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逼人 作者:rouwenwu

    酬金。”

    苏络无语,打量他半天,“这玩意你也收?你吃饭碗啊?”

    周崇文笑道:“这孩子家在山东,跟着师傅到这里谋生,每两个月都要写信回家去报平安,可是他没有钱,我曾想过免费替他写家书,他不愿意,便拿他烧制的瓷器相抵。”

    苏络拿起那碗看看,虽然稍显精致,但怎么看都是正常碗的样子,看不出有什么艺术价值。

    “这碗能卖多少钱?”

    周崇文想了想,“一文?”

    苏络顿时没了兴致,把碗扔回周崇文怀里,“你收了多少个?”

    “大概有十个吧。”周崇文开始收拾摊子,“你还休息吗?”

    苏络瞪他一眼,再亲眼看他有条不紊地卷好毯子,裹好枕头,塞好水囊,装齐了笔墨,甚至连那只碗也塞进去了,整整齐齐,又是他来的时候那个小包。

    服气啊,能如此有效地利用所有空间。

    不管怎么说吧,尽管周崇文没赚到钱,但人家毕竟开张了,有了少少的收获,相较之下,苏络就显得有些灰溜溜的。为了挽回面子,她的脑子一刻也没有停过,突然她问:“你说刚刚那孩子家是哪儿的?”

    “山东。”

    苏络顿时豁然开朗,又牛气起来,“走,带我去朱仙镇政府,我有重大情报提供。”

    周崇文半天才弄明白苏络是想去镇上的衙门,不解地道:“你有什么情报?”

    苏络贼笑两声,并不透露。赚钱嘛,走平民路线不行,那就走官场路线,到时候她因此立功,朝庭褒奖一下来,立马身价百倍,还有机会走后宫路线,影响时局国策,改变国家命运啥的。

    话说古代的衙门口虽然立着鸣冤鼓,但也不是随便敲的,敲了也不是随便就能进到衙门去的。苏络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她当然没敲鼓,她又没有冤情申报,她只是走到站岗的差役面前提出了想见镇级干部的要求。

    可能是她身上缺少了一点王八之气,差役并没有立刻通报并哭喊着央求我们的主角收了他做小弟,只是冷冷地瞪了苏络一眼,用眼神告诉她:干部不是你家小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几番协商之下,苏络不得不用“延误国家大事,后果你来负责”的大帽子扣下去,终于见到了镇长秘书师爷大人。

    这一切周崇文都看在眼内,他看到苏络神秘兮兮地对师爷耳语了几句后,师爷的神情凝重起来,而后吩咐两边:“架出去,以后这种疯子别放进来。”

    于是苏络被架在杀威棒上送了出去,先前无奈替他通报的差役大哥指着她鼻子大骂:我早看出你是个疯子。

    苏络指天对地的发誓:五六月间山东将有大旱,朝庭应早做布属防范,如果应验,就是大功一件。

    这回不用那差役赶人,周崇文就拉着苏络连忙离开。

    如果他知道苏络要报告的是这么个情报,他就不能带她来。

    现在刚刚初春,别说什么五六月间了,就是下个月的事也难预料,凭什么就说山东大旱?况且他们身处河南,就算山东真能发生旱情,你让朱仙镇镇长怎么上报?说我夜观天象,得知山东将有灾情?不用别人,他的顶头上司就得揍他个有越职之心,再况且大明版图辽阔,哪年没有灾情?旱灾蝗灾冰灾水灾,怎么预防?预防得过来吗?

    苏络垂头丧气地跟在周崇文身后,她是想起了《万历十五年》第一段上提及的内容,但是忽略了这样的灾情在古代或许是极为普遍的,书上不也说吗,像这种灾患,以我国幅员之大在所不免。

    雄心壮志出发去,灰头土脸回家来。苏络终究是没完成她坐马车回村的愿望,跟着周崇文一齐吃着公交马车扬起的灰尘摸进了宝来村。那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苏绎也已经熬好了粥,捧着冒着热气的粥碗,就着昏黄的灯火,苏络突然感觉到一种浓浓的亲情暖意,她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她和那个人挤在租来的地下室里,也是这样喝着粥,再被那个人拥在怀里睡去。

    如果能一直那样下去该有多好,如果后来某些人没有出现,某些事没有发生,她和那个人之间也不会变得日渐冷漠,针锋相对。

    她在回忆,在感慨,突然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跃进她的脑中,她要改变命运,不止改变眼前的,还要改变四百年后一些人的命运。

    正文 第十二章 一个大坑

    改变命运的契机,就在她的手中。

    碗,那是周厮得到的其中一个酬金,在周厮的厨房里,同样的碗有十个,也就是说,可以做为套碗亮相。

    周厮说这碗顶多值一文钱,那是在1587年,四百多年后,十个明朝的碗,怎么着也能小值一笔。

    苏络是个怀疑主义者,有时又是个理想主义者,至少她对自己脑子里冒出的想法是深信不疑的。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明朝瓷器的价值,众所周值,明朝的瓷器值钱,但那是指官窑,是指千中选十,十中选一再进贡给皇宫大内的顶级精品,当然民窑中也有精品,可这几只出自于瓷器学徒之手的碗,显然还不够级数。这些苏络并不知道,因为她不是考古专家,对古物的理解程度仅局限于央视二套的鉴宝节目,在她心中,明瓷等于巨款。

    于是她热血沸腾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四百余年后年少时的自己得到一封辗转流传的古信,告诉她在河南省中部的一个小村子里,某某处埋了一批来自四百年前的礼物,可以改变她的现状,改变她的未来。就这样,苏络完全陷入自己的畅想之中,完全忽略a点如何到达b点的可行性过程,在那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偷走了周家的这批“套碗”。

    她会付钱给周厮的,拿碗的时候她这么想。

    这天之后苏络变得很忙,她忙着四处查看地形,侦查了几天之后,她将藏宝地点定在了村外不远的一处荒山,那里人迹罕至,而且地势有利于后世辩认。

    就这样,在一个全村人都还在睡梦中的清晨,苏络带着顺手从周家顺来的锄头,背着用小木箱装好的套碗,又揣了两个红薯做午饭,出发了。

    来到山脚下先是辩认了一下方向,然后数着步子朝山上走。天还没有全亮,山间异样安静,苏络应该害怕的,但她心藏热血,为了改善四百年后的家庭生活,为了改变一对母女的生存方式和日后的相处方式,她将害怕丢在脑后,迈着大步唱起了“我独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给自己壮胆。

    事实证明这招儿不太好使,苏络越唱越害怕,差点忘了自己脚下的步数,凑了个整数停下,也不管那么多了,就是这吧。

    锄地是个新鲜的运动,对苏络来说有些难度,因为她不止要锄,还要挖。

    初春的土地还没有完全复苏,这给她的挖掘工作带来很大不便。她挖啊挖啊挖,半天只刨出一个比脸盆大不了多少的小坑,显然不行。她坐到坑边,托腮沉思,她不是想放弃,而是终于想到一个比较严峻的问题。

    例如:她可以写一封给自己后代的信,叮嘱他们一代代地传下去,最后在某某年到某某市交给一个跟自己同名的小女孩儿,但她的子孙不听她的怎么办?她的后人偷看了信,知道藏了宝贝提前挖出来怎么办?更有甚者,她的家族链断了怎么办?她在这个时代嫁不出去,根本没有后代怎么办?

    真是越想越多,越想可行性越低,其实这是认清事实的好机会,苏络应该就此收手,彻底反省自己的理想主义才对,可懂得放弃就不是苏络了,于是她决定,不放弃。

    不管将来如何,不管其过程如何,甚至不管结果如何,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怎么做,做没做。

    太阳于此时升起,第一道日光打在苏络脸上,她仰望太阳,感谢它驱走了自己对周围环境的恐惧,于是劳动继续。

    挖啊挖,挖啊挖,苏络高唱“咱们工人有力量”,浑身充满干劲。但是挖坑比她想像中难得多,因为不仅要挖,还要把坑里的土清除出去,这无疑拖慢了工程进度,挖到太阳下山,只挖了一个没及膝盖的坑。

    这深度远远不够,怎么着也得掘地十米以上,深埋下去,以防地表环境变化导致宝藏暴露。

    于是苏络又背着碗下山,回家前特地溜到周家墙头外瞅了一眼,看看有没有铁锹之类的工具,锄头不太适合挖深坑。很可惜,没看见,只顺走了墙头上的一只藤筐,用来运土。

    就这样,第二天、第三天……苏绎问过两回,苏络都说自己踏青去了,苏绎就郁闷了,踏青拿锄头干嘛?还拿别人家的锄头。

    好在他相信一切,尤其是姐姐的话,也就不再过问,每天早早的起来给苏络弄早饭,并且给她装两个红薯当午餐。

    有了家人的支持,苏络的干劲更足了,她终于暂时给自己找了一个目标,挖坑。有了目标,生活才有动力。

    由于苏络的主要作业都在坑内进行,为了有活动空间,坑的面积越来越大,深度日渐增加,虽然每天累得回家后倒头便睡,但一想到另一时空自己的幸福生活,她的心里就有了极大的满足感。不过她也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原本计划掘地十米,可忘了计划掘完后她怎么从坑里出去,她挖了一米五的时候出坑就有困难了。

    于是在某天夜里村里姓周的一户人家又丢了一架用于修茸屋顶的梯子。

    用了半天的时间把两米多高的梯子扛上山,苏络觉得自己有挑战运动极限的潜力。挖十米是不可能了,就尽可能的深挖吧。

    十五天,一个两米深的大坑,酸疼的肌肉,满手的水泡。

    当苏络把那箱碗放到坑底正中,脑袋里想着她期望发生的一切,她觉得真值。

    事情在她封坑之前发生,那时她正架着梯子打算爬出去,梯子腿触及到坑底的某个地方时,发出了极为沉闷的一声,“咚”!

    苏络对着那块坑底发了小十分钟的呆,然后手脚并用地在大坑里又挖了个小坑。

    那是一只箱子,不大,但是很沉,手估重量五六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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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十三章 天降横财

    苏络的手在抖,心在颤,上天没有抛弃她,穿越者果然是最牛气的!

    掀开箱盖,里面白晃晃一片,反射着当空的日光,灼得苏络双眼生疼。

    不是什么稀世古玩,箱子里装着世上最俗气也是最实惠的礼物,银子。

    并不是银锭,而是铸成一根根的银条,齐齐整整的码在箱中,不多不少,刚好一百根。这绝对是上天的礼物,知道她在这个世界过得不太好,所以给她开了金手指。

    苏络的脸要笑得变形了,嘴一直咧着,保持着这个状态又分别挖掘了银箱的前后左右下,没再见别的箱子,于是收手。不过接着问题又来了,她的碗还能埋在这里吗?显然这箱银子也是有人埋的,是古代遗产还好,最怕就是哪个地主的私房钱,保不齐哪天就要来挖,还是小心一点。

    打定了主意,也不急着埋碗了,把银箱绑在身上,背到地面上时,苏络累得几乎吐血,但是她觉得,值!

    这天苏络几乎用了平时两倍的时间才背着银箱从山上挪到家里,偷偷把银箱藏到床下,这才拉开衣服查看自己痛疼的双肩,肿得厉害,还有几处擦伤,但是她觉得,值!

    第二天早上,苏络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又回到山上去,处理痕迹。她这才知道,挖坑很辛苦,填坑一样很辛苦,填来填去坑里的土始终少了许多,只得拖来许多山藤树枝以作掩饰,累个半死,但是,值!

    这天回家,苏络先是去还了锄头和藤筐,又以个人信誉作担保在周厮处支了十文钱。当她拎着买来的猪肉回家时,苏绎开心得几乎蹿上了天。

    姐弟二人美美地享用了一顿美食,并且很有良心地给周厮留了些,苏络这才掩好大门,把苏绎叫到自己屋里,分享那个应该与家人分享的秘密。

    “明天把娘接回来吧。”苏络嘱咐着看起来有些发傻的弟弟。

    苏绎的脑袋早就不转个了,拿着一根银条,突然上去狠狠咬了一口。

    “姐,你别叫醒我。”苏绎的眼睛有点红。

    苏络一把掐住他的脸蛋,狠狠地拧了一下,“疼不疼。”

    “疼!疼!”苏绎哀嗷一声,脸上却终于见了笑容,“姐,咱们有钱啦?”

    苏络笑得很是猖狂,转眼却发现苏绎的眼泪掉了下来。

    “以后娘不用那么辛苦,姐姐也能嫁得出去了。”

    苏络的笑意收敛了些,这些事情本不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应该操心的,可是苏绎却过早地承担起家里的负担,包括她来这里的这段日子,几乎都是苏绎在照顾她。

    “小绎,谢谢你,你真是个男子汉。”苏络在这一刻懂得了珍惜,后悔自己曾经错过的,因此更要珍惜眼前得到的。

    那天晚上,苏络的小屋里时不时的传出姐弟俩刻意压制的笑声,苏络终于完全脱离首次淘金失败的阴影,见到了自己未来的明亮曙光。

    第二天一早,苏绎到外面借了秤回来,仔细称过每根银条的重量,十两一根,一百根,一千两。

    苏络马上又拿着小棍在地上演算起来。

    一两约等于六百五十块rb,一千两,六十五万。

    苏络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从无产阶级迈进小资阶级,她只用了十五天。代价不过是红肿的双肩和满手的水泡。

    苏绎去还秤,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周崇文。

    苏络觉得事情要糟,因为苏绎相信周厮,并将他当成兄长兼老师那样尊重。所以她有理由相信,周厮已经知道了她挖到银子的事。

    果然,周崇文一脸严肃地掩上门,回头就要求看银子。

    “这是我挖到的,没用不法手段。”苏络一边强调一边从床下拖出箱子。

    “如果这些银子是有人埋在那里……”

    “当然是有人埋的。”苏络打断他的话,“总不能凭空的出现一箱银子。但是是什么人呢?宝来村里有人能埋得起这么一大笔钱吗?如果不是村里的人,又为什么会把钱埋在宝来村附近?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取的时候不是太麻烦了吗?”

    周崇文看着苏络,“你想说什么?”

    “没想说什么。”苏络盖好箱子,送回床下,又坐在床上,以示银子所有权。

    “你想说这银子是前人留下的无主之物?”

    “这是你说的。”苏络闲散地晃悠着垂下的两条腿,“我只是那天在朱仙镇听说书的说岳飞岳元帅曾在这里大破金兀术,当时兵荒马乱的,什么人留下了些什么东西,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箱子像被埋了几百年的样子吗?”周崇文半沉着脸问。

    苏络不说话,东张西望的装忙。就算她毫无考古知识也看得出新旧,这箱子别说几百年,估计几十年埋龄都没有。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要到处去说我在山上捡了银子现在等失主认领?还是要拾金不昧交到官府让他们坐地分赃?还是干脆再埋回去,等待第二个像我这么有运气的人把它挖出来,到时候我看着人家吃香喝辣改善生活,自己就领着老娘弟弟心里充实地喝西北风,就因为我品德高尚?”

    这回轮到周崇文不说话了,他的确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也不能完全否决苏络的话,只是君子本性让他对这飞来之财感到不太踏实。

    苏络突然回过味来,跳下床一叉腰,“你我只是邻居关系,我们家的事你管得着么!”

    周崇文就那么盯着她,目光渐渐变得柔和,看得苏络直发毛,最后他说:“或许是我想得太多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年之内不动这笔银子,一年内无人来寻,银子才算你的。”

    苏络都不用转眼睛,笑了一声,“放心吧,肯定没人来取,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挖到银子?”

    周崇文不解,苏络挑了挑眉,“想想我的身份。”她指那个“游魂”身份,既为游魂,发现一些事,了解一些事情的来历,并知道这些钱是无主之物也就不足为奇了,这种解释似乎能让人接受。

    周崇文大概是接受了,又想到有些话不能让苏绎听到,便将他支出去,关上房门小声对苏络说:“你得了银子并未扔下小绎不管,这点我很欣慰,但是你绝不能向小绎和苏大娘透露一分半点你不是苏络的事实。”

    “我没有自找麻烦的习惯。”苏络又坐回床上,笑嘻嘻地道:“怎么样?这笔银子我可以支配了吧?”

    连苏络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有时间想出理由来骗他,她可以对他置之不理的。

    事实上周崇文并不真的那么相信她,因为她前一刻还在狡辩,下一刻就自信满满地肯定这些钱是无主之物。让周崇文不再坚持的原因其实只因为苏络的一句话,她说“我们家的事你管得着么”,她把这里看成家,把这里的人看成家人。周崇文虽然正直,却并不迂腐,所以他适当地妥协。

    “十个月。”他突然说。

    苏络扭过头去不说话。

    周崇文再退一步,“半年,半年不动这些银子。”

    “一个月。”这是苏络的极限。

    周崇文笑了,笑得很温和,俊秀的脸上散发着神圣的光辉,他用无比磁性的嗓音轻道:“其实你可以不用理会我的。”

    苏络也生着闷气呢,认为自己疯了,疯子才会回应他的要求。

    “我发现你挺适合做神父的,诱人向善。”最后四个字,苏络咬着牙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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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朋友说苏络挖坑的举动很bc,怎么说呢,其实苏络一直也没有聪明过,她到这里的一切都是依直觉行事,尤其在经受了淘金失败的打击后,在眼前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就会更加想改善日后的生活

    最重要的,其实做什么都不重要,就是要给自己找个事干

    正文 第十四章 老妈苏氏

    没啥说的,进入pk等于进入刑场,希望大家不要手下留情,用手里的pk票砸死圆子,满500分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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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说有了口头协议,给那些银子一个月的自由,但苏络还是早早地做好了收编它们的准备,并计划着先把老娘接回来。怎么说现在也是名义上的有钱人了,没理由再让老娘给人家当老妈子。

    于是苏络对周崇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说服这厮再支给她二十个铜钱,做为往返路费,准备去朱仙镇接她老娘。坐公交马车去的,周崇文怕有意外,坚持坐陪,而且自付车费。

    苏络的确是需要他陪的,因为周崇文时常来镇上支摊子,替苏络给苏大娘送过几次东西,故而熟门熟路。

    路上苏络一直在紧张,毕竟一会她要面对的不是相信一切的苏绎,也不是君子邻居周崇文,她要面对的是与她这具身体有着血缘关系的老妈。

    要是被戳穿了怎么办?面对一个母亲,她还能胡说八道的蒙混过关吗?如果不能,她要怎么去安慰一个失去了女儿的母亲?

    正琢磨着,觉得有人看她,转过头去,对上周崇文的眼睛。

    周厮的眼睛很明亮,无论什么时候见到都给人清新爽利的感觉,此时他挨着苏络,身子随着马车的行进轻晃,朝苏络笑笑,“只要你少说些话,看起来便是苏络了。”

    苏络有点窘迫,这厮居然看穿了她在想什么,悻悻地扭过头去,又听他说:“不要坚持、要不狡辩,在苏大娘面前柔顺一些……”

    “我知道!”苏络忍不住回头吼了一句,“真罗嗦!”

    周崇文看着她,眼角竟含了两分笑意,苏络扁扁嘴,胡乱地点了下头,“行了行了,知道了。”

    说是这么说,苏络却比刚才更紧张了,从下了马车到去李富户家的路上,不停地握拳给自己打气,极力告诉自己一会面对“母亲”时要温顺一点,这对她来说可是个大难题,因为她在另一个时空面对那个人时,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温顺。

    苏络等在李富户家的后门外,看着周崇文上前叫门,门开了,探出一张面孔,看起来不超过四十岁,温柔、秀丽,脸上残留着小家碧玉式的清秀痕迹。

    苏大娘。苏络听周崇文这么叫,她有点惊讶,忘了这个年代女子大都早婚,像她这样二十岁了还没嫁人的,少之又少。

    这个就是她娘?苏络努力从那张面孔中搜寻那个人的影子,找了半天,对上苏氏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那个人也经常这么看着她,温暖、期盼,还有她从没注意过的欣慰和关怀。

    “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她听苏氏这么问她。

    苏络连忙摇头,“没有,我……”我了半天,嗫嗫地不知该说什么好,偷偷瞄了一眼周崇文,接收到他目光中的鼓励,小心翼翼地开口叫了一声“娘”。

    还好是“娘”,如果叫“妈”,苏络肯定叫不出口的,这个字在她长大后就很少叫了。

    苏氏温柔地笑着,拉着苏络的手翻来覆去的看,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苏络当然知道自己手上留着劳动最光荣的痕迹,连忙抽出手来笑道:“您可别心疼,要是再给我一千两,我宁可再磨出这么多水泡。”

    说了一串话,苏氏看着她的目光突然多了些疑惑,苏络又紧张起来,却见苏氏向周崇文一笑,“周先生的官话教得真好,一点也听不出小络的乡音。”

    苏络小松一口气,站在苏氏身后向周崇文挤眉弄眼一番,以示自己过关。

    周崇文的嘴角翘了一下,又连忙忍住,苏氏这才回头问苏络,“什么一千两。”

    苏络省略自己埋碗的前提,只说她是想开恳荒田,结果挖到了宝。说完她看见周崇文神色古怪,显然是不相信自己上山开田的说辞,瞪了他一眼,又向苏氏说了与周崇文的君子协定,希望老娘能站在她这边一致对外。

    谁料苏氏说:“周先生做得对,你自当遵守这个协定。”

    苏络就郁闷了,其实她明白,周崇文与她做的协定无关时间长短,只是一个形式上的决心表率,以示自己并不是真的见钱眼开。幸亏这是在明朝,如果放在四百年后,早被人当做先进楷模,大家表面上给你鲜花和掌声,转头就说这家伙其实傻帽到家了。

    寻求盟友失败,苏络倒没什么怨言,只是让苏氏跟她回家,一起渡过这一个月的静默期,然后共享小资生活。

    苏氏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她跟李富户家签了十年长约,现在才第三年。

    这种签约方式与买断不同,通常只负责一些粗重活,伺候主人的轻松差事是轮不到的,给的薪水少,而且不管养老。想来也是,买主要买断也买断十几岁的,可利用价值高,没理由买三十几的。

    苏络说您在这干十年不过十二两银子,咱不要钱了还不行吗?再把这三年的薪水退给他们,他们肯定愿意。

    苏氏仍是不同意,又说那笔意外的银子万一被人寻了回去,咱们家就又没钱了,到时候工作也没了,两头空。

    “那就在失主找来前,用钱生钱!”苏络说得笃定,“有了本金还怕没有进项吗?”

    话说到这份上苏氏居然还不同意,一个劲的摇头,苏络没招儿了,用目光向周崇文求救。岂料这厮居然临阵倒戈地站到了苏氏一边,还反过来劝她要尊重他人的决定。

    这时苏氏把苏络拉到一边,“我在这里不错,就是不放心你和小绎,所幸有周先生照顾,为娘就放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络总觉得自个的老娘并没有回为那飞来的一千两感到过分的开心,当然也是开心的,因为她随后又对苏络说:“如果那银子当真是无主之物,不要乱花,留一些给小绎将来娶亲之用,另一些便给你置办嫁妆。”说完又感叹,“娘知道你不想给人家做妾,有了这些嫁妆,做正室应是没问题的,其实如果不是周先生心中装着谢家姑娘,倒是极好的一个人选。”

    一滴冷汗,苏络最终也没能劝服苏氏,看着苏氏温柔又坚定的背影重新没入李富户家的后门,她直觉认为她老娘不离开李家是有别的原因,而不仅仅是什么合约没满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力量能让人无视金钱的力量而甘愿辛苦下去呢?她这个俗人可能一辈子也想不明白。

    正文 第十五章 当豪爽遇到仗义(500加更)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离开李富户家后,苏络问周崇文提问,她没想着周厮能回答,因为探人隐私不是君子行径。

    没想到周厮居然犹豫了一下,苏络来了兴致,“你竟然知道?”

    周崇文又摇头,“只听说也住在朱仙镇上,苏络曾偷偷见过他一次,不过苏大娘并不知情。”

    苏络摸着下巴沉思,看来这里边的事还挺复杂,怎么听都像是夫妻离异后父女再聚的情景,不过现在有离异的吗?还是下堂妻?

    想到这三个字,苏络的心里刺痛了一下,触及到她最不愿回忆的事,脸上神情便显得阴郁,但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在周崇文带些担忧的目光射过来前,又恢复成了潇洒的苏络。

    “我饿了。”苏络着鼻子,一边闻味儿一边前进,“包子!”

    周崇文来不及阻止,苏络已经坐到了不远的包子摊上,露天的灶台上摆着一溜儿包子笼,扑鼻的香气,腾腾的蒸气让苏络觉得有点眼熟,再打量一下周边环境,乐得大喊,“老板!包子老板,我又来了!”

    这里正是她上次跟说书先生一决高下的地方,包子摊是奖品赞助商,虽然最后的颁奖仪式被黑社会搅黄了,但好歹她也在这里小创了一把辉煌,拥有粉丝数十,并与一说书前辈惺惺相惜。说到底还得感谢这包子摊的老板,没有他,苏络就没有这个机会。

    叫了几声,也没见老板的人,此时刚到饭时,摊子上除了苏络就有一个客人,那客人埋头坐在另一张桌前,很有心事的样子,显然心思没放在包子上。

    这时周崇文过来,拉起苏络说既然没有人,咱就回家再吃。

    苏络反手拉他坐下,“今天是让我吃包子还是让我把你的脸揍成包子,你自己决定。”

    周崇文斟酌了一下,屈服了。

    又等了一会,苏络把筷子敲得山响,老板还是没回来,因为有上次的遗憾,导致苏络对此处的包子产生了特殊的感情,还就不想吃别的了,想了想,决定自己丰衣足食,先拿出来吃着,反正也是吃完再付钱。

    就这样,苏络在周崇文强烈反对的目光中掀了蒸屉,还热心地问摊上另一个人要吃几个,那人抬头看了苏络一眼,忠厚的脸上带着些焦急,摇摇头,没一会又抬头问:“你认识包大哥?”

    苏络摇头,“姓包的我只认识包青天。”

    那人不说话了,继续埋头沉默。苏络捡好包子回到桌前,夹了一个刚咬一口,就见那个胖胖的包子老板一溜小跑地从隔壁巷子里出来,腋下夹个小包,回到摊前见到苏络就乐了,扬手打了个招呼,转身坐到那个忠厚脸旁边,把小布包塞到他手里,恳切地道:“兄弟我帮不了你太多,这些你别嫌少。”

    忠厚脸愣了一下,当即翻脸,跳起来说我找你不是图这个。

    包子老板按他坐下,说你我从小到大的兄弟,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图这个,只是你现在有难处,哥哥我帮不上许多,尽尽心意。

    忠厚脸垂头坐着,毫无预警地哭了出来,而后两人交心叙旧足有小三十分钟,忠厚脸才拿起桌上的小包,满脸通红地说哥哥的情谊兄弟记下了,兄弟他日东山再起之时,再来报答哥哥。

    忠厚脸走了,包子老板的眼圈才红了,背过身去偷偷擦了擦眼睛,再回头乐呵呵地看着吃完了一盘包子的苏络。

    苏络正有感于包子老板和忠厚脸的兄弟情谊,见老板这么坚强的表现更是佩服万分,“刚才那哥们儿是谁呀?看着好像挺惨的。”

    老板没吱声,拿起苏络面前的空盘子又去装了四个包子拿回来,这才坐到苏络对面叹了口气,“那是我扬州老家的结拜兄弟,从小长到大的,这些年一直在各地跑商,做生意有赚有赔的,他比较倒霉,让人骗了,分文皆无,只得老远来投奔我,只是让他在我这小摊子上未免受委屈了,就给他拿了些钱,帮不上忙也是个心意。”

    “拿了多少?”其实苏络不该问的,只是她现在对钱比较敏感,并会在无意识间换算成rb。

    包子老板是个爽快人,大笑了两声,“老哥我的全部身家,外加扬州老家的一处祖产地契,也就值个三四百两吧。”

    苏络佩服极了,当即让老板再来两盘包子,说我今天给你捧场。

    周崇文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俩人怎么就能瞬间熟络得像认识了十年似的,一个豪爽一个仗义,几盘包子吃下来,就差八拜结交了,倒是他,在一旁坐陪无所事事,连话也插不上一句,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苏络问那老板,说你家里有祖产,为什么跑这么远来卖包子?那老板说因为这里是他老婆的故乡,当年他跟着老婆回乡访亲,来了就喜欢了,之后还开了包子铺,后来他老婆死了,他舍不得结束经营,就一直留在了朱仙镇。

    念旧情、讲情义,苏络在佩服之上又加了三分尊敬,最后问那包子老板,“要是你那哥们儿再失败怎么办?”

    包子老板说话前定要大笑,大笑过后说道:“老哥我父母死得早,老婆也死得早,无牵无挂,天生的硬命一条,就算这银子有去无回,我也不用向谁交待,况且我那兄弟本事不小,干的是稳赚的买卖。”

    “还有稳赚的买卖?”苏络笑喷,“稳赚他还来投奔你。”

    “嗨嗨,”包子老板大手一摆,“我那兄弟做的是接头生意,专门撮合交易,在中间牵线,然后他收些佣金赚钱,这次他是太信人啦,替买家垫付了银子才发现那一批货都是不值钱的次货,去找卖家,早跑了,买家也失踪了,敢情这两家是一伙的,合着骗他来着。”

    苏络一听,好么,原来对缝这个行业也是由来已久了。

    “他平时多做什么交易?”苏络想到了现在还不属于自己的那一千两银子,现在打听一下,看看什么行业好做,省得到时候乱了阵脚。

    “粮食和布匹。”包子老板显然以这兄弟为傲,“江南的大粮商和布商,我这兄弟都认识。”

    粮?苏络摸着下巴琢磨一阵,笑嘻嘻地起身一拱手,“老哥,我先告辞了,以后说不定有事情让你帮忙,你可不能推辞。”

    “那当然。”包子老板跟着起身,“那天刚见面我就觉得你投缘,今天更是相见恨晚。”

    就这样二人依依不舍地相互道别,苏络想要结帐,包子老板抵死不收,于是两人又推让了半天,苏络临走前问了一句:“大哥你叫啥?”

    周崇文绝倒,热乎了这么半天,包子吃了无数,竟然连对方名讳都不知道。

    好在包子老板天生豁达,并不生气,说我叫包子兴。

    还真是包子,周崇文暗想,当然这已经破坏了他的君子条款,君子怎么能这么腹诽他人的名讳,刚在自我反思时,包子老板又问了苏络一句,“你叫啥?”

    周崇文彻底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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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十六章 淘金路漫漫(1000加更)

    离开了包子铺,苏络有目地的让周崇文带她去了米粮店,将粮价打听个仔细,跟先前在宝来村打探到的产品信息做了对比,就陷入沉思之中。甚至连周崇文没带她去坐马车都没注意,听话地跟着他走回村里。周崇文觉得有点问题,直觉告诉他苏络正在打那笔银子的主意。不是一个月后,是现在。

    仔细回想了一下苏络和包子兴的对话,再想到她打听米面价格的行为,周崇文推断苏络应该是想投资一个包子铺,再请包子兴当顾问,苏络不是说了嘛,以后有事让他帮忙。虽然周崇文觉得苏络此举算是在精神上违背协定,但毕竟是个比较务实的想法,也就秉着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态度,不过一旦将来真的有人来认领这笔银子,他肯定第一个让苏络还钱。

    如果他这个想法让苏络知道,苏络多半会不屑地看着他,再指出他小农意识本质。瞧不起人!一个包子铺,怎么可能是苏络的目标。

    回到家里,苏络拿着小木棍又算开了,一两银子能买到上等白米一石,中等白米和下等白米则更便宜一些,当时她留意了一下,这个一石的概念,大概就是小二百斤的样子。

    算个整数,一千两银子能买到上等白米……二十万斤,中等白米和下等白米则会买得更多。

    苏络想不出二十万斤米会有多少,只是把米以百斤为单位装成一袋,那也有两千袋。

    再通过对比得知,朱仙镇的粮价比宝来村贵上个一二分不等,而宝来村是以发展小手工业为主,种地不是他们的强项,村里的粮价肯定也不是最厚道的,这么看来如果能到江南米乡找到直接货源,她的一千两应该远不止二十万斤上等白米。

    没错,苏络对包子铺没兴趣,感兴趣的是包子兴的兄弟,那个掌握江南粮商第一手资料的家伙。他被骗了,可是他的关系网还在,苏络想借他的老本行,给自己找个可靠的上家。她本钱不大,一千两,可是她有信心,这一千两在年中的时候会两倍、三倍地赚回来。

    这点数量在大粮商眼里应该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数目,但对苏络而言却是关系到她能否做好一个成功穿越者的关键,而且要及早地将计划付诸行动,晚了,恐怕米价会涨。

    打定了主意,苏络便想她下一步该做的,就算她没什么经商经验,也知道买来的商品要有地方保存,保存时间不用太久,现在是二月初,保存到五月初,她的一千两就能变成二千或是三千两了。

    直觉告诉苏络,周崇文会反对这件事的,但是让她再等一个月,二月初变成三月初,再加上交易运货时间,时间会很紧,所以她决定先贿赂一下周厮,让他适当通融,看看能不能把约定改成三天或者五天。

    苏络其实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的,身为四百年后的地球人,信誉这东西在他们身上的残存量已经很少了,何况是为一个根本不做数的口头协定。但她就是不能无视周崇文,她宁可死乞白咧地出j耍赖,磨得周崇文改变主意,也不想在那厮明亮的眼睛中看到一丝对自己的鄙视。

    不想让他瞧不起,这是穿越者的变态自尊心。

    于是苏络去了周家,问周崇文还想不想娶谢小姐。

    周厮答得十分随意,“男大当婚,但是我没钱,也没能力让谢小姐过更好的生活。”末了再加一句,“我不同意你提前动那笔钱。”

    苏络张了半天的嘴,没发出声音。这厮会读心术吗?

    在她发愣时,周崇文已打好了他的小布包,准备去镇上出摊子。苏络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舌灿莲花地发誓自己绝没动那笔钱的念头,至少现在没动。又重申自己只是关心他的私生活,怕静默期间谢小姐让别人收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周厮态度淡定,“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苏络说君子都这样吗?面对喜欢的女孩儿自己的未来都能这么平静,周崇文不予置否,苏络下了个结论,君子都不是地球人。

    贿赂工作宣告失败,不过这并不耽误苏络的计划实施,劝说工作可以慢慢来,就算不成,顶多一个月时间,这期间她还可以做别的准备嘛。

    首先,单线联系包子老板,向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包子老板当然乐得给自己兄弟揽一份活计,当即修书一封让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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