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为人耿直热忱,一听说她有兴趣,就拉着她滔滔不绝讲了十几分钟,她只好哭笑不得的接受了他的推荐。

    霍锦宁随手翻了几页:“这是林纾译本?”

    “嗯,借我书的同学说林先生翻译得极好。”

    “确实很好,但其实,这位林纾先生并不懂洋文。”

    阿绣有些惊讶:“那他如何翻译?”

    “译者口述,他自行记录,加之文笔润色。所以人们对他争议颇多,或认为译文不忠,或觉得妙笔生花,仁者见仁。”

    霍锦宁沉吟少许,又接着说:“他翻译这本书时,恰逢与一风尘女子感情纠葛,一位色艺俱佳的苍霞洲歌妓对他有意,愿做他续弦,他也并非无情,可最后因种种原因还是错过,最后那女子郁郁而终,所以他翻译《茶花女》时难免倾注了个人感情。”

    说完自己也不由好笑,当年在京城时,他们整日里厮混一起的公子少爷最爱听这些风流艳史,胭脂词话,哪对才子佳人,哪个风流骚客,统统如数家珍,他本来不屑一顾,可听得久了自然也熟悉了。

    阿绣却听得很新奇,没想到里面还有这番曲折,她忍不住翻开封面,扉页上有句题诗:

    不向情田种爱恨,画楼宁负美人恩。

    “这句诗就是林纾先生对这段过往的回答?”

    “这首诗叫《答谢蝶仙》,谢蝶仙就是那位歌妓的名字。”

    原来如此,也许终究不是无情,只是有缘无分吧,阿绣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阿绣:误入学霸的世界,瑟瑟发抖

    第58章

    霍锦宁对阿绣说:“我记得书房里有《茶花女》的英文原版, 你可以拿来对照着看,就能看出他译文中的情感偏向了, 很有趣。”

    阿绣点点头, 把书小心翼翼的放进袋子里,“我知道的, 之前有见到,我把它放在十七号书架的第三格上。”

    “记得这么仔细?看来我以后找书要先请教你了。”

    阿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有记录成册,到时候你翻一翻就能找到了。”

    小福园别墅离真理书店本不远, 可坐了这么久的车还没到,阿绣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并不是回去的路。

    她奇怪的问:“我们去哪里?”

    霍锦宁笑了笑:“我不是应许过,要给你奖励?”

    汽车停在了静安西路一家服装店门口,二层三开间的门面,完全西式的装修风格, 巨大的玻璃橱窗里摆放着时下上海滩最流行时髦的女装样衣, 在璀璨灯光下被照得熠熠生辉。稀奇的是这家店铺的招牌采取中英对照的方式, 除了中文名字“鸿翔”之外,还有英文名“Dong Zaailor Shop”,这在整个上海都是独一无二的。

    门童彬彬有礼的为客人打开车门, 阿绣在霍锦宁的示意下跟着他走进了这家店铺。

    门面的新颖气派还不止,内里更是奢华精致, 宽阔的厅堂内悬挂着一排排各式各样的精美女装, 错落有致的摆放着一个个衣着光鲜的仿真模特,从皮草到礼服,从洋装到旗袍, 间或配有五光十色的珠宝箱包,甚至店内正中央还陈列着一套华丽的西式婚纱,头纱低垂,裙摆曳地,铺陈开来,如同一朵盛放的雪莲。

    阿绣好奇又惊讶,看得眼花缭乱。

    有歌谣唱:人人都学上海样,学来学去学不象,等到学了三分象,上海又变新花样。上海滩中西交汇,摩登时髦,各派服装高手云集于此,而“鸿翔”时装在这十里洋场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门口橱窗里陈列的上市成衣是上海滩的流行风向标,多少夫人小姐都以能穿“鸿翔”的礼服婚纱来互相炫耀攀比。

    侍者引着二人直接上了二楼,进了一间贵宾隔间,端上咖啡点心,请二人稍后。

    阿绣忍不住扯了扯霍锦宁的袖子,小声问:“是要买衣服吗?”

    霍锦宁笑了笑,有些无奈:“你又长了点个子,不觉得衣服小了吗?”

    也是他疏忽了,自从丁伯一家人离开后,没人可以陪阿绣上街,她有许久没添置新衣了。旁人家的小姑娘这时候都正值爱美的年纪,哪个不挖空心思的把自己收拾得花枝招展,可只有他家的小姑娘,宁可把零花钱都用在书店每月畅销的流行书单上,也不会对百货公司琳琅满目的衣服首饰多看一眼。

    阿绣下意识的捋了捋身上穿的荼白色小衫下摆的褶皱,有些不好意思,这件衣服还是去年夏天丁妈领她去裁缝铺子做的,确实有一点点不合身了。

    不一会儿,一个着灰色长衫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带着学徒伙计走进门来,拱手道:

    “方才是老主顾,一时抽不出身,霍少爷久等了。”

    霍锦宁笑道:“不妨事,劳烦何老板亲自出手了。”

    “哪里的话,霍少爷亲自来店里,鄙人当仁不让。”

    此人正是“鸿翔”的老板,如今上海风头正盛的金裁缝何鸿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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