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臣 作者:堇谣

    正脸惊讶地看着他。

    “顾承念,”刘深愣了好半天才笑起来,道,“朕还以为你只会背百十本书,写点糊弄老爷子的八股文了。没想到,还挺行的啊!”

    这夸让顾承念有些不好意思,他垂头低声道:“皇上过誉了。”

    “不,幸亏你说了,不然真要铸成大错了。”刘深低头沉吟片刻,才道,“但是如今怎么办?修筑官堤的款项朕已经批了,恐怕不日就要动工了。要不再批银子下去,将堤埝间的百姓迁出来?”

    顾承念摇摇头。“不可。则民埝毗邻黄河,内中均是沃土,百姓未必肯迁,二则人口太,迁起来也不切实际。不如就此传旨下去,不许退筑官堤,仍旧复修民埝,也是可以御洪的。”

    “好,那就照你说的来。”刘深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件事,“只是……朕突然想问你,依河防都事所说,他们用的法子却也是古书上说的,为何就不妥了?”

    “回皇上,那书臣也是看过的。”顾承念在刘深面前得笔直,板眼地道,“他们用的,是贾让的《治河策》。书里说,当年齐与赵、魏以河为境,赵、魏濒山,齐地卑下,作堤去河二十五里,河水东抵齐堤,则西泛赵、魏,赵、魏亦为堤,去河二十五里。想必他们的意思是,战国时两堤相距是五十里地了,所以没有河患,今日两民埝相距不过三四里,即两大堤相距尚不足二十里,比之古人,未能及半,故认为不废民埝,河患断无已时。但殊不知此时,彼时,《吴越春秋》里有言曰‘因地制宜’,那时河边并没有这许百姓,所以此策可行,但是现在不同了。亚圣亦云‘尽信书,不如无书’,所以……”

    刘深听着听着,忽然笑了:“‘尽信书,不如无书’?那上次那个举着本不知哪个腐老头子评的诗经,跟朕说《关雎》是‘风天下而正夫妇也’的,是谁来着?”

    顾承念又窘迫起来:“臣……我、我不是信了那说法,只是不信《诗经》这样的清新文字,所述只是‘情爱’二字……”他说着,抬起头来,却发现刘深不知何时已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看,两人距离极近,在刘深目光下书呆子的脑袋迅速断弦,顿时卡了壳。

    “‘情爱’二字怎么了?”刘深看着顾承念紧张的表情,心里觉得有趣,反而有意逗他,“是不该有‘情爱’?还是‘情爱’不好?”

    “也不是不好……”刘深越靠越近,将顾承念逼得连连后退,身后便是短炕,顾承念退无可退,只得任由刘深将手支在他身体两侧的炕沿上,年轻皇帝的气息将他紧紧地包裹住。顾承念侧着头努力躲避,不让自己的脸蹭到刘深的衣服,小声地辩解道:“对于情爱,臣知之甚少,所以……”

    “知之甚少?”刘深手揽住顾承念的腰,另手勾着他脖子,强迫书呆子转回视线看着自己。

    “那你和我之间,是什么?有没有‘情爱’?如果有,那你怎么会不懂?如果没有,那你认为你和我如此亲近,却是为了什么?”

    两人近距离对视着。顾承念的眼神躲躲闪闪,手指扣入身下的狼皮坐褥里,喉节上下滑动了好几下,嘴唇都有些颤抖,还是没吐出个字来。刘深贴近他的脸,嘴唇轻轻触碰他的眼睛,感觉到了睫毛的颤动。

    “好好想想……为什么?”

    “因为……”顾承念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皇上说……所以……”

    “只因为这个?”刘深亲吻书呆子的眉毛,那是如他的人般清瘦的眉。“那别的人若是来要求你,是不是也可以?”

    “那不样……我……”

    “比如你的好朋友,冯长辰?他也和别人不样吧?”

    “不,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朕和别人有什么不样?”

    “我……我不——”

    顾承念终于支持不住两人的重量向后倒去,刘深顺势扑了上去,顾承念吃痛低呼声,刘深吃了惊,连忙丢开了吃豆腐的企图,跳起来扶起顾承念,轻抚着他的后背,担心地问:“没事吧?朕时有些……”

    顾承念摇摇头。自他受伤后,刘深就没再做过很出格的举动,刚才的气氛,顾承念都以为肯定是躲不过了,然而皇上将他拉起来,重新搂进怀里,就没了别的动作。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顾承念感觉到皇上怀里似是有什么东西,硌在两人之间。他不好说出口,皇上自己却嘟囔了句:“什么东西这么硌?”

    刘深摸了摸自己怀里,摸到了什么东西,笑起来道:“噢,原来是它!”便展手给顾承念看。

    那是块上好的墨玉,稍微有些椭圆,十分小巧。外观圆润光亮,如同凝固的夜色,却又比夜色晶莹。刘深把玉举在手里,笑道,“差点忘了!今天来,本是为了给你看这个东西的,这会儿却给忘了。昨日无意中翻出来的,西域来的贡品。最难得的是——”

    他将玉用两手轻轻扭,原本浑然体的玉石分为两块。原来这玉石中有类似于榫卯的构造,可以相互勾连,不得窍门的话是打不开的。内侧均雕刻着西域风格的繁复花纹,再扣起来,仍然严丝合缝。

    “这是西域人用来表述情意的东西,很有趣吧?”刘深重新把它分开,“至于是什么意思……等你懂了‘情爱’二字再说吧!”说着他又笑起来,将那墨色玉石的半收入怀中,拉过顾承念的手,将另半放在他手上。

    “拿好了!”说完他也不看书呆子作何反应,便转身向书案走去。

    魏国的天子送心上人礼物的时候,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好了,可得细细地说说这修堤的事了,这是正事!”

    顾承念看看刘深宽阔的肩背,又看着手中的半块玉石,低头不语。

    半夜感觉有凉意抚过脸,刘深被扰醒,睁开眼看看,原来是顾承念翻了个身,被子掀起了风。他笑笑,合上眼准备继续睡,却听见顾承念不知迷迷糊糊说了什么。

    他睁开眼。顾承念又说了遍,他还是没听懂,便爬起来,凑耳仔细听去,才发现他不是在梦吁,而是在呻|吟。

    低下头,发现他微微皱着眉,脸上的表情带着模糊的痛苦。刘深轻轻掀起被子,果然看见顾承念用右手紧紧按着后腰。

    从受伤到现在,刘深从未听顾承念对自己的伤作过任何评论,也几乎没听过他喊疼。这个书呆子,只有在睡梦中才表露出些微的痛苦,仅仅如此,便让刘深的心紧紧的揪起来。他默然凝视着顾承念的脸,半响,俯下身去亲吻他的嘴唇。深夜的寒意让二人的嘴唇都有些发凉,顾承念的睫毛颤动着,睁开了眼睛。

    “……皇上?”

    神情和语气都带着平日少有的迷糊,刘深觉得好笑,“怎么,忘了朕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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