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他的竹石图,举在面前欣赏,越看越喜,越发觉得这十一两银子画得好值。三年不见,郑燮的功力大有进益,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幅画上没有题字。

    郑燮也看出了这一点,当即慨然应道:“掌柜,此处可借笔墨乎?”

    他借了笔墨,当场在这已经画就的竹石图上挥毫,亲手书写了题跋,再将墨迹细细吹干,这才递给石咏。石咏大喜过望,捧着竹石图爱不释手,扭头看看汤金扬:“汤师傅,又要烦劳你多花些功夫替我装裱这一幅!”

    这下子,松竹斋里皆大欢喜,白老板和杨掌柜赚到佣金,卖出了雪浪纸,汤裱褙揽了一件生意,郑燮赚到了生活费,而石咏得了喜爱的书画。

    白老板与杨掌柜看了郑燮所写的题跋,也大为赞叹,都说这字给画幅增色不少。杨镜锌连连说:“郑先生下回再送画来,只消在这画上题一句诗,这价钱能翻上一倍不止。”态度早已转为殷勤,盼着郑燮下回继续送些有题诗的竹石、兰竹图,jiāo给他他准备能卖出去。

    一时郑燮唯有苦笑,郑重谢过石咏,拿上银两,匆匆告辞,只说家中正在等米下锅。

    石咏望着郑燮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可万万没想到郑板桥竟困窘至此,早知道就该将刚才那幅竹石图的价格再开高一点的。

    只不过他眼下手头闲钱也不算多,早先石家的进项,都用在了买隔壁院子上,还有一部分则送去了树村,在那里,李大牛在冬闲时会招几名工匠,将石家那间三进的小院子张罗着盖起来。再加上眼看就要进腊月,过年时会有不少亲朋好友之间的礼尚往来,石家的压力会比以前更重。

    此外,石咏心里还隐隐约约有些忧虑。他知道郑燮郑板桥此生坎坷,可也只有那样曲折的人生阅历,才造就了后人所熟知的郑板桥。他固然可以资助郑板桥,助他脱离贫困潦倒的处境,甚至助他在京扬名,不必再等上二十年才会有人对板桥之画趋之若鹜——

    可是这样做,有可能会拉低郑板桥的格调。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仍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若是人生一帆风顺,郑燮便未必再能写出这样脍炙人口的励志名句。

    想到这里,石咏便有些犹豫。只不过他对今日之事全无后悔,总不能看着旁人有揭不开锅吧!

    石咏想着心事,从松竹斋走出来。

    这时候杨掌柜杨镜锌自后追上来,极小声地向石咏说:“茂行,听说郑燮此人上京时携带妖童一名,并曾自承好余桃口齿及椒风弄儿之戏,茂行如今正教着雍王府的四阿哥,这些事上……要三思啊!”

    杨镜锌口中所说的“余桃口齿及椒风弄儿之戏1”,乃是隐晦所指,好男风之意。

    石咏听了一怔,依稀记起此事确实在史上有所记载,只是在后世郑板桥人格的光辉远远盖过了对于他的私德的讨论,后人更看重他的作品,对这种癖好也并不怎么在意。

    此刻石咏听了杨镜锌婉言相劝,知道对方也是为自己着想,当即点头随意应了。他固然可以“三思”,“三思”之后结不结jiāo郑燮,不还是由他自己定?

    只是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倏地扭头望向杨镜锌,差一点问出口:“原来你是……”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板桥自叙》。

    第155章

    石咏不算是一个反应特别快特别机敏的人, 可是此刻望着杨镜锌杨掌柜,心里瞬间闪过十七八个念头。

    论理, 杨镜锌只是松竹斋的一位掌柜, 可是他却知道石咏在雍亲王府教习四阿哥之事, 联想到当初第一次前往雍亲王府的情形, 石咏心里明白,杨镜锌定是雍亲王府的人无疑。

    可令石咏没有想到的是,郑燮是一介籍籍无名的江南书生, 初到京中没多少时候, 杨镜锌竟然能探知他带了一个“妖童”,而且好男风?

    这便只有一个可能, 杨镜锌此人隶属雍亲王府的“粘杆处”, 并且负责在琉璃厂一带打听刺探各种人物的信息,不拘于身有官职之人, 上至贵介公子, 下至市井平民, 只怕都在杨镜锌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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