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 作者:

    ,回头抿唇一笑了之。薛嘉少年心性,嘻嘻笑道:“这些人倒是替姐姐省下了一大笔银子!”冬萝愁眉苦脸,叹道:“也不知道这些人打着什么主意,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她回头寻星萝联系华彻,岂料星萝冷哼一声,下巴朝着英洛正宿的房门一点,道:“谁知是不是她又在哪里惹的风流债?这种事情还要来劳烦少主,冬萝你脑子进水了?”

    冬萝又恨又气,急怒道:“星萝你既是为奴为婢,就该有奴婢的本份!那一位从来没惹过你,且诸多宽宥,你别不知好歹,硬把自己往绝路上逼!这几个月有兄弟传信来,小主子性情大变……你还这性子,若是以前的小主子或者有可能,但现在……哼!”她气冲冲拂袖而去。

    如此这般,大半个月以后,终于到了湘鄂之境,沿途所见,虽鱼米丰足,处处绿荫匝地,但已近东洞庭湖,官兵随处巡逻,严防盘查,颇为奇异的是,这些官兵竟像认识她们似的,一路放行,并不曾上来盘查一二。初是英洛还以为是周峥与夏友,转尔一想,这二人事先前不知晓她要前来洞庭,且这路剿匪大军 之内,并无她的旧属,委实叫人捉摸不透。

    这夜一行人宿在离岳阳百里外的郭家冲。郭家冲依山傍水,几十户村民散居在平地,鸡犬相闻,孩童天真笑语声声入耳。英洛原以为今日落脚在此处,定无人再如这段时日一般打点妥贴。岂料刚入村,便有一位白发老翁笑着迎上来,立定在她面前,道:“这位可是英将军?”

    英洛近日被这事搞得些微有些神经衰弱,这时不免起了促狭之意,摇摇头,道:“老丈定是认错人了,小女姓林!”

    那老头了然一笑,道:“将军还是莫要再使小性子了,这就跟老朽回家吃点热汤热饭吧!老朽那老婆子虽然半聋不哑,饭菜还使得。”

    晚饭间南宫南与这位老丈有意无意多聊了几句,方才知道这位老丈姓郭,世居郭家冲。只是家中统共有五间房屋,英洛只得与冬萝星萝共梅蕊合宿一间。夜半时分她在半梦半醒间只听得大雨倾盆之声,忽然福至心灵,猛然坐了起来,兴奋道:“我想起来了——”

    冬萝迷迷糊糊以为她作了噩梦,爬起来点了油灯忙去瞧:“将军这是怎么了?”

    却见灯光之下她满面笑意,似乎困扰了许久的烦心之事被解了开,冲着冬萝道:“我忽然想起来,那日离开我遇见了易府管事,那位姓黛的姑娘,定是四爷一早安排好的。易府在各地皆有生意,只要传个讯息安排这一切,其实不难。”

    冬萝迟疑道:“将军莫非忘了?现今易家掌家人再不是四爷了,而是四爷的弟弟易二公子了!再说,四爷只知将军要北上,可不知将军要南下啊!”

    难得这位从来镇静果敢的将军竟然激动的跳了起来,结结巴巴道:“你是说,这一路的安排是……是易二公子?”后几个字竟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星萝蜷在被中,心道:“这位少夫人真正是个风流可厌的性子,霸占了人家哥哥,还惦着人家弟弟,一双兄弟皆逃不开她的手心,真正倒霉可怜。”近来她对英洛本就日渐厌烦,这样想着,立时恨不得离开此处,不再随侍于她。

    第二日果然仍在降雨,一行人恰被困在郭家冲。好在郭老丈待人热忱,他家老婆婆又极会料理饭菜,本是极普通的菜色,在老婆婆手里便格外好吃。近日一路急行,也难得有悠闲之日,大家权当是休整,在小村内过得两日散诞日子。

    这小村人口虽小,第三日上头也教百无聊赖的星萝寻得了一位出众的人物。就在郭老丈隔壁,竟住着位老人,还有一位唤瑶瑶的少女。这少女十六七岁年纪,身姿绰然,肤如净瓷,明眸善睐,不过两日就同星萝混的烂熟。

    郭老丈见状,略微摇头道:“瑶瑶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自小被家人所弃,幸得王先生收留,要不然怕是要被狼叨走了。”

    大周虽算不得大乱,但逢饥荒旱涝之年,大凡老百姓的日子,也是不太好过。

    众人微有叹息之声。

    疑似故人来(二)

    大雨下到第五日上头,天色终于放晴。英洛这五日极尽手段磨缠郭老丈,总盼着能从他口中确知一些事情,但郭老丈虽笑容慈蔼,却守口如瓶。她百计莫施,每次想起易数其人,总觉此乃生平之耻,愧不能言,那番咬牙切齿,也唯有背地里怅恨许久。

    不成想她们离开那日,星萝却带着邻居女孩瑶瑶前来,瑶瑶言辞恳切,请她们带她前往洞庭水寨,英洛面笼寒气,先好言劝了瑶瑶几句,将屋内众人都请了出去,只留星萝一人,眼见她目光冷然望向自己,并无一丝恭敬在里头,她不由怅叹一声,淡淡道:“星萝姑娘大概是去意已决吧?英某这就不送,还请姑娘好走,从哪来就回哪去吧!”她绝口不提星萝来意与去处,却也知道她的来处定然与华彻有关。虽然数月间不曾得到华彻音讯,并不表示她不曾记挂那暖阳一般的男子,只是许多时候沉默或者是一种习惯,并不能假借别人之口代述。

    她摆出送客的姿势,将桌上粗瓷大碗倒了茶水来,饮了一口,却听星萝语声寒幽,饱含莫名恨意道:“我……自然是要走的,只是此间事并未了,少夫人若要我走,也不难!还请给个理由!”

    英洛重重将碗放下去,茶水四溢,她抬眸淡淡道:“星萝姑娘当日来到英某身边,想必心中已有怨言。我英府虽穷,找个把懂规矩会侍侯主子的奴婢还是有的,当日不过是承了华大哥一番情,方收下了你与冬萝。要不然,我凭什么要留一个眼中无主的奴才在身边?”话音方落,她只觉一股杀意弥漫,这种感觉极为熟悉,前一世她无数次带给别人这种感觉,今日星萝近在咫尺,她立时觉出此女杀意凛然。可惜英洛向来是个不怕死的,她目光若有所思盯着冬萝握在腰间的手,口中却丁点客气不留,道:“此次南行,我们虽未刻意隐藏行迹,官兵正在围剿洞庭水寨,而我此去偏要入水寨,到底事属机密,听闻冬萝曾说,星萝姑娘也算得老江湖了,怎么不过是在郭家冲小住三五日,竟已将此次目地透露给了外人,若再留姑娘在身边,英某怕自己将来有一日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姑娘是断然留不得了!还请姑娘去找原来的主子,切莫在我面前出现,英某虽一介女流,将身家性命枉送在一个不值当的奴婢身上,岂不是有些冤枉?”

    星萝刹那面色苍白,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恨的,手在腰间成拳,英洛将全身肌肉紧纵,蓄势待发,但见她最终缓缓垂下双手,冷哼一声,推门而去,不由长呼了一口气,只觉背上一片湿冷。

    转眼间冬萝旋风般冲了进来,急道:“少夫人,星萝是你要赶她走,是真的吗?”

    英洛淡淡反问:“冬萝,这位瑶瑶姑娘却是从何得知我们要去洞庭水寨?你可知她是敌是友?这小村处处透着古怪,农夫不像农夫,一路之上平白得来的饮食起居的照管,我不信你心中不曾嘀咕?”

    冬萝迟疑道:“莫非少夫人以为,这一路之上这些怪事,皆与少主有关?”

    哪料其人换了一张轻松的面孔,见她凑的那么近,调皮心起,在她额上重重弹了一下,方道:“我倒不觉的是他!若是他,早该出来见我了!应该是某个宵小所为,作了亏心之事,又怕见我,所以躲在暗处。嗯……定是这样。”她一改前几日愁眉苦脸的样子,想象那人虽占了大便宜,但惴惴不安若暗洞鼠辈一般左思右想绞近脑汁,不知为何,心中除了愤恨竟涌起了一丝悦意来。

    冬萝揉着额嗔道:“少夫人——”忽然想起星萝,倒也是怅然一叹,道:“其实星萝这个丫头,近来我看着也是人大心大,留在少夫人身边确也有些不妥,早早打发了她离开也是好的,免的将来惹出祸端来。”她这话自然是指星萝对华彻暗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但好在英洛这方面向来迟钝,对自己用情之人尚且自顾不暇,又何况对自家夫婿有心之人?只是觉得冬萝这番话甚合她心意,连连点头,道:“至于这位瑶瑶姑娘,她既然铁了心要跟着我们,不知是敌是友,还是带在身边的好,有事发生也好就近监视,别等我们走了,偏在此地埋下祸患来!”

    冬萝揉着额头表示赞同,又如旋风般的刮出去安排出行事宜。这日出发之时,星萝早已不见踪影,不过多了一位邻家姑娘,便是那位瑶瑶姑娘。小姑娘倒是个沉静的性子,虽被星萝引见,但星萝不见了,她竟也不发一言。一路随行,途经岳阳,虽有军士兵甲生寒,但挡不住街衢繁华,连向来冷清的梅蕊亦连连顾盼,冬萝与薛嘉虽也见过长安繁华,但几月在北方荒蛮之地,乍见浓红翠绿般的繁华之地,也是恨不得多张出两双眼睛来,唯有这位瑶瑶姑娘,一路闭目养神,倒好像在郭家冲未曾睡醒一般,从不朝马车外张望一番。

    一行人马不停蹄,从岳阳穿城而过,已近黄昏,出了岳阳很快便到了东湖有庭。遥遥相望,只见湖边有军卒五步一岗,十步一亭,看来大军将八百里洞庭团团围住,却也不假。见状,驾车的南宫南掉转车头,向着反方向驶去,倒是车中一直静坐闭目养神的瑶瑶猛然间睁开了眼睛,问道:“是不是往回走?”

    许是因为此女是星萝介绍,她人虽已走,但那股不舒服的感觉还不能从心间拂去,英洛只装作未听到,倒是梅蕊难得开口:“退后一些再作道理!”

    她微微掀了车帘去看,只觉南宫南驾了马车虽往反方向而去,但触目所及却也能看见洞庭湖烟波暮影,气蒸云梦,水鸟翱翔,百舸待发,舟舸之上军士衣甲生寒,标枪如塑,连空气里也能闻到战争的气息。

    夜色渐沉,南宫南却全无要停下来的意思,本来这趟在郭家冲,尚有马匹,但离开之时,南宫南却弃马而只用马车,这马车虽宽敞,但一路之上也只供英洛坐卧歇息,今日却将所在人都塞进马车来,程元是个拘束不得的性子,缩手缩脚坐在车尾,早已嘀咕了半日,这会子见到湖边戒备森严,方明白不能引人注目的道理。其余人等也算得上颇有耐性,却也搁不住南宫南摸天黑地一路疾奔,就在众人即将失去耐性之即,终于感觉马车慢了下来,再过来一刻,鼻中佳木潮湿之气仍是扑鼻,却有一人小声道:“是南宫少主吗?”

    南宫南亦小声应道:“田三,事情都办妥了?”

    那男子之声再度响起:“妥了,少主还请下车!”

    南宫南敲敲车壁:“你们都下来吧!”众人纷纷起身,程元当先一人跳下车来,他只听得这二人小声说话,也不禁收了平日粗豪嗓门,小声道:“可憋死老程了!”后面几个陆续跳下来,黑暗之中连一丝月光也无,倒是星子颇为璨然,黑暗之中也不知那田三长甚模样,另有一人上前将驾了马车,眨眼离开,只剩马蹄之声渐远。黑天抹地,这田三也不肯点一盏灯笼来,只在前面小声引路,到到一处林木极为茂密的所在,学两声鸟叫,却有舟楫划破水波,缓缓而来,那小舟之上一人也是面目模糊,天气墨沉,根本就不能指望看得清楚,那田三率先一步登上小舟,南宫南毫不犹豫紧跟而上,其后之人只得也随他登上去。小舟吃水渐深,载了这九人,几乎算得上拥挤,竹篙一点,小舟荡荡悠悠离了岸,向着湖心驶去。

    舟子轻摇,水纹萦绕,英洛睡眼迷离,倚在冬萝肩上渐渐睡去,不过是香甜一梦,梦中只觉有什么东西紧贴在面上,只觉皱巴巴的难受,但架不住困意,等得她再睁开眼时,正是霞光万丈,湖面盛金,自己右侧正是冬萝,右侧乃梅蕊,但前面却有一俊秀书生模样的男子大睁了双目紧紧盯着她看,几乎要将面贴将上来,冬萝也不管管。她一面极为概叹冬萝的失职,一面极是不悦的拿手将那不礼貌的人推了一把,冷冷道:“这位兄台,请小心你的眼珠子别掉下来!”那人眸中立时盛满了笑意,看来竟有几分熟悉的影子,也不恼,只管抱了心肝作鬼脸,小声道:“只不过睡了一夜,姐姐莫非睡糊涂了?连弟弟也不认了,真正心狠!”听声音,正是薛嘉。

    她不由狠狠一眼瞪过去,小声道:“死小子,一边儿去!竟敢来戏弄姐姐!作什么鬼呢?”岂知他却从袖中跌出一物来,带着湖中湿凉的寒意塞在她手中,小声道:“我的姐姐,你还是照照自己吧,到底是谁在装鬼儿?”

    英洛见他塞给自己的却是面小铜镜,漫不经心往面前一拿,差点一头栽下船去。寻常日子她虽不施脂粉,到底是女人,知道这副容颜极为出色,哪知今日小铜镜之中的女子不但皮肤微黑,连面上也有无数雀斑,竟是不甚清楚的铜镜里也看得到那点点斑状之物,委实不能让人愉悦。

    冬萝面上微带了谨慎之色,小声道:“姑娘睡醒了?”这本是极为平常的一句话,但此时听来却有些异常,英洛努力将混沌的脑子敲了敲,方醒起,这丫头有时叫她“将军”有时又叫“少夫人”,却从未叫过姑娘,看来此地近湘山,却也是为着安全之计。毕竟按着英洛的身份,她却还是朝廷一介武官,听说过世的二皇女夫钟瞳眼下正在洞庭湖,二人也算得死对头,只是这湘山七十二峰,也不知他居于何处?

    她这样盘算来去,也只得认命,戴着这幅假面到了湘山。南宫南先还生怕她不肯戴这假面,但如今看来,她也算能屈能伸,并不贪恋这幅容貌,不由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疑似故人来(三)

    隐隐云间洞府,巍巍水上华堂,明湖淡扫玉镜,丹青难画湘山。若非湘山临水之地战甲密布,竹楼冲天,当真让人怀疑来到水中蓬莱。

    小舟一叶翩然,缓缓近岸,已见得船上水匪皆作红巾包头,身着葛衣短打,森严戒备,见得有船只靠近,早有十来名水匪执长矛上前,当一行人团团围在当间。英洛暗地里瞧着,不禁为此次带军将来征剿水匪的周峥暗捏了把冷汗。正在无计可施之时,突闻得一把亮堂的嗓音怒道:“都是些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下去?!”哗啦啦人潮退开,却见当间另走出一行人,却不再是葛衣短打。当先一个白髯垂须年约五旬之人,正是洞庭水寨大当家王重,身旁所立黑面四方脸的年轻汉子约莫二十五岁左右,正是水寨二当家彦木清。见得他一行人缓缓自舟楫而下,早堆了满面笑意,迎了上去,道:“久闻南宫少主大名,今日驾临我洞庭水寨,老夫欣喜难抑,几乎要倒履相迎!”

    英洛低头去看,这王重果真脚下反穿着一双鞋,心道:这人也忒会作戏!抬头之时目光与薛嘉正正撞在一处,他的目光也恰从王重脚下挪开,二人心意相通,皆有讽笑之意,不由相视而笑。

    南宫南也是极为客气:“前辈一双铁掌名满八百里洞庭,便是南宫在北地,也是如雷贯耳,今日有幸得见前辈,是晚辈之福!”又指着梅蕊道:“这位是晚辈的师姐。”可惜梅蕊向来冷情,不善说些拍马逢迎的话来,也只是执了半礼已教那王重拦了下去。他对其余人等倒是绝口不提,王重自是以为余者皆不过是侍婢随从,也未再多作留意。冬萝冷眼看着,那瑶瑶目光闪躲,数次对着王重细细打量也不知是王重有意还是不知,只一味同南宫南说笑,坐了车驾向着水寨总堂而去。

    却说近日官兵剿匪,水寨内虽有强将,然则此次领兵的乃是忠勇候周峥,寨中有人未免起了心怯胆寒之意,几次人交战也不过倚仗天险方不致大败。今日南宫南前来助战,怎不令王重闻之心喜?虽说他这寨中已聚集了不少武林人士,但多自然有多的好处。

    王重亲送了一行人在前厅稍坐休息,遣了近身侍从余平章亲去照料几人住宿,那余平章倒是个细心稳妥之人,少不得按着尊卑之分安顿,多嘴问了英洛几人乃是南宫还是梅姑娘的侍从,别人尚未回答,南宫南已指了遥遥与程无道:“这两位是师姐侍从。”又指着英洛与冬萝道:“这两人是我的贴身侍女,放在我房里就好。”遭英洛偷偷一顿白眼。

    江湖中人多风流,且随身带着的丫环定是有些亲密之事。王重虽暗里笑这南宫南人物风流,面上却不作声,随意瞟了眼他身旁侍立的女子,但见一女端方,五官也颇有几分姿色,但远远算不得美人,不由奇怪这南宫南的眼光。南宫世家雄踞北地,可说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竟挑了个样貌只比普通人略强一点的女子。再微瞟了另一女子,更觉惨不忍睹——那女子竟是个满脸黑点的麻子,委实让人难解。正疑惑间,目光撞进了一个幽深晶澈的眸子,想不到那麻女一双眼睛倒是生的极好,莹然有辉,色比黑矅。他略微思索了一回,竟自丢开,陪着南宫南说笑一回,余平章已是安排好了他一行人的住处,再将客气话讲过一遍,方容得南宫南前去休息。

    一俟这些人离去,王重抚须沉吟,半晌方道:“木清,你觉得这位南宫少主前来,是来找麻烦的还是有意前来助阵?”

    彦木清谨慎道:“大当家的,这件事情一时半会还看不出来。若是有意前来襄助,那是再好不过。若是另有图谋,”他露出一个狠毒的表情来:“凭他再高的武功,来个瓮中捉鳖也不是什么难事!”

    王重微微点头,转尔换了慈祥的表情,道:“木清今日还未去看过遥儿吧?不如同老夫一起去看看?”

    彦木清黑面之上浮起赧色,连连点头,目中也有喜色,尾随王重一路往后寨而去。

    洞庭水寨依山而建,形如倒置的葫芦,水寨议事大厅恰处在葫芦口,王重的女儿王玥遥住在葫芦底。这二人一路而行,寨中来往众中之中有许多面目奇特之人,一路问候而去,走了两盏茶功夫方到了王玥遥的香闺。这王重早年丧妻,膝下只得一女,生的花娇玉颜,只是身子娇怯,一年里头有半年是在病中。彦清木的父亲彦辞原来水寨二当家,是以两家自小便订了儿女亲家。颜辞过世之后,彦木清子继父位,坐上了二当家的交椅。

    王玥遥见得这二人前来,也只倚靠在床头,挣扎着要起身,娇喘微微,额上香汗淋漓,被王重急忙制止,道:“我的儿,你快快躺着吧!为父也没指望着你日日问安,只望你早日养好了身体,与木清成了亲,鸾凤和鸣,就是为父的造化了!”

    王玥遥脸上沾染了绯色,娇嗔道:“爹爹……”羞怯怯向着木清望上一眼。后者正目不转睛看着她,似乎是颇为紧张她的身体,目光与之相撞,一时之间粗黑的脸膛都变成了紫红色,手脚局促,竟是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王重对此景像似乎是颇为满意,不由拈须微笑。正说笑间,外面丫头前来禀报:“寨主,卫神医来了!”王重急忙起身往外迎去,只见一中年男子身量颇高,着布衣青衫,面容清癯,颌下长须飘逸如仙,性好雅然,正从容缓步而来,确是神医卫神。王重当日使人劫了卫施与圆觉大师来到洞庭水寨,他以为这些隐世高人皆是脾气古怪,定然要费一番口舌,哪知道卫施见得王玥遥之病,立时下手诊治,并无一丝推拒之意,这倒让王重对他反倒极为客气起来。他对这女儿爱愈明珠,见得卫施手起针回,不过半月间,女儿容色比之过去已经好了许多,见着卫施那面上的笑意便是掩也掩不住。

    卫施倒是见多了病人亲眷各种情况,很是淡然的点点头,便进了内室与王玥遥施针。王重生恐自己在侧影响了卫神医施针,令彦木清与自己回转,彦木清虽恋恋不舍,也只得随他去了。

    这里卫施施针完毕,又问了王玥遥一些饮食起居之事,缓步而去。王玥遥静躺了许久,只到贴身丫环小翠进来,抿着嘴儿笑道:“小姐这是在想什么呢?”

    那王玥遥幽幽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卫神医年轻时候长什么样儿?”

    小翠素来知道自家小姐脾气古怪,向来在病中,多思多恼,闻言心头大跳,却也不好接口,只看似随意道:“二寨主眼巴巴的盼着小姐快快好起来,好早日成亲呢。”却见王玥遥立时露出厌憎的表情来,道:“那我宁可再多病些时日,让卫神医再多多的扎几针。”

    秋华堂内,各有东西两厢。余平章将南宫南与梅蕊各安排在两厢。薛嘉与程元住在后堂,英洛与冬萝只得跟随南宫南住在东厢房,梅蕊与遥遥住在西厢房。英洛一路行来,只恨不得拿眼刀将南宫南削成十来八块。她对此人本就无好感,之前相识本就不善,更何况此人此次竟是拿自己开涮,莫名被他贬作了丫环。好在余平章却是个知情解意的,东厢内室的床竟是大的出乎意料,便是他三人睡在上面都无问题,外间的塌上也是布置的极为讲究,被褥一色的锦绫,虽看着不打眼,但摸在手中却是极为舒服的。只因这锦绫织工讲究,竟是比寻常的绫罗还要贵上许多。冬萝是个识货的,边摸边暗暗点头,可惜再好的东西到了英洛眼中,也只是个取暖的物件儿,那人近日越发浑浑噩噩,每日里总要睡够六个时辰方罢。虽面色看着也不差什么,但颊上却暗带了一抹潮红,竟不是很好的症状。此时也顾不得尚未梳洗,掀起被子一角来,连外裳也不脱,合身一滚,竟已呼呼睡去。

    梅蕊梳洗已毕,前来东厢房,见得英洛拥被高卧,早已睡的昏天黑地,不由苦笑连连:“她倒睡得着!”

    南宫南浅笑:“这人早些年大雪地里死人堆里也睡过的,这地方已经算是福地了,她哪有不睡的道理。”

    梅蕊奇道:“莫非那些传说竟是真的不成?”她指的恰是民间那些传闻,罗刹英这人在官场之上官声极不好,其实在长安城百姓耳中也算不得什么好人,但在西北边疆却算得上一段传奇,早有人将她与夫君千里奔袭,大漠狼群之下夺敌首之事传的神乎其乎。

    南宫南叹道:“就凭她这种狠劲与忍劲,也可想之这虚名也不是枉得的。只是我走之时,风敛月早说过,她的身体正在走下坡路,会越来越差,喝的那药虽说有压制疼痛之效,但却会麻痹心脏,她这样睡法,会越来越嗜睡,迟早睡过去醒不过来。”他目注那人娇憨睡颜之上,似涌起无限怜惜之意。引的梅蕊不觉一怔,迟疑道:“师弟,难道你对英小姐……”却见南宫南摆摆手,道:“师姐想什么呢?我不过是想起许多年以前,英乔与他师傅在南宫家偷酒喝,偷画看的事情,那时候被我抓住,英乔竟将我暴打一顿,他师傅也不阻止,末了那小子趾高气昂说,看在南宫家有无数传世书画,若某一日我能将他打败,他就将洛洛嫁给我,不过聘礼得送多多的书画!我那时候并不知道洛洛是谁!”

    梅蕊奇道:“怎么英公子……他竟是会武的吗?”

    南宫南兴味一笑:“莫非师姐觉得他书画双绝,就定是个呆公子了?他这人除了有些护短,爱妹成痴之外,别的地方倒是一点呆意也无。说起来,他的师傅可是大大有名,便是那圣门老祖的二弟子清溪子,他老人家虽醉心诗画棋酒,但武功却也不差,只是比不得专学武功的小师弟罢了。英乔在他师傅身边的时候,这位老人家也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南宫世家有一批书画珍藏,带着徒弟偷偷来看,他倒也算得风雅,从来不见挟卷而去,只是来来回回的欣赏,家中酒窖里的好酒倒不知道被他师徒偷喝了多少。后来被我无意之中撞上,这才相识。”只是南宫南小时候有些呆气,曾听英乔许诺洛洛美丽非凡,他小时候笔力已经不同凡响,随手绘就了一副六岁女童的小像送了给南宫南,南宫南牢牢记着英乔这话,那些他与清溪子曾临摹过的画藏后来被他小心收藏。可惜再见英乔,却已在多年之后,英乔已经学会了京城贵公子的优雅作派,再无小时候的泼相,可怜南宫南有一次提起此事,英乔那时分明已知妹妹恋着周峥远赴之疆,是以只拿言语搪塞,也并不曾告之这洛洛是谁。

    为此,南宫南倒很是惆怅了一阵子。

    那张六岁女童的画像,概因算作小时候挂心之举,就算不曾有那娶来作新妇的念头,私心里,他也总想见见这画中女孩长大后的样貌,他后来无数次想着,许是英乔信手拈来所画,事实上现实中并没有这个小女孩。是以初次在英府相见,在如水月光之下赤脚走来的英洛,其实是让他内心极为震憾了一次,又兼着她出手狠辣无情,后来又听她叫英乔“哥哥”方才醒悟过来,原来当年的小女孩正是英乔之妹,是以当时才被她刺伤。只是这所有的惊涛骇浪不过都被英乔给当作了一场玩笑,消散在岁月的尘烟里。

    这些事情,无论如何不能启之于口。他只是目光在英洛面上轻轻流转,再转回头时,已消了惆怅之色,道:“不知师姐注意到了没?我们一路走来,这寨中竟多江湖人士,有些亦正亦邪之辈,有些决非善类,这位王寨主的人品值得考究。另有一事,此次随我们来的这位瑶瑶姑娘,从不曾说自己姓什么,我记得寨主的女儿似乎叫王玥遥,也不知道这二人之间有没有关系?这寨中处处透着古怪,师姐还是小心为上,也不得不防着这位王寨主。”

    梅蕊点点头:“若有可能,我们还是尽快找到神医,离开此地为佳。”

    南宫南道:“师姐所言甚是!”

    疑似故人来(四)

    自那日过后又是三四日,其间英洛每日窝在房内吃喝大睡,有时候被薛嘉揪起来,拖下床去,在院内转悠,转着转着便见她头如鸡啄米般的欲好梦眠去,只气得他暴跳如雷,下力去揪她的耳朵,直将她从梦中揪醒,她茫然四顾,见着面前薛嘉暴怒的脸,伸出手去在他颊上揪两下,连手上亦觉得很是无力,柔声哄他:“乖,让姐姐睡会儿,醒了再陪小嘉玩!”说完也顾不得自己正站着,已闭上了双眸沉沉入睡,任凭身体左右摇晃,竟也不曾倒地,实是一大奇观。

    薛嘉又哪里会真恼她,只不过沿途而来,每日见她越来越嗜睡,虽未曾得知风敛月的一言半语,也觉得心慌,有时候真怕她一睡不起,再也醒不过来。

    倒是南宫南心有怜意,有心制止这少年的行为,劝他道:“小嘉,抱她回去睡吧!”薛嘉近日连自己也觉得心绪奇特不能控制,不知道是在哪一次的笑闹间还是在爬千仞峰的携手而行间,又或者是在长安街市纵酒高歌间,或者是在更早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小少年,一头撞向了她,后来乍见她着女装,忽然之间小小少年便红了脸……他已经有些不敢想象,假如以后的日子里没有了她的陪伴,或者这世上再也不能够见到她,会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光是这样想着,已觉得似乎有人恶意揪住了他的心脏,捏紧了又松开,反反复复……他抱了怀中女子往内室而去,近一两年间他已长的身形高健,轻易便能将她抱起,只觉怀中的她瘦的可怜,比爬千仞峰背她之时还要轻上许多。

    南宫南近日虽下力与王重套关系,但劫了神医此等机密的事情,若是贸然开口,打草惊蛇,反倒不美,他也只能捺下性子来慢慢探查。

    这夜水寨之内又迎来了一位贵客,王重请他前去赴宴,他嘱了梅蕊小心看着遥遥的动向,方才放心去参加宴会。哪知一见之下不由大喜,原来今日贵宾正是易家现今的家主易数,听王重在席间对他推崇备至,原来是易家商行向来认钱不认人,这水寨被围,但寨内这些人口的日用各色物品总不能自产,还要仰赖外销,易家商行向来黑白通行,且信誉卓著,方能立足于此行业顶端而屹立不倒。易数与南宫家早有生意往来,对这位少主虽说不能熟到同穿一条裤子的份上,却也能在酒场上亲兄热弟的招呼一番。这顿酒只喝的华灯初起,王重见他二人熟稔,便将易数也送进了秋华堂。好在秋华堂除了东西两厢可算作主卧之外另有一处书房,不过是随意摆了些书来装点门面,但内里休息的地方却安置着一床暖玉塌,触手生温,恰摆在窗户旁,偏窗外临水,已近五月,开了满塘娉娉婷婷的嫩荷来,和风送花香,倚塌而眠,真乃一桩美事。

    易数这夜酒有些沉了,清晨还在梦中之时,便觉似有两道热辣辣的目光在自己面上巡梭,略微沉了沉酒竟便睁开了眼睛,一时险些被吓的一跳,距他面容不足三寸上方,正正贴上来一张麻子脸,上面星罗棋布皆是黑点,极像一块沾满了黑芝麻的烧饭,烧饼之上有狭长细眼一双,瞳奇黑,无眼白,那烧饼脸上忽尔绽出笑来,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烟熏火燎一般,呼出的气体带着一股隔夜的蒜臭腐烂味道扑鼻而来,几乎不曾让他将昨晚酒宴之上填下去的东西吐出来。那人也不知是男是女,声音破碎暗哑,如打磨的砂纸:“易二公子,起床吃饭了!”

    易数咬咬牙,挥了挥手,还晓得现下自己正在客中,可不能像往常在易家大宅一般,稍不入目的奴婢抬脚便踹,只客气道:“小哥客气了!容易某梳洗打扮一番,稍后便到!”

    却见那烧饼脸努力睁大了狭细的眼来,再向上贴近了两分,认真道:“二公子莫非看不出来奴婢是个女子?”那腐臭的气味一阵阵冲鼻而入,易数实不能忍,掩了口鼻再将她打量一番,果真见她下面穿了条女人的裙子,面料瞧着倒有八成新,只得附合道:“姑娘且请离易某远一点,岂不闻男女授受不亲?容易某起床再说?!”这却已经是极为难得的客气之语了,易数自小锦衣玉食美婢,养成了一种极为挑剔的毛病,比不得易柏,总还有容忍的气度。他一应穿用向来奢侈无度,且纵情任性,以前尚有易柏弹压,自易柏卸了家主之位嫁了人,手下管事皆觉得这位二爷性情更是大变,就算是金的银的流水价花出去,也换不回他一个笑脸,这鬼见愁的名号,却不是他枉担了虚名,原是与事实有些关联的。

    可惜这麻女不太领情,铁了心非要跟他辩解一番:“奴婢身份低微,不敢枉称姑娘!”

    他再忍无可忍,怒道:“我管你姑娘奴婢,长成这副模样,离爷远一点!”“啊嚏”一声,竟然不由自己控制的打了一个喷嚏,暗道不妙,大怒:“你这丑丫头用了个什么带香味的东西?”

    那麻女虽面有恐惧之色,唯唯诺诺,却也不曾离他远一点,委委曲曲略带羞涩道:“奴婢久闻易二公子怜香惜玉,昨夜听闻公子前来,奴婢激动的一夜未曾睡着,连夜用了桃花瓣泡了个澡,还搽了桃花粉,就连这衣裳也是用桃花香熏过的,不信你闻闻?”说着整个人偎上来,易数此时方闻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味,只是初时被她的那股口臭所掩,此时闻到,再不能忍,连着打了六七个喷嚏,眼泪鼻涕几乎全部下来,一把推开了她,只觉那女子向外扑去之时顺手在他面上摸了一把,手上皮肤稍嫌粗糙,她跌坐在那里就要号哭:“梅姐姐骗人!明明都说我搽了这桃花粉,可使容颜幼美细腻,定能得了易二公子的欢心,常伴身旁,红袖添香,哪知道易二公子粗暴蠢笨如猪,放着我这样的绝世佳人不要,我看也不过是个有眼无珠之辈!”一壁里干嚎一壁里偷偷拿眼看他。

    易二被哭的不胜其烦,偏偏面上奇庠无比,恨不能用指甲挠下一层皮来,只拿手在脸上不住揉搓,狠狠咒骂:“狠毒的女人,也不看看自己模样,居然敢来攀附二爷?!”他本就容颜秾艳,最得女子青目,偏又家业兴旺,担着掌家之责,一年里贴上来的女子不知凡几,但被个如此丑怪的女子偎上身,尚属首次,偏近身长随又不在身边,那些人昨夜自去与水寨交割货物,且秋华堂地界不大,余平章便将他的一干随从安排到了隔壁的小偏院,那些人俱不在眼前,岂知搓着搓着只感觉全身似乎都要痒起来,恨不能跳进寒潭里将身上痒热之意除一除,此时恼火上头,只将身边床上能抓到手的东西都向着麻女掷去,怒吼:“滚!再让大爷看见你,砍了你的双手双足!”

    那麻女畏葸的看他一眼,躲过掷过来的东西,连滚带爬向着门外而去,眼见着她的身子在门口不见,却突又探回头来,抱怨道:“不过是我家少爷好心叫你去前厅用膳,你既不愿吃就算了,也省的他等了。我也困了,你既不想吃,那我就回去睡觉去了!“他分明在那女子声音之中听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再抬头去看时,门口哪还有她的影子?

    候在房门外的薛嘉听得房内动静,早笑得肚肠打结,见英洛连滚带爬从易数的滔天怒火下逃命出来,幸灾乐祸道:“该!活该!”昨晚易家家主前来,她的精神就格外亢奋,难得忍着没去呼呼大睡,且非要洗个桃花浴不可,愁得冬萝唉声叹气,最后只得借着梅蕊的名头,使了老大一锭银子,才央了水寨的人要了些干的桃花瓣过来,顺便还要了桃花胭脂啊大蒜啊什么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折腾了一个晚上,若非她今早出门之际效果惊人,他几乎要错疑为英洛要向易家家主去献媚——何曾又见过她以妆示人?便是刚刚起床的南宫见了她这副样子也是哭笑不得,连梅蕊那向来冰冷的面上也渗出了丝丝笑意,冬萝早笑的不成样子,将她从房内推出去之后就反手将自己关在房内,只闻得到她压抑的笑声。

    英洛朝薛嘉瞪了一眼,概因眼缝狭细,不能起到威慑的作用,她转头对着易数所住的房间颇为遗憾的叹息:“若非易大哥……我定然将他斩个十七八截,丢出去喂狼……也不知道这水寨后山有没有狼?”惆怅语调令薛嘉生生打了个冷颤,默默在心里同情了易二公子一回。

    英洛见他一扫近日郁色,加之心中恶气也出了大半,只觉畅意,上前伸出手去,揪着他两颊,使劲往外拉,半边身子偎上去,贴近他面上,眼见他瞳中涌起迟疑之色,忽尔张开嘴,连连呼出几口气来,乐不可支,大笑着跑开。

    薛嘉被她揪着面颊,本有赧色,忽闻恶臭袭来,下意识掩了口鼻,只听得她洒下一串暗哑笑声,他气急败坏追上来,又惦着她的身体,连速度也不敢放的很快,只虚张声势叫:“你给我站住!居然敢算计我?”

    英洛边跑边回头看,眼见着到了东厢门口,南宫南听得热闹,恰出门来探,被英洛一头撞进他怀里,差点就将他撞个踉跄,亏得他乃习武之人,下盘稳扎,也只是轻微的晃了晃,英洛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自为妩媚的笑容来,堪称相识以来最为亲切的笑容,接着又贴近了几分,几乎要贴到他面上去,南宫南几乎手足无措,身后薛嘉追了上来,不动声色看着,见她故伎重演,朝着南宫南面上连着吹了几口气,南宫南神色大变,放开了她转头便向着墙角跑去,呕吐之声不绝。

    ———可怜的人!

    英洛与薛嘉几乎同时暗叹!

    其实话说回来,南宫南也算不得可怜的人,比起易数来。

    易数生来便对桃花过敏,这在易家几乎是个少有人知的秘密。偌大易府,竟是无一株桃树,当年他未曾出世时,易家锦霞如云的桃林便因为他出生以后的

章节目录

燕子回时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凡人书只为原作者欲望文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欲望文并收藏燕子回时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