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拢好衣襟,又道一声,多谢。瞧样子,是个很温文知礼的。

    裹伤的功夫,火折已然燃尽,破庙里又复陷入一片黑暗。沐嫣一声痛惜,三十文钱一个呢。

    那人轻声笑道:“不过是三十文钱罢了,姑娘这么在乎?”

    沐嫣苦着脸道:“我一日才挣一百文钱。”

    还是卖了一整天的辛苦力气,比不得那些闯荡江湖的大侠,食必酒楼,寝必豪居,连随手掏摸出来赏人的,都是金叶子。

    那人哦了一声,语气里带了几分歉意:“是在下失礼了。”不再多话,倚靠在佛像旁睡了。

    次日沐嫣醒来,身边那人却早走了,地上刻了几个字:“承蒙姑娘相救,恩情来日必报。”笔迹甚是苍劲挺拔,却森森然大有剑意。

    沐嫣想起没问他的名字,一阵惆怅,又想起他也没问自己的名字,这惆怅更是一浪叠一浪。但那样的人物,那样的品貌,问了名儿也没用,好比广寒宫里的嫦娥,就不是凡人能够奢望的。

    和嫦娥的重逢来得出奇的快。

    三日后,她找平时买馒头的小饭馆吃饭,大老远的就觉得有些不对,今日饭馆的生意格外好,人头涌动,十分喧哗,一堆人争先恐后地往里瞅着什么,神色兴奋,饭馆老板搓着手,咧开嘴,打从心眼里笑了出来。

    却原来在饭馆靠窗处,独坐了个天仙。

    白衣人头发散散挽起,以一道绸带束住,露出整张脸来,青鬓修眉,侧颜如玉,一缕长发在他耳边轻拂来去,双眼幽深似海。

    一瞬间,好比春风袭人,沐嫣的心头顿然开满了花。

    险些忘却了今夕何夕。

    他托着腮,冲她招招手:“姑娘。”

    沐嫣左右望一望,指指自己:“你叫我?”

    天仙伸出修长洁白的手指,有韵律地敲击着桌沿,唇边似笑非笑:“三日前,在下还与姑娘有同庙求药之谊,姑娘这么快就忘了?”

    不曾忘,不肯忘。

    沐嫣听出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没……没有,我记性没有那么坏。”

    他笑道:“过来坐。”她从善如流地过去坐下,心花一簇簇的,开得格外烂漫。老天爷一向对她简薄,偶尔亲厚一回,表现得很像个亲妈,她很欢喜。

    听见他道:“我询问了许久,才打听到你常来这家店,所以先来这里等着,你爱吃点什么?”

    沐嫣结结巴巴:“都……都可以,我什么都爱吃。”说罢恨不得狠狠打自己一巴掌,在他面前,说话怎的这么不争气?

    他微笑着说得和蔼:“那好,那么我就先点了,如果你不喜欢,便跟我说,好不好?”唤了老板来,点了几道菜,闲闲道:“我还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

    “我姓沐名嫣。”

    他点点头:“好名字,不知道是语笑嫣然的嫣,还是纸落云烟的烟?”

    没想到天仙还是个秀外慧中的,说起话来有点学问。

    沐嫣的心花放得更绚烂了,兴冲冲正要答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十几个黑衣人,蒙着面,齐刷刷地往两人面前一站,杀气腾腾地向上涨。一个黑衣人随手将殷勤凑上来的饭馆老板拍晕,拎着他扔在柜台后,围观的众人乖觉,顿时作鸟兽散。

    为首的黑衣人挂着面皮,沉着嗓子:“姓沈的,有人要买你的性命。”

    原来他姓沈,姓得甚好。

    下一秒,沐嫣才想起他身陷重围,脸色不禁有点发白。

    联想到那晚他受了伤,她暗暗想,看来天仙的武功不怎么高,瞧这批黑衣人个个目光中英华内蕴,想必武功高强,只怕单是一人,她就不是对手,十几个一起上,她今儿要想不去见师父,悬得很。

    她权衡了一下自己的武力,实在没有替人出头的本事,但要舍弃他而去,心下却舍不得,一咬牙,忖道:“现在就逃,未免不讲义气。”

    沈姓男子却道:“哦。”语气居然十分镇定,笑了笑,不无讽刺道:“还蒙着面?怎么,残星阁是自觉干的丢脸勾当,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还是觉得蒙了面,我就认不出来了?”

    众黑衣人噎了噎,为首的汉子索性坐了下来,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罩,嘿然道:“到底瞒不过明眼人。”

    沈姓男子笑得淡淡的:“这年头,光用黑布蒙面不够了,得用皮做的面具,最好是千面狐亲手制作的面具,那才有点意味。”

    他话说得刻薄,脸上神色却分外和蔼,转着手中茶杯,慢悠悠道:“不过就算能藏住脸,也藏不住武功家数,诸位掩耳盗铃,未免贻笑大方了。”

    沐嫣捧着茶杯正喝茶,闻言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黑衣人恼羞成怒:“你那夜杀了我们三十七个兄弟,还胡说八道什……”突然间鼻子嗅了嗅,脸色陡变,声色俱厉:“阁下武功高绝,竟还使这么下三……”话未说完,众黑衣人中了邪似的,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

    沐嫣脑中一阵迷糊,身不由己地向后倒去,但她并未摔疼了后脑勺,一只手伸了过来,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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