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贵妻 作者:rouwenwu

    心怀疑虑,可是为首的福王府,安王府,四位阁老,六位尚书大人,都无人站出来说一句话,这事自然也就这样静静的过去了。

    隐隐约约听见安乐侯府上似乎有什么怨言,只是没过几日,这点小道消息就立刻被一则重大消息给掩盖了下去。

    那就是泰王借着回京奔丧的名义,带着几十万大军渡过了汉水。

    金陵城一瞬之间风雨飘零,人心惶惶。

    而此时福王终于回到了福王府,好歹是赶上了皇上的哭丧。

    沈紫言站在窗前,望着变幻不定的天色暗自叹息,一场大战终究是拉开了序幕。

    第一百六十六章 花明(一)

    而这场战争的结局,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这场战争将要带来的后果,沈紫言几乎可以预见。这偌大得金陵城,只怕是难逃一劫。只盼着城春草木深的景象不要出现在如今繁华的金陵城才好。

    一日一日的,时间就这样过去。福王回来以后,沈紫言也渐渐安下了心,正如杜怀瑾所说,福王是福王府的支柱,他在这个时候能回来,自然就能稳定人心,给人一丝希望。

    七天的哭丧终于过去,沈紫言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不用每日在冰冷的青石上跪上四五个时辰了,也不用在没有眼泪时百般掩饰,到头来喉咙都隐隐作痛了。更不用忍饥挨饿,盯着大日头的头晕眼花的在那里强撑着了。

    所谓哭丧,也就是做做样子,干嚎上几声罢了。

    沈紫言相信大部分人都和她一样,在面对一个可以称得上是陌生人的皇帝时,根本不会有哀痛欲绝的感觉,又哪里来的真情流露泪流满面?朝天门那里不知有多少外命妇,也不知道多少臣子都跪在那里,等着礼官一声令下,立刻放声大哭,可是真正肯为了皇帝流泪的,除了他的母亲,还能有谁?

    经过了皇后一事以后,沈紫言甚至觉得,就连皇帝的母亲——太后娘娘,都未必是真心为皇帝流泪的人。做人做到如此境地也算得上是悲哀,不管在世时如何显赫如何风光,到头来还是化作了一抔黄土,和普通人一样,尘归尘土归土,只是,有些时候,一朝天子,比普通人还要寂寥的多。

    高处不胜寒,就是这个道理。权势,能蒙蔽很多东西,也能消磨,扭曲许多原本真挚的感情……

    这些都是小事,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只在沈紫言心里荡起了微微一层涟漪以后,就被抛到了脑后。沈紫言素来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过去的不快,通常都会忘记,因为日子还要继续,成日里计较着那些不好的回忆,并没有什么好处。就如同一个在走路的人背上了沉重的负担一般,只会让人觉得疲惫不堪。

    而皇后娘娘暴毙一事,因为有了泰王挥师南下一事,也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目。一来她不如其他皇后那般深入人心,又不是皇上的结发妻子,自然也没有元皇后的影响力。二来掌管后宫的太后娘娘根本没有将此事闹大的打算,这件事情就这样含含糊糊的过去了。

    唯有安乐侯嚷嚷了几句,只是不知出了何事,有人弹劾安乐侯强抢民女。其实说起来,不少大家族里都有这事,只是没想到偏偏安乐侯就被人弹劾了。最后还是太后娘娘将此事压了下去,只说看在死去的皇后娘娘的份上,不再追究。出了这事以后,安乐侯也就消停了许多,再也不敢有旁话了。

    沈紫言心里一清二楚,这事必是有人暗中指使的,只是现在福王府要操心的事情太多,而这件事情又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也不过是深深埋在心里,并未向任何人说起。沈紫言相信杜怀瑾也定是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他和自己一样,在这件事情上都采取了沉默的态度。

    一旦追究起来,顺藤摸瓜,谁也不知道最后查到的真相是什么,而又会连累多少人……

    对于福王府来说,一个势单力薄的皇后娘娘从来就不足以畏惧,这件事情也就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别人提起了。

    六月结束的时候,杜怀瑾几乎没有着家,整日整日的在外忙碌。而福王府门庭若市,不少金陵城的名门望族都派了当家人来来去去,只盼着能从中得知一星半点儿的消息。而也有不少人采取了张望的态度,并不多往来。

    皇上去世这么久,应该叫做先皇了。而新皇帝还是迟迟未决,现在朝野上分为了大皇子派,四皇子派和六皇子派。大皇子身后站着的是太后娘娘的娘家欧阳家,而四皇子身后理所当然的站着金陵城的公卿世家,因为虞妃的娘家是明远候府,而明远候府和金陵不少公卿世家都有往来,甚至也有姻亲关系。人总是对自己同阶层的人容易接受一些。

    六皇子目前是朝堂中支持者最多的,其中包括旗帜鲜明的福王,安王,以及福王府的亲家许尚书和沈尚书。虽然六皇子妃的娘家也是国公府,但是一向与人往来甚少,这次也不知能有多少助力。

    朝堂之上最忌讳改弦易张,沈紫言深知福王府和沈家,既然一开始就明明白白的站在了六皇子一边,那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若是六皇子成功登位,那福王府就是最大的功臣,只是君心易变,说不定今日六皇子还感激不尽,到了明日就开始怒目相对。而要是六皇子失败,福王府和沈家的结局,只会更凄惨。

    总而言之,沈紫言只希望六皇子能够顺利登基,否则,不管是福王府还是沈家,都没有好果子吃。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太后娘娘会站在哪一边,一边是娘家欧阳家,一边是福王府,也不知她会作何选择。

    不过,这也算是一种恩赐,不管她最后站在哪一边,都能保证她一世的荣华。不管是欧阳家还是福王府,最后想来都不会亏待了太后娘娘的。因此只要太后娘娘在其中保持一种微妙的中立态度或者含糊其辞的说法,都不会走了大褶子。

    只不过,沈紫言隐隐有一种感觉,太后娘娘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插手夺嫡一事了。否则,那日她不会可以提起杜怀瑾的六皇子的旧事。

    作为内宅妇人有时候是一件幸事。至少,可以装聋作哑,不必理会外界那些风风雨雨,那些事,在世人眼中,本就是男人的职责。可有些时候,又是一件不幸的事,沈紫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她总是难以安静下来,温顺的做一个贤淑的小妇人,而总是不由自主的开始担心现在外界的局势。她不想一叶蔽目,躲在福王府的大门里,只一味的享受那些虚妄的荣华富贵,而是想真正看清楚眼前所面临的危机,只有这样,当危险来临时,她才能做好准备该如何自保。

    覆巢之下无完卵,她既然是福王府的三夫人,那么,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在这种风风雨雨的关头,都是和福王府生死与共的。

    杜怀瑾这些日子几乎是不见人影,沈紫言知道他必是为了泰王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自然也不会去打搅他,只隐隐约约听到些只言片语,泰王手下的精兵和金陵城守将姜大人在京郊展开了一场恶战,双方僵持不下,而金陵城内也是人心惶惶,再也没有了从前的繁华。

    沈紫言坐在窗前,静静的看着外间的天色,叹了口气,现在已经是十三日了,也不知杜怀瑾会不会回来。墨书已探出头来:“小姐,二少爷回来了”沈紫言微微一怔,杜怀珪在皇帝驾崩后,哭丧之时都没有回来,怎么现在七天的丧期过去了,反倒是回来了?

    想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只怕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到他所在的书院也得好几日的功夫,再加上一路上舟车劳顿,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快了。只不过,杜怀珪回来了,福王妃却并没有命人来叫自己过去见见,着实有些奇怪。

    沈紫言还是第一次见到二少爷杜怀珪,只见他身形瘦削,举止间带着几分大家子弟应有的气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沈紫言就是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因为他的眼神让人觉得有些阴森,哪怕就是这夏日炎炎的时候,也让人生出一阵寒意来。

    他唇角带着一种冷冷的刚毅,说话时中期充沛,“这是三弟妹吧。”沈紫言笑着见了礼。福王妃对杜怀珪一向是面上的事情,见他问起,想到沈紫言进门时他也没有回来庆贺一声,心里更是冷了三分,也不过淡淡应了句:“正是你三弟妹。”

    在场的没有一个不是聪明人,谁又看不出个子丑寅卯福王妃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根本就不十分待见这位二少爷。沈紫言骤然明白了八九分为何福王妃没有立刻让自己来见礼……

    好像福王妃不大喜欢二少爷和二夫人,而且根本就没有掩饰的打算……

    这事,沈紫言自己是做媳妇的,自然是不好多说。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而二夫人显然对福王府待二少爷的这种冷淡态度十分不满,满脸的忿然,只是不好发作。

    这事,沈紫言自己是做媳妇的,自然是不好多说。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而二夫人显然对福王府待二少爷的这种冷淡态度十分不满,满脸的忿然,只是不好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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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七章 花明(二)

    只不过,更令沈紫言觉得诧异的是,二夫人和二少爷虽然是夫妻,可是光是这样看着,就觉得少了些什么。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直觉,感觉二少爷和二夫人之间的关系有些疏远,没有寻常夫妻的那种温情和默契,甚至可以说,彼此之间的疏离就如同是两个初相识的人一般。

    沈紫言心里的这点想法也不过持续了一个晚上,她素来对旁人的私事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自然也没有深想下去,只是静下来时,未免开始细细的想,杜怀瑾现在在何处。他那样骄傲的人,又不喜旁人碰他的东西,对谁都是嬉皮笑脸的模样,也不知现在是否安好。

    灯火随着外间的清风不住跳跃,映出她雪白的面容,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空。也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一首诗:闺中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反反复复的吟诵悔教夫婿觅封侯一句,心头倒生出一种别样滋味来。

    墨书在一旁静立许久,终于按捺不住,“小姐,夜深了,不如歇息吧?”沈紫言虽然也觉得有些倦了,还是浑然没有睡意,似乎不过短短几日,就习惯了和杜怀瑾同床共枕的日子。而现如今屡屡一个人从梦中醒来,见到子夜的月光洒满了红色的罗帐,没来由的叫人一阵心慌。

    好像总是缺少了什么东西一般……

    不过时候着实不早,沈紫言也不好强挨着,就点了点头,“歇息吧。”默默的看着墨书开始铺床,眼前又浮现杜怀瑾在床前信手抖了几下就将床褥扑得平平整整的情形,默默叹了口气,“墨书,今晚上是你值夜吧?”

    墨书点了点头,“小姐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沈紫言笑了笑,“你在这边床踏板上歇了吧。”墨书微微有些诧异,沈紫言从来就不喜欢让丫鬟们睡在她近处,从前守夜时也不过是谁在窗边的榻上。虽然心里困惑,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搬着被褥扑在了床踏板上,放下了罗帐。

    因是七月初,天空静静的挂着一轮镰刀月,并不见皎洁的清辉。沈紫言低声和墨书说道:“你说,现在泰王的军队到了何处了?”墨书细想了一回,答道:“前几日说直逼长江了,泰王安插在金陵城的人都开始不断暴动,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兵临城下了。”

    沈紫言眨了眨眼,心里说不出的沉重,“难道到如今大楚朝竟没有一个可用的将领?”福王还没有得到兵符,现如今也不过是赋闲在家,只能暗中指点从前旧部罢了……

    朝堂之事本就不是闺阁夫人该多嘴的,墨书也没有多说,只感叹道:“又有谁能有王爷当日的英勇呢?”沈紫言不免有些郁结,现在皇上之位悬而未决,群龙无首,关键时候,连个发号施令的人都没有,再这样纷乱下去,得益的可是泰王

    福王倒是有那个权威,在百官中威信极深,只是名不正言不顺,现如今也只能等到新帝登基了。无论是大皇子,四皇子还是六皇子,所依靠的力量都不容小觑,只不过,六皇子的赢面更大一些。

    六皇子才德兼备,在六位皇子里面素来是最得皇上喜欢的,只不过大皇子占了长字。现在朝野之上的文武百官,各自为战,有的站在大皇子一面,有的支持四皇子,有的直接表明拥立六皇子,可谓是乱成一团。

    只是,沈紫言有些不明白,这种结局,无论是福王,还是杜怀瑾,当日想必都已经料到了。依他们的性子,不可能没有提防,怎么会任由事情发展到如今。

    亦或是,他们在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能够十拿九稳的将六皇子成功推上帝位。

    只不过,那个时机,到底是什么呢?

    而现在这种混乱不明各自为战的状况,又要持续多久?

    现在朝堂上的百官们各自有各自的阵营,出发点也无非是各自最大的利益罢了。或许,六皇子他们,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能够平衡这三股力量。但是沈紫言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俗语有云,攘外必先安内,现在泰王步步紧逼,而无论是将领还是百官,都无法真正的团结起来,至今也没有一个能够号令群雄的人站出来,一呼百应。

    沈紫言自嘲的笑了笑,都说乱世出枭雄,那么现在,泰王是不是也算是枭雄了?

    沈紫言想了又想,一夜辗转无眠,第二日照例是去福王妃处请安,只不过令她惊奇的是,近几日清晨雷打不动待在正房的福王,今日却突然不见了。现在这种关头,一点风吹草动就足以令沈紫言小心翼翼,也就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不见爹?”

    福王妃也有些困惑,“天还未亮就出去了,一句话也没有说。”沈紫言默然半晌,没有言语。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想,福王此去,是不是去见六皇子……

    心念一动,眼角余光划过微微晃动的帘子,若有所思。福王之所以能够安之若素,是不是杜怀瑾暗中在做些什么……

    这样的念头转过,没来由的叫她一阵心安,脸色微霁,反倒是安慰福王妃:“爹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福王妃微微笑了笑,自一起经历皇上病重到驾崩的事情后,关系也亲昵了许多,“也别尽想着这些,先吃饭是正经。”

    沈紫言恭顺的应了,默默的用完了膳,陪着福王妃说了几句话,就见到杜水云匆匆忙忙的过来了,见了她,面上顿时浮现又羞又愧的神色,呐呐的叫了声“三嫂嫂”就站在一旁不再说话了。

    沈紫言见着未免有些奇怪,打趣道:“今儿个怎么这样安静起来了?”杜水云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三嫂嫂,三哥在不在?”听她提起杜怀瑾,沈紫言眼中顿时一黯,勉强笑道:“不在呢,出去好几日了。”

    杜水云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有趣,“那就好,那就好。”福王妃白了她一眼,“你又闯什么祸了,怕你三哥知道?”杜水云尴尬的笑了几声,“我就是把三哥送给我的灰鸽子养死了……”福王妃无奈的抚额,“既然是你三哥送的东西,又怎么可以不爱惜?”

    杜水云就拉着福王妃的衣袖开始撒娇,“娘,我又不是故意的,横竖现在三哥不在,也不会怪罪到我头上……”沈紫言望着她,无声的笑了笑。若是真能如杜怀瑾这样一直天真下去,是不是就会轻松许多?

    这种想法也不过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一种担忧所取代。除了母亲,还有谁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的天真?看着杜水云明媚的面庞,灿烂得如同冬日里噼噼啪啪的爆竹似的,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福王一直到晚上才回来,与此同时也带来一个大消息:六皇子三日后登基。沈紫言得知这个消息时久久没有说话,心里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现在都有名正言顺的皇帝了,这场战争,也自然而然的由他统领,压在福王府肩上的胆子,也轻了许多。

    不管怎样,福王府到底是在这一场博弈中赢了。只不过,谁也不能保证这样就能笑到最后了。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一切都是未明的,直到最后一刻来临,都要保持一如既往的清醒。

    在这场夺嫡之争中,福王府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不言而喻。沈紫言虽然不知道福王到底采取了怎样的手段将大皇子和四皇子排挤在了皇位以外,但还是唏嘘不已。一直以来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有一刻的安宁。

    漫天的烟尘里,面目冷峻的杜怀瑾只是偶尔站在城楼上发一会呆,刹那间表情空洞,好似魂魄抽离飘去了谁也看不到的地方。西晨风只是碰了碰他冰冷的手,语调漫不经心,“三公子在想什么?”

    杜怀瑾猛然回神,往侧旁退开两步,“没什么。”西晨风轻声笑了起来,艳红如丹朱的嘴角边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是惦记着家里的夫人吧。”杜怀瑾不承认,亦不否认,“天凉了,也不知道金陵是怎样的光景。”

    西晨风默默叹了一口气,相知这么些年,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意,不自禁劝他:“真若是想得紧了,就回去看看,你离开个两三日,也没什么打紧的。”杜怀瑾垂眸思考了良久,还是摇了摇头,“我回去了之后叫她更担心。”

    看着他波澜迭起的眼眸,西晨风知道,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动心的。

    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他被鲜血染红的盔甲上,眼里划过一丝了然,叹气之时,又摇头苦笑,“真不知你这样油盐不进的人,怎么会突然对一个女子动心。”杜怀瑾默不作声的站在城楼上,眼神依旧散淡,石头般冷硬的脸上不见半点悲喜。

    只不过,他的视线却落在了东南面,远远的望着,只是天苍苍,望不到尽头。

    那里,是他成长的故乡——金陵城。

    上一章出了点问题,又修改了一次,大家可以重新看看。

    第一百六十八章 花明(三)

    三日以后,六皇子率文武百官在天启门祭天,宣布正式登基。

    六皇子登基以后,改年号为永和,封六皇子妃黄氏为皇后。或许是吸取了先帝的教训,六皇子将不足一岁的嫡长子立为太子。而与此同时,许家大公子许熙,翰林院大学士,被封为太子太傅。沈二老爷和许尚书分别接替了原先两位阁老的位置,成为了阁老。

    李阁老和宋阁老的位置依然是巍然不动,而大夫人的父亲裴阁老,以年老之名,告老还乡。当初支持大皇子的欧阳家和支持四皇子的公卿之家们,并没有立刻采取什么手段。只不过,沈紫言相信,新皇帝不过是一时的隐忍,等到他站稳了脚跟,足以统领群臣的时候,这些当初站在了他对立面的家族,将会受到极大的惩罚。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历朝历代,都免不了这一幕。而太后娘娘的娘家欧阳家,是否会得到太后娘娘的庇护?太后娘娘会不会因为此事和新皇帝有了隔阂?这些事情一齐涌上头来,叫人心里一阵阵纷乱。

    沈紫言不过是想了想,就觉得头疼不已。

    早知道随着六皇子的上台,朝堂之上必定会有一番大变动,还是觉得心惊不已。

    更令沈紫言吃惊的是,杜怀瑾被封为了太子少师。

    圣旨很快就由内侍传到了福王府,沈紫言忙换上了一身正服,跪在了福王妃身后听旨。沈紫言初时听着这诏令时,下意识的以为福王会拒绝,只是出乎意料的,福王不止没有拒绝,还代替不在福王府的杜怀瑾欣然接下了圣旨。

    太子少师的官阶是从一品,杜怀瑾如今不过十九岁,就一步登天,做到了许多人奋斗终生也无法做到的事情,自然叫人又是羡慕又是嫉恨。而许熙,在六皇子登基一事中,又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沈紫言没有参与,也不得而知,只是隐隐有一种感觉,那必定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角逐。

    不久以后,又有第二道圣旨,福王府三夫人恭谨贤惠,端方孝顺,被封为一品夫人。接二连三的封赏令沈紫言有些应接不暇,飞快的睃了一眼福王,见他泰然的跪在一旁,丝毫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小心,反而露出一种理所当然的神色。

    不过是这一眼,沈紫言立刻就明白了福王的意思,恭顺的接下了圣旨,神色自如,并没有因为这一封号而露出沾沾自喜的神色,反而眉目间更多了几分慎重。登高必失,沈紫言始终坚信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那必是要付出代价的。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值得自得的地方。心头反而更添了几分沉重,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为自己所知一样。

    福王见着微微颔首,连一句话也没有交待,就和福王妃回到了正房。暗中未免和福王妃感叹:“你倒是给瑾儿选了个好媳妇”福王妃就露出几分自得之色来,“你不知道这孩子多机灵……”话说到此处,就将沈紫言当日如何进宫探寻先皇之事,又是如何大半夜的和自己商议事情尽数说了出来。

    福王听着心头一震,倒不是对于沈紫言的聪慧和胸有乾坤感到震惊,而是对于福王妃知晓了这许多事情却神不知鬼不觉的瞒着自己有些不安,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让你知道了”语气里是浓浓的愧疚。

    福王妃眼眶微热,神色一黯

    ,“难道你们都瞒着我,我就能和没事人似的了不成?”福王长长的叹道:“说到底,都是我的不是……”福王妃心里微酸,眼里已有水光泛起,“我们瑾儿……”

    福王也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垂下头半晌无语,抿了几口茶,才慢悠悠说道:“我让他上战场去历练了。”他的语气虽然轻描淡写,可叫福王妃吃了一惊,“你说什么?”这本是福王预料之中的事情,他指了指炕上,示意福王妃冷静下来,“虎父无犬子,我的儿子,总不能一辈子娇生惯养着,在我们府上万事不知的过日子。”

    福王妃想到幼子,又是心痛又是愧疚,种种感情交织在一起,令她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二夫人见着沈紫言手中捧着的圣旨,露出了又嫉又羡的神色,语气就有些酸溜溜的:“这么说,三弟妹成了我们府上的一品夫人了?”口气十分不善。沈紫言听着也不过是淡淡笑了笑,“不过是皇上的恩赏罢了。”

    大夫人回头看了二夫人一眼,眼角露出了一丝不屑,带着小咖,头也不回的走远。

    沈紫言又应付了二夫人几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捧着圣旨,供在了案桌上,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细想了想福王从头到尾的态度,有些不解。印象中,无论是福王,福王妃,还是杜怀瑾,为人处事都十分低调,而福王身为六皇子的叔叔,又是一手扶持他登基的人,此时更应该急流勇退,才能顺利脱身,怎么到如今反倒是贪图这些名利了?

    一只鸽子,也不知从哪里飞过来,落在她眼前的窗台上。将沈紫言从恍恍惚惚中惊醒。沈紫言的目光随意的落在那雪白的鸽子上,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忙伸手将那鸽子捉住,下意识的去看它左边翅膀下是否有印记。

    只是令她失望的是,那里雪白一片,和周遭毛发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也就是说,这只鸽子虽然是杜怀瑾所养的那一只,但极有可能是飞得倦了,无意识的停歇在了她面前。

    刚刚腾腾升起的喜悦又一点点散去,自己果然是草木皆兵了,哪怕是一点点苗头,也让她欢喜不已,就好像是收到杜怀瑾的消息一般。只不过,再一眼瞟去,沈紫言竟发现那鸽子的右腿上绑着一卷东西。

    心里怦怦直跳,立刻将那东西解开来。是一个小竹筒,将盖子解开,里面就是一小卷布帛。沈紫言的双手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灵巧,不过一瞬之间的功夫就将那帛布抠了出来,然后飞快的打开。

    上面是一排龙飞凤舞的黑色墨迹映入眼帘,再熟悉不过的笔迹。

    沈紫言心口剧痛,丝丝缕缕的疼痛如海浪一般将她吞没。

    锦帛上除了一首诗,别无他言。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嫣婉及良时。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参晨皆已没,去去从此辞。行役在战场,相间未有期。握手一长欢,泪别为此生。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不过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诗,让沈紫言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首诗是苏武的《留别妻》。苏武年轻的时候是汉武帝的中郎将。天汉元年,匈奴示好,放回曾经扣留的汉朝使节,汉武帝派苏武率使团出使匈奴,送还被汉朝扣留的匈奴使者。临行前夕,这个在历史上以刚烈节义着称的男人,不无感伤地写下了一首《留别妻》。而如今,杜怀瑾原封不动的将这首诗誊给了自己。

    一种悲戚之感,一种倦怠无力突然出现。闭上眼睛,外面,白日已尽。

    这一瞬间,她突然清醒过来,赫然间明白了福王的用意。

    杜怀瑾的这句诗再明显不过,他现在必是在某一处的战场上,甚至还进行着激战,过着那种朝不保夕,随时有可能丧命于此的日子。而此时皇帝的封赏,一方面是为了笼络人心,另一方面,则是给远在战场上的杜怀瑾一种暗示,一种激励。

    电光火石之间,沈紫言想到了秦始皇手下的一员虎将,那位将军每次出征前,都会向秦始皇索要大量的封赏,譬如千亩良田和豪华的宅子,而秦始皇每次都不厌其烦的接受,甚至是带着一种上位者的骄傲,一一满足那员虎将的要求。而最后,那员虎将带着秦朝四十万精兵出征,秦始皇也没有什么怀疑,哪怕是明知道只要那位将军愿意,他可以倒戈相向,当时秦国也就可以立刻改朝换代了。

    那位将军没有辜负秦始皇的期望,带着秦国的精兵,一举灭掉赵国,楚国,齐国。

    沈紫言相信,真正的将军,没有哪一个是贪图财物的,可是那个将军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向秦始皇索取,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向秦始皇表明自己的忠心。而秦始皇想必也能领会那位将军的意思,所以才放心大胆的将秦国几乎是所有的军队都将给了他。正如同如今的福王一样,对于新皇帝的封赏,来者不拒,从来没有露出什么别的意思。

    对于皇帝来说,真正可怕的不是那种贪心不足的人,可怕的是那种无欲无求的人,那种人,看上去什么都不需要,更不需要皇帝操心,可却是最令皇帝放心不下的人。在这种情况下,福王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接受,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君臣之道,何其复杂

    哪怕是沈紫言重生了一世,对于有些政治一事,始终没有那么深刻的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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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九章 展眉(一)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过去,隔窗天色已是银杏黄。低头是飘着新绿色的庐山云雾茶,腾腾升起的烟雾笼罩了她的面容。沈紫言时常想,这是第几日,杜怀瑾不在的日子。

    炎热的夏天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现在是九月的初秋。

    梧桐叶慢慢落下,带着对尘世间最后一丝眷念,尘归尘,土归土。沈紫言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黄叶,胸中轻轻一触,像在心口按熄一支火柴,微红而灼痛,便也罢了。就好像是一直喧嚣着的地方,突然变得极其安静。一念至此,她的心就像鲠着一抹鲜红的胭脂,丝丝缕缕都是怅然。

    不过她素来不是无病呻吟的女子,也不过是偶然想起杜怀瑾时觉得有些想念,待到这一阵思绪过去,便也罢了。来来去去的变化,叫她自己都有些捉摸不透。静静的坐在窗前一连饮了四盏茶,直到墨书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抿着嘴直笑,“小姐素日常说好茶虽好,可是不宜多饮,怎么今日也牛饮起来了?”

    沈紫言淡然一笑,掩去眉间的黯然,“我不过是多饮了几盏茶罢了,就有你这样的丫头,在人身边说个不停。”墨书也不辩解,只笑道:“秋燥,我让人选了几个上好的秋梨,用冰糖水浸着,甜津津的,小姐也吃上些,润润喉咙。”

    沈紫言干咳了一声,嗓子里痒得厉害,也就点了点头,“少放些冰糖,我不爱吃那劳什子。”墨书笑着应了,突然靠近了一步,低声说道:“听说泰王在江南一带节节败退,金陵城这几日虽然人来人往的,可是比往昔安静了不少,听说孟将军英勇善战,令那些将领闻风丧胆……”

    若是金陵城安静了不少,多半是泰王搬兵北上,护住老巢了。沈紫言略略一沉吟,笑道:“这么说,用不了多久,世道就太平了。”墨书很是高兴的直点头,“正是这么说,大家都这么传的,说今年除夕之前,泰王肯定就兵败如山倒了。”说着,看了沈紫言一眼,欲言又止,“奴婢没有打听到三少爷的消息……”

    沈紫言心里的喜悦就淡了些。

    杜怀瑾离开已经三个月了,现在还是杳无音讯。沈紫言心知福王不会不知道他的下落,可是又没有那个勇气去问福王,毕竟现在不管怎么看,福王都没有透露杜怀瑾行踪的意思。沈紫言是杜怀瑾的夫人,也是福王的儿媳妇,哪里好当面锣对面鼓的去问起这事

    她不问起,福王也从来不说,甚至于福王妃,也是绝口不提。屡次请安时,于福王妃闲谈起来,长篇大论的,只是从来没有提起杜怀瑾。沈紫言只得按捺住了满腔的困惑和那不时涌上心头的想念。

    自从上次收到杜怀瑾的《留别妻》以后,长长久久的都没有再收到只言片语。沈紫言有时候情不自禁的想,若是现在又有一只鸽子停歇在自己床前该有多好。只是日复一日,当初的期盼早已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次次的失落。

    不管她如何期待,那只鸽子,终究是不会给她送来一丝半点的消息了。

    眼看着天色黯淡下去,沈紫言就去了福王妃那里,也不知福王妃在和林妈妈说些什么,见了她来,急急忙忙的住了口,神色里带着几分张皇。沈紫言微微有些诧异,平日里福王妃和林妈妈说事不大瞒着自己,现在见了福王妃如斯神色,未免有些奇怪。

    但福王妃是长辈,沈紫言也不好去探听,只得装作浑然不知的和福王妃说着闲话:“……我听说外间福聚楼里面的师傅手艺是最好不过的,不少人家都去那里打嫁妆,就是皇后娘娘昔日,也对那里的首饰赞不绝口。”现在虽然是国丧期间,可福王妃暗地里已经开始为杜水云准备嫁妆。

    福王妃听着勉强笑了笑,没有如平常那般露出笑颜或是发表什么意见,只是神色恹恹的应了几句,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沈紫言见着更是起了疑心,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二夫人和二少爷联袂而至,大夫人和大少爷紧随其后。

    沈紫言看着这样的情景,心里微微一涩。从前都是二夫人落单,而自己和杜怀瑾,大夫人和大少爷一起,现在反倒是他们都成双入对,而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二夫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眼珠子转了转,掩袖而笑,“也不知道三弟什么时候回来,别是在外间被人绊住了脚,舍不得回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眼里满是看好戏的意味。

    这要是从前,福王妃也不过是一笑置之,可今日却觉得这话格外刺耳,也不待沈紫言说话,立刻冷冷说道:“我瞧着硅儿也歇息得差不多了,既然过了先帝七七四十九日的丧期,也该早些回去念书才是。”等于是直接下驱逐令了。

    二夫人脸色一僵,飞快的睃了二少爷一眼。岂料二少爷对二夫人投来的求助的目光浑然不觉,恭顺的答道:“娘说得极是,这几日物事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想来用不了几日就能去书院了。”生怕福王妃尴尬似的,轻笑道:“说起来,也与那些同窗许久未见了,甚是想念……”

    福王妃并未因为听着他的话而脸色有所好转,只是吩咐林妈妈:“该传饭了。”大夫人已在隔间带着小丫头们摆好了碗筷。沈紫言扶着福王妃去了隔间,就见到福王妃暗中捏了捏她的手。

    心里顿时一凛,福王妃必是有什么话要同自己说了。

    待到饭罢,有意落在了最后,一直见到大夫人和二夫人离开,才跟着福王妃进了内室。福王妃嗫嚅半晌,见着沈紫言玲珑的眉眼,眼泪就落下来了,“紫言,我有话和你说,你先别急。”

    她越是这样说,反倒是叫沈紫言更为担忧,但福王妃已经将话说在前头了,她自然不好再露出什么忧虑的神色来,心平气和的说道:“娘只管说。”福王妃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才低声哽咽道:“我听说瑾儿在南阳那里……”

    沈紫言心里咯噔一跳,她虽然早已料想到杜怀瑾可能上了战场,但是没想到这个消息真真切切的由福王妃说出来时,还是让她一阵心慌。泰王盘踞的长安,想要到达金陵城,就必须要经过南阳。

    而南阳也是离长安最近的关口。沈紫言光是这样想一想就觉得心惊肉跳。战场上,可不会有人因为杜怀瑾是福王府的三公子而手下留情。那是一个刀光剑影的地方,这一刻可能还在奋勇杀敌,下一刻可能就直接命殒沙场。

    在那样的地方,性命至关重要,却又无关紧要。

    福王妃低低抽泣了起来,“你公公还一直瞒着我们,若不是我逼着他身边的小厮说出实情,只怕我们现在还一无所知呢。”沈紫言虽然忧心不已,可还是笑着宽慰福王妃:“爹有自己的思量和打算,说到底也是怕我们担心……”话虽是如此说,自己心里还是难受得紧。

    福王妃想来也是如此,并未因为她的宽慰而脸色好看了些,又抽泣了好一阵,才渐渐止住了眼泪,强笑道:“瑾儿小时候遇见一位算命先生,他说瑾儿是大富大贵之相,只是先苦后甜,这次大概就是所谓的苦了。”

    沈紫言历来不相信方士之言,但这次宁可真应了那算命先生所说,哪怕就是多出几份香火银子也是心甘情愿的。见着沈紫言神色黯然,福王妃有心安慰几句,只是还未开口,泪就已落下。

    婆媳二人默默相对坐了一阵,沈紫言见着时候不早,也不好再打扰福王妃歇息,忙告辞了。一路上默然无语,只觉得这初秋的晚上,映着那皎洁的月光,令人有些孤寂。一阵晚风拂过,沈紫言情不自禁的紧了紧衣襟,站在抄手游廊上看着那圆月许久许久,才暗暗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墨书见着她脸色不好,又不知所为何事,只得拿些话来百般逗趣,沈紫言过了好一阵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服侍我去净房吧。”墨书眼中蓦地一黯,和秋水二人服侍她梳洗,又换上了亵衣,铺好床,放下帐子,才静静的退下了,掩上了门。

    沈紫言躺在宽阔的大床上,月光扑散了满床。轻轻摩挲着大红色绣花枕头上的戏水鸳鸯,心里顿生出一股落寞。这样的夜晚,她身边却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又想到福王妃同自己说过的话,更是暗暗心惊。

    翻来覆去只是无法入眠,索性坐了起来,靠在床?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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