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细,他能够为了彻彻底底发挥自己想象中某到料理滋味,而从原材料开始准备,不管是踏遍城市的每一个市场、还是自己亲自养殖,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最长的一次,他为了准备一道菜,从头到尾花了三年的时间。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太能够理解你的外公。
    “那一道花费了三年的菜我也尝过,最终并没有觉得它好吃到哪里去。也许从某种程度上而言,那道菜确实臻于完美,但是哪怕没有那么完美,我也不信当时的那些食客能够品尝出来。糖和盐多一勺少一勺,谁都吃得出来;糖与盐多半勺少半勺,一半的人就不那么在意了;如果糖与盐只多少了四分之一,或者十分之一,那到底有几个人真正能够品尝出来吗?一百个人中有五个吗?”
    “妈妈。”易白棠打断董恩的话,他客观说,“你不适合继承外公的厨艺之路。”
    良久的沉默。
    女人悠远的目光从墙壁上落回易白棠身上。
    时光在此折叠。
    坐在她面前的孩子一寸寸矮下去,一点点小下去。
    宽广而时尚的住所也于同时如多米罗骨牌般倒塌、翻转、逐步变成记忆之中永远笼罩着一层黄色的老家小房子。
    斑驳的青砖,石砌的灶台,堆放于墙脚的柴禾与渔网和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叠在一起,看着人心浮气躁。
    那好像是一个夏天。
    昨天晚上,她的爸爸和她说了这一段话:
    “思真,你不适合继承我的厨艺之路。”
    只有这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将她这一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努力都抹消。
    愤怒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自己的爸爸大吵一架。但不管她怎么说怎么叫怎么嚷,父亲永远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山一样沉默地看着她。
    她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或许最终也睡着了一会。
    但第二天的时候,她头疼得要炸了开了,坐在厨房里怔怔发愣。
    白棠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小小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她和外公昨晚上的争吵,进厨房的时候轻轻推了她一下,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就自动自觉搬着板凳站在灶台边上。
    这时候董恩突然发现自己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她刚才说二十年前白棠就嫌弃她做的面条。
    她真的做过面条给白棠吃吗?白棠有说过什么吗?
    她已经忘记了。
    但她还记得接下去的事情。
    白棠站在灶台前,烧水、加配料、熬汤,好像弄了很久很久,最终端了一碗面条到自己的面前。
    她浑浑噩噩地坐了好久,在接到那碗滚烫的面条的时候,心中说不出的感动。
    她在离婚的时候放弃所有一切,只为了能将孩子带走,现在,小小的孩子想方设法地安慰她。
    她微笑地端起面条来,吃了一口。
    然后……一切就大变样了。
    她从那碗面条中吃出了爸爸做菜的味道。
    她一瞬间记起来了昨晚的话。那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没有说出口的问句化作山呼海啸在她脑海里上下颠覆,叫嚣着狂怒着,反复质问并不在这里的父亲,也质问她自己。
    我是你的女儿!
    你说我不适合继承你的厨艺,那还有谁适合?
    你不将秘方交给我,还想要将秘方交给谁?
    愤怒占据了她的整个脑海,她又想起父亲在她离婚回来时曾经提过的那个建议:要不要将白棠改姓?
    如果将白棠改成姓董,那么所有的一切,秘方,指导,人脉,是不是都能理所当然地由男性继承人来继承?
    哪怕那只是一个小小的三岁孩子?
    她不知道在暴怒的那一瞬间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拉回了她的理智。
    面碗掉在地上,面与汤与其他材料,全在地上糊成一团,汤汁溅了老远老远,远到于不经意间,触碰了蜿蜒而下的鲜血。
    她沿着鲜血溅下来的轨迹向上看去,看见她的孩子倒在灶台之下。
    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鲜血从头发漫过耳朵,又从耳朵滴滴落下,落在地上,聚成血洼。
    二十年的时间。
    她没有办法面对白棠,因为没有办法面对当年的自己。
    当年那个,既懦弱,又丑恶的自己。
    易白棠看着妈妈。
    在他刚刚说完话的一个突如其来的时间里,坐在他对面的董恩突然用双手捂住了面孔。
    易白棠一蒙。
    没等易白棠理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滴滴透明的液体突然自董恩的指缝中渗出来,哽咽与抽泣也随着液体的汇聚,开始压抑不住,一声比一声鲜明。
    易白棠蒙逼。
    然后他镇定的、至少假装镇定地,拨了袁辉的电话,让他速度回来搞定自己的妈妈。
    袁辉在电话里还以为出了什么十万火急不回来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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