰峦起伏的群山,蜿蜒曲折的小径。

    我望着眼前的奇异景象,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阳|岤——好笑到头疼,没想到回到现代,还是会见到这种古式仙人隐居的场所。真搞不懂自己现在到底在哪个时代。

    我抬步往前走去,忽然发现小雨停下了脚步,于是回头道:“小雨,怎么了?”

    “恩~”小雨摇了摇头,耸肩道,“就是每次踏进这里都会有种望而却步的感觉,仿佛只要置身雾中,我所有的思想、感情,甚至未来,都会变成透明。这种感觉,真可怕。”

    “本质便是不信命的人!”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牵过她的手往前走去。

    “笑什么?”小雨走快了两步,来到我身边,哂道,“难不成你又信了?”

    我思考了一下,才答道:“虽然很多时候,觉得不得不信。但我果然,和你一样,本质上是不信命的。”

    前进的脚步忽然被阻滞下来,我顺着手上的拉力回过头去,看到薄雾中缥缈可见的小雨。水雾沾湿了她的额发,白皙的脸上水嫩细腻,仿佛本身便能掐出水来。黑亮的眼中,闪着清澈纯净的光,无限的生机,透过水雾在我眼前不断跳跃。

    象……阳光。我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我和哥哥都是容易被那样的人吸引呢,那样,浑身都带着温暖的人。

    “冰依,我总觉得这次回来你变了很多也。”小雨跳近两步挽住我的手,眼中的光芒耀眼透明,却笑得一脸贼,“你这丫头命真好,穿越时空这种万年难遇的好事都让你碰上了。快说,到底穿到了哪个时代,有没有遇到小说中描写的超级帅哥,顶级美女?有没有经历过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有没有被一堆气质优雅的美男围绕……”

    我抬头望天,忍不住叹气,等小雨念叨完了,才看向她,笑了笑:“小雨,我恐怕,除了没有成就一代霸业,其他你所说的一切情节,都经历过了。怎么,也想一起穿越过去试试吗?”

    小雨一愣,随即阳光般明媚的笑容稍稍黯淡下来,低声道:“在这个世界已经有放不下的人了,如何穿?”

    我拉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前面的雾开始变浓了,而且带着淡淡的青色。雾中充满了淡雅悠然的气息。我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个水宇天泽,什么地方不好住,非得住这种山林幽谷,搞得跟隐士高人似的,连个的士都没处打。

    “小雨,以前你虽然跟我哥接触的不多,可是也该知道,他是个异常冷漠的人。不是他关心的人,就算在他面前受尽苦难,悲惨而死,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他却背着你从安台山走到市区,直到看着你进入手术室才昏倒。他是水冰烨,冷血无情的水冰烨。水冰烨如果能为一个不是家人的女子做到这种地步,他的心你还不明白吗?”

    小雨嘴角一掀,竟出乎意料地露出一个苦笑,声音轻哑到让人心疼:“冰依,有件事你并不知道。我醒来后,爸爸告诉我,冰烨一路将我背回来,甚至因为我差一点死去。那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知道拔了点滴便冲到他身边。”

    “那天,你刚好不在。”小雨的脚步越来越慢,柔软的发丝贴在颊边,眼眶慢慢泛红,“他很冷漠的请我离开。他说,绝不允许任何人介入他的那个家,就算是我也不可以。”

    我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沾着水,忽闪在我眼前,有个地方,在隐隐作痛。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两人置身于越来越浓重的雾中,淡淡道:“那小雨,你要放弃吗?”

    “怎么可能?!”小雨甩了甩没被我抓住的手,甩掉了眼中的泪水,也甩掉了满脸的阴郁,“我季小雨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吗?他一天不肯接受我,我就缠他一天;他一年不肯接受我,我就缠他一年。除非他亲口跟我说一点也不喜欢我,否则,要我放弃,门都没有!”

    我怔怔地看着雾中那被水浸透的身影许久,忽然笑了起来,从回来开始便没有笑得如此开心过,看得小雨呆愣了好久。

    我擦去笑出来的眼泪,真心地道:“小雨,在爱情上,你要比我勇敢百倍。”

    小雨黑亮的眼睛在雾中闪烁了好久,定定看着我,说:“冰依,这不是勇敢不勇敢的问题,而是,你和冰烨一样,都不懂爱。”

    “你们不明白,爱情,本来就跟其他感情不一样。怀疑、占有欲、患得患失、甜蜜苦涩,心象揣了只白鸽,怦怦乱跳,却又时刻害怕它飞走,所有你经历过的感情交织在一起,那便是爱情。所以,在爱情的世界里,是容不得半点犹豫和退缩的,否则,伤害的不只是对方,更加……是你自己。”

    “可是冰依和冰烨,你们两个,可以对任何人任何事果断决绝,却唯独在面对爱情时,退缩了,逃避了,举棋不定了。直到把自己和别人都伤得遍体鳞伤,追悔莫及。”

    “冰依……喂,冰依,你怎么哭了?我……我胡乱说说的。”

    我猛地抹了一把眼泪,笑道:“没事,我们快走,去找水宇天泽。就算真的已经来不及了,我也要做最后的努力!”

    水宇天泽,我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子。三四十岁年纪,象刀镌刻出来的脸部线条,俊朗的双眉,完全呈现出琥珀色的眼睛。

    他看到我们象是完全不意外,只是眼中闪出莹亮的光芒,把我们请入半圆形的石堡中。

    里面是一个无法用人类现在学识来解释的实验室,有着最精密的仪器,最高档的材料。我环视了一下四周,一回首才发现小雨已经熟门熟路地在软橡胶椅上坐了下来。

    “小丫头,上次问你的问题考虑清楚了没?”水宇天泽含笑看着她,语气温和宠溺。

    “上次?”小雨愣了愣。

    水宇天泽把手中泡好的茶递给她,这才悠然地道:“当我家儿媳如何?”

    “噗————”小雨华丽丽地喷了。我忍不住恶劣地想,这个水宇天泽不会是故意先把茶递给小雨,才说这种话的吧?

    “拜托大叔,你就别开这种玩笑了。”小雨拍了拍胸口,嘴角轻扬,“看你那德行就知道你儿子是什么样了?我再没人要也不会找象大叔你这么恶俗之人的后代啊!”

    “噗————”这次轮到我喷了。呛到不行,早知道……早知道就先不喝这茶了。顶级的君山银针,多浪费啊!

    哥哥应该知道水宇的身份吧,毕竟他离开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哥哥却已经七岁了。

    房间里传出轻微的鼾声,我轻柔地帮小雨把薄被盖好。这一个月也实在难为她了,自己枪伤未愈,还要担心哥哥,安抚父母。

    “你叫……水冰依吗?”水宇天泽的声音微微带了点低哑的颤抖,从侧面深深凝视着我。

    我回过头来朝他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你跟你妈妈不像,可是那双眼睛,却是一模一样的。芸芸她……死的时候,你在她身边?”

    我又点头,心一下一下的跳。那些时断时续的画面,那些从催眠解除开始重新清晰的画面,一点点在我脑中重组成形。

    ——冰儿,对不起。妈妈抛下你,却还要你承受这样的痛苦。而这个痛苦,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帮你克服……对不起……

    妈妈……最爱我的妈妈……我最爱的妈妈,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你都想用那一点微弱的,连你自己都照不亮的光,温暖我。

    那么深刻的爱都给了我,那么珍贵的血都为我而流,你又如何会对不起我呢?

    “冰依,对不起!对不起……”水宇天泽走过来抱住满脸泪痕的我,轻声低喃,“都是爸爸不好,如果……如果当初不是我执意离开,芸芸就不会死,你和冰烨也不会受那么多苦。”

    我低低地一声一声地啜泣,并不是因为在谁怀中,只是,那么多年的委屈、彷徨、思念,最重要的是孤单,一下子发泄了出来,发泄到连我自己也停止不了。

    慢慢地,我哭累了,泪水沾湿了他的前襟,却又马上被特殊的衣料纤维蒸干散去,身上残留着淡淡的,温暖的味道。血缘吗……我忍不住笑了笑,毕竟还是有一点影响的,那种安心,舒适,仿佛回到家一般的感觉。

    水宇天泽拉着我在类似沙发的软床上坐了下来,眼中是满满的欣慰和重逢的喜悦,兴然道:“冰依,以后,让爸爸来照顾你和冰烨好吗?爸爸绝不会让你们再受一点委屈。”

    “水宇……天泽。”我看着他,轻轻地叫了一声,他的表情一滞。

    我唇边挂起清淡的笑容:“我是真的从来没有恨过你。以前不恨,是因为我从不知道自己是一个有父亲的人,对于一个不存在的人,如何恨起。现在不恨,是因为当我意识到可以恨你时,已经……不想再恨了。”

    水宇天泽一把执起我的手,手心汗湿,声音颤抖:“冰依,我……”

    “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理由。”我轻轻地反手握住他光滑无茧的手,想起那个为了我和哥哥操劳忧心的人,他的手早没有光滑白净可言了。我抬起头淡淡地说:“所以,我是真的不怪你了。我也不会把你当作陌生人,毕竟,血浓于水的亲情,是化不去的。只是……”

    我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那里闪着跟我一样的光泽。我起手抚过胸前银芒黯淡的十字架,笑容婉约:“只是,我没办法叫你爸爸。因为,在我和哥哥心里,永远永远都只有一个……可以被称为爸爸的人。那个人,无条件地伸出手,把我们从黑暗带入阳光;那个人,不愿妥协,不愿纵容,却护我们如珍如宝。”

    我松开手,看着自己白皙细腻的掌心,却想着那双日渐苍老的手:“那双手的温暖,我到如今,还记得一清二楚。我真的,很庆幸,可以叫那个人……爸爸。”

    门毫无预兆地自动打开来,我愕然回头,看到哥哥冷漠的脸,清淡的眼神。

    “哥哥,你怎么来了?医生允许了吗……”目光瞥到他西装外套下白底蓝条的病号服,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允不允许有区别吗?想起那个一身是伤仍赶来救我的杀手,神情微微恍惚,却又觉好笑,真是,一个两个都这么任性,难道是杀手的本性吗?

    哥哥一言不发绕过我,连被抱起熟睡中的小雨,看向我,目光微微转柔:“回去吧。”

    水宇天泽一把拉住他:“冰烨,我……”

    “我要说的话,”哥哥冷冷地撇了他一眼,声音低沉,手势却轻柔,生怕吵醒怀中之人,“刚刚冰儿都已经说了。”

    “走吧。”哥哥看了我一眼。

    我使劲摇了摇头,表情坚决:“哥,你带小雨先走。我找他还有事。”

    哥哥的眉紧紧蹙了起来,冷盯了我良久,才沉声道:“冰儿,你已经决定了吗?”

    “决定了。”我点头,心道:很久,很久以前就决定了,却犹豫着自己的决定。我看到哥哥暗沉的脸,欲吐出话的唇,连忙补充道,“我不会后悔的!绝对不会!”

    哥哥眼中的琥珀色光泽黯淡了下去,良久,他看着我,竟不发一语。哥哥虽然什么话也没说,可是我却知道自己让他失望难过了。

    这里,毕竟是我生长的世界;这里,毕竟有我挚爱的亲人。哥哥和爸爸守了我十七年,宠了我十七年,如今,我却要抛下他们离开。可是……

    “哥哥,请你让我走吧。”我眨了眨眼,将迷蒙的水汽化去,细细看着哥哥,哽声道,“那个世界,真的有我放不下的人。我不想象水宇那样,后悔一辈子。”

    石堡中静到只闻我们压抑下来的呼吸声,然后,我听到了哥哥无奈地叹息,他的声音充满了不舍和宠溺,却平淡冷凝:“离开前,记得去见见爸爸。”

    说完,他再不回头,抱着小雨扬长而去,石门象是听他号令的守卫,自发地往两旁移开。浓雾中只余那一抹冷傲的背影。

    “冰依,你真的决定回去吗?”

    恍惚中的我一惊,回过神来,向着水宇淡淡点了点头:“所以,请你帮助我。”

    水宇天泽已经褪去了刚刚失意的表情,转为深深的凝重:“十字架拿来我看看。”

    我依言摘了给他,静静地等他用那些精密地仪器探测许久,脑中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偶尔填满那绝世的面容,偶尔留白如黑洞般空寂,这便是我如今常常会出现的思维状态。

    我忍不住苦笑地摇了摇头。祈然……

    “还好!!”水宇天泽将重新变得银光闪亮的十字架交回我手里,叹息道,“幸好能源体还剩余一卡拉以上,那个空间的数据也已经被记录在这个时空钥中了。只是,这个时空钥的结构实在太精密了,就算我也没办法把这里的数据提取出来。冰依,如果你真的决定回去,就要尽快。恐怕……不用一年,这个时空钥的能源就会消耗殆尽。到时,谁也没办法再打开那个时空的枢纽。”

    “只能穿你来时的衣服,带上你来时的东西,其他什么也不能带,或者说,是带不走。到时,爸……我会送你走。”

    我抬手抚过冰凉的十字架项链,抬头看向他,狠狠点头。

    也许是因为下了决定,也许是因为马上可以再见到他,这一刻,我的心里竟充满了平和喜悦,还有……淡淡的离愁。

    这个月,累得可不只我和小雨,更是爸爸。在哥哥接受了我的血,却还没脱离危险期时,无论如何都不肯回去休息。即便在病房中睡着了,稍一有动静,就惊醒过来。若非刘叔强推他进去休息,恐怕直到现在仍……

    我心口微微泛疼,想起爸爸苍白的脸,凹陷的双颊,不知道,爸爸听了我的决定会不会失望难过呢?

    我正要推门进去,门却自动开了。刘叔轻手轻脚地从里屋走出来,看到我也是一愣,随即做出个静声的手势,示意我跟他走。

    我走在刘叔左近,看到他凝重忧愁的表情,心里一阵不安。

    刘叔,刘英石,是爸爸的几个生死兄弟之一。在爸爸还没收养我们以前,曾是上怀市除“暗黑一条街”外,最大黑帮——火焰组的地下老大之一。

    后来,爸爸因为对妈妈的承诺,便要求退出黑帮,在商界白手起家。

    他的兄弟也过腻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所以陆续将黑帮的大部分产业漂白,各自走上了其他道路。漂白不了的部分,就让手下接手。

    爸爸收养我们的时候,是他刚退出黑帮最落魄也最艰难的日子。可是,他却除了带我们出黑暗一条街,咬着牙不肯受兄弟一分接济。

    直到……直到……我被打伤昏迷,差点一命呜呼那一次。那次,是我第一次看到爸爸动杀机,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之后他终于坦然接受了那些兄弟可能给予任何的帮助,以最快的速度,走上了商界的颠峰之路。

    如今想来,爸爸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每一次退让,竟都是为了我和哥哥,却从没为过他自己。

    刘叔坐在旋转椅上,一手拿着一张x片,另一手夹着根烟,不时深吸几口。

    良久,他点了点头,道:“冰依,你肋骨的裂缝基本上已经愈合了。心肺挤压血管的现象,我也通过磁疗,帮你恢复的差不多了。怎么样,现在胸口还会痛吗?”

    我摇摇头,想挤出个笑容,却挤不出来,半晌才艰难地问道:“刘叔,最近你都以别去打扰为由不让我和哥哥接近爸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刘叔看着我,长叹了一口气,一把掐灭手中烟蒂,象是忽然下了什么决定,沉声道:“冰依,我本就打算告诉你了。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忙。”

    我心一紧,攥住了双拳,缓缓直起身子。

    “凌闽他,得的是……leukeia,俗称,血癌。”

    我只觉脑中轰地一下便炸开了锅,太阳|岤突突的跳,心脏却象忽然间停止了。

    我勉强支撑住摇晃的身体,涩涩无泪的眼睛看着前方,半晌才吐出一句:“晚……期……?”

    “不!不是晚期!”刘叔眼眶有几丝红,狠狠摇了摇头,“我没发现凌闽的病已经够窝囊,若他真的是晚期,我也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我猛地吐出一口气,颓然靠倒在椅背上,脸上冰凉一片,泪竟是到此刻才落下来。

    我想起刘叔刚刚的话,心里猛然升起了希望,身子几乎一跃而起,两手撑在桌沿,颤声道:“我的骨髓和爸爸符合是不是?”

    刘叔愣了愣,看着我晶亮的双眼,竟是露出一丝苦笑,平静地道:“理论上来说,是的。不管是白细胞,血小板还是其他,你的都远比冰烨要来得符合。但是,骨髓的捐赠毕竟不同于输血,即便是最相合的,也难保不会产生排斥。更何况……唉,冰依,你先坐下来,这也正是我要跟你谈的。”

    医务室中古老巨大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响着,吵到我心口一阵阵烦躁。刘叔的声音,慢慢在耳边响起,回荡。

    居然被说正文不如番外好看,555555555,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第2章 时也势也

    天和1261元年7月14日 银川国风兰城。

    尘土飞扬,金戈铁马的战场,血肉横飞,喊声漫天。但战场虽然混乱,两方进退的阵型却始终有度,混而不乱。

    忽然,城外一道低扬的号角声响起,搭了半天高的云梯被撤了下去,投石机,弓箭手也在步兵掩护下慢慢向后方撤去。不论是攻的一方,还是守的一方,都忍不住长出一口气,总算是……又一波攻城结束了。

    “回禀皇上,此次攻防天甲守城兵死亡十五人,重伤一百有余,轻伤三百;天甲弓箭手死亡一人,重伤二十,轻伤一百;天甲骑兵损伤无;普通士兵死亡……一千余,重伤三千,轻伤万余……”成忧看了端坐在前方的卫聆风一眼,停下汇报,“皇上,风兰城的粮草最多只能支持一月,但士兵们日夜坚守,恐怕,是撑不过十天了。”

    卫聆风抿过一口清茶,淡淡点了点头:“宣玄天和文策进来。”

    不一会,一身白衫的文策和满脸憔悴之色的玄天应昭进入殿中。

    “文策,祁国境内现在情况如何?”

    “回皇上,冢蛊绝代造成的影响仍在,但减弱了很多。虽然伤重的人还未痊愈,但心情大都平复了下来,部分轻伤的已经开始恢复生产。”文策略略抬头看了卫聆风一眼,随即垂下,“由于皇上下令坚决,又在最短时间内开放国库。所以,总得来说,我们祁国境内的灾情要远比尹钥两国来得轻微,恢复也要较他们来得快。”

    卫聆风挥了挥手,道:“继续说吧。”

    文策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吐出口:“但臣认为,皇上是时候返回临都了。且不说皇上的安危无法保障,单是国内的形势,也要靠皇上去掌控啊!”

    卫聆风悠然一笑,瞥了文策一眼,语气象闲话家常般漫不经心:“文策,朕知道把你留在这里是闷坏你了。明日你就回去,朕会下一道旨意给你,说明由你暂代朕的职位处理朝中大事。”

    “皇上!!”文策吓得脸色苍白,颓然跪倒在地,“你就别吓臣了。”

    卫聆风忍不住轻轻一笑,淡淡道:“你以为朕在吓你吗?”他的笑猛然一滞,俊秀无匹的脸上森然一片,贵气逼人,却是淡淡道,“文策听旨!”

    “臣……臣在!”

    “朕特许你在朕亲征期间暂待皇权,处理朝中事务,有违令者,摘去顶戴,等候朕回去发落!朕赐你玉牌一面,可在任何情况下缓你罪行三月以后再行处罚,到时朕自会救你。”

    案几前伏跪的人身体颤抖,良久无声。直到卫聆风微微皱了皱眉,成忧才喝道:“文策!还不快领旨。”

    “臣……臣领旨……”文策在地上狠狠磕了几个头,哽声道,“皇上,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祁国……天下都缺不得你啊!”

    卫聆风却恍若未决,目光瞥向玄天:“依国那边有动静了吗?”

    “没有……回皇上,还没有。”玄天一觉失言,忙补道。

    卫聆风淡淡一笑:“军营之地,一切从权,朕特准你不必一切照尊卑礼节来。”

    玄天心中一喜,心道:这可是皇上你准许的,象是生怕人打断般,马上大骂道:“他妈妈的,这个冰凌情报网可真不是盖的,竟然阻隔了我们和依国之间所有的通讯。老子本来想和依国左右夹击,先把钥国那些碍眼的兔崽子给灭了,可是偏偏找不到和他们互通声气的方法。”

    卫聆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修长匀称的中十指微微曲起,在桌面上敲击。

    半晌,他眸中精芒一闪,沉声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分头围歼,各个击破……正所谓敌不动,我先动……”

    白皙的手掌在暗红色的梨木案几上轻轻一拍,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玄天,召集五百天甲骑兵,三百弓箭手,朕有任务交给他们。”

    玄天听到卫聆风前面的话,不由动容,但听了他的吩咐去迷惘地抓了抓头:“皇上,你要他们去做什么?”

    卫聆风淡淡一笑,伸出一指,轻轻点在前方的地图上。

    “这里是……!”玄天和文策眼中都亮起了精光,两人相视而笑,都为皇上的大胆和智计惊叹不已。

    却没有发现,卫聆风的脸上早褪去了那达不到眼底的笑容,怔怔望着酷暑的窗外,良久无言。

    成忧忍不住叹了口气,想起那日雪天,他远远的隐在暗处,却还是能感觉到,这个难得快乐的帝王,被娘娘的雪球砸到时,那纯然,属于普通人的玩心。

    20x0年7月15日 上怀市。

    “季!小!雨——!”我咬牙切齿地将电话狠狠甩到床上,大骂,“你这有异性没人性的混蛋!”

    坐在我身旁看书的哥哥挑眉看了我一眼,用眼光询问。

    我气地呼呼直喘,讲话象连珠炮似的大骂:“小雨啊!那个没良心的家伙。明明答应今天陪我去图书馆的,结果人家帅哥一约,就被拐跑了!”

    哥哥眼中猛地结上了一层冰霜,冷冷道:“帅哥?”

    “啊——”我奇怪地瞥了眼哥哥,喃喃道,“哥,你怎么看上去好像比我还生气啊?”

    哥哥垂下长长的睫毛,目光盯在书上,并不搭话,周身都凝结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长柳裕啊!哥哥你应该也认识吧,上次和他爸爸谈过合作的。小雨是学生会的干事嘛,他们平常接触的时候自然多了。柳裕这个人长得帅,家里有钱,待人又温柔细心,倒追他的女生不计其数。却从没传出他恋爱的消息。”

    我看了哥哥一眼,书还是翻在那一页,连姿势都没变过,只有天然冷气又加强了几分,很好!

    我继续漫不经心地道:“不过,他对小雨历来都是特别上心的,我也没怎么在意。没想到这次回来,他竟然当众向小雨表白,却被小雨拒绝了。”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凭我内力恢复后敏锐的感观,以及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还是发现哥哥的微微放松的神经。

    我微微一笑,压下勾起的唇角,装出一副扼腕叹息的模样,道:“真不知道小雨那家伙在想什么,放着这么好的帅哥不要。问她到底喜欢上了谁,却总不说。不过幸好,前几天,她好像忽然开窍了,或者说是放弃了。”

    “放……弃了?”哥哥唰地抬起头来看向我,声音森冷,眼中锐利的光,简直能将人杀死。

    我却视而不见,点头,一脸的欣然:“是啊!她说,本来就是她一厢情愿。再这么纠缠下去,不只她累,那个人也累,所以她就决定放弃了。唉!哥,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蠢的傻瓜呢?竟然放弃小雨这样的女孩,他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啪——!”哥哥手中名贵的精装书,狠狠甩在桌上,声音冷得我都打了个抖,“说够了没?出去!”

    我一脸惊震的模样,唯唯诺诺退出房间,一关上房门,便悄悄比了个v的手势。哥哥,我连祈然和洛枫都算计过了,你就乖乖等着往陷阱里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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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和1261元年7月18日 银川国风兰城。

    卯时(凌晨五点到七点),风兰城城墙周围的灌木丛轻轻摆动,远远看去就好像一阵风吹过一般,马上又恢复平静。

    近了,你就能发现,那轻微到仿佛风拂大地的响动,竟是近千士兵伏地前进时产生的。

    卫聆风身着淡紫长袍,黑发用金带高高束起,负手立在城头,遥望前进的士兵。

    一阵清风拂过,卫聆风袍角轻轻扬起又放下,一身灰衣的成忧已经立在了他身后。

    “皇上,一切已经按你的指示交待众将了。如无意外,今日当可断去他们一半耳目。”

    卫聆风也不回头,莹润修长的十指抓上城墙上的铁栏,淡淡道:“成忧,你要记住,永远都不可小看了冰凌,更不可小看……萧逸飞。”

    成忧一惊,垂下了头,惶恐道:“是,皇上。”

    卫聆风冷冷一笑,却笑得苦涩:“这八百精兵,或可除去尹钥暗哨,或可断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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