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指了指和梁瑾辩驳的那个中年男子,“他是我丈夫周光伟,在业兴银行做事,也经常来和我们社参加活动。他从小喜欢戏曲,家中不许不说,你看他那条件如何能唱?偏生还喜欢唱旦角儿,真是义无反顾啊!”

    萧瑜失笑:“这倒是为难了点。”

    可没有这么圆润的杜丽娘,不过唱杨贵妃八成凑合。

    “何时大学校园里也时兴唱曲子了?”萧瑜有些好奇。

    自来戏楼里烟雾缭绕中,咿咿呀呀的一唱,台下坐的不是前朝遗贵,军阀富贾,再不就是贩夫走卒,三教九流。这些清高的读书人,怎么也有喜欢这种被不少有志之士批判为“封建余孽”的东西来?

    李兆兰解释道:“现在时代不同了,新思想新文化要学,咱们老祖宗传统精髓也不能丢。过去都拿唱戏消遣取乐,说戏子是‘下三滥’,可在国外,他们都该是艺术家,是表演家,该受万众瞩目,该受鲜花掌声的。现在国内民智未开,衣食住行尚且没有保障,艺术环境更是不用提了。”

    萧瑜点点头:“是这个理,那李老师觉得中国戏曲艺术发展该如何是方向?”

    这句话似乎问到了李兆兰心坎儿上,她叹了口气:

    “我们只能在学生之间发展一下‘音韵社’,多宣传教导一些,起码让新一代的青年明白,我们国家也有不输西方莎士比亚戏剧的艺术。我与光伟平生最大心愿,就是将中国的戏曲推向国际的舞台,让世界都知道中国戏曲的魅力。”

    这倒是个远大而艰难的志向,萧瑜不禁对台上那位刮目相看起来。

    那厢还没辨出个所以然,周光伟固执不改,梁瑾却有些急了,说着就直接将这几句唱了一遍: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哪怕未上妆,未穿戏服,他在台上台下,戏里戏外的样子,是截然不同的。

    台下,他是清冷孤高,执着腼腆的梁瑾,不过是比一般男子清秀俊俏些,整日里不是忙着缝衣服做饭日常琐碎,就是拈酸吃醋的胡思乱想。

    但只要一起范儿,一开腔,他周身气度就全然变了,他眼里是有戏的,顾盼神飞,灵气逼人。不只是杜丽娘,他还是宁死不屈的虞姬,是闭月羞花的贵妃,是一身冤屈的苏三,是才貌双全的崔莺莺,甚至是至死不渝的柳梦梅。

    初衷为何,已不重要,他这辈子合该就是生在台上死在台上的角儿。

    周光伟原先见他相貌身段,本就怀疑他是旦角,现在这一开口,他彻底惊住了,发觉自己原来一直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门前耍大刀。

    梁瑾一唱完,周遭自发响起一阵掌声,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都变了。

    周光伟更是当下鞠了一躬,诚恳道:“不知先生是行家里手,这回闹笑话了,敢问先生是哪一位?”

    他见梁瑾唱得这样不凡,料想他肯定是有名号的。

    梁瑾一愣,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姓梁,叫.......”

    话不等说完,突然有人高声道:“他是碧云天!”

    大家扭头看去,却发现是萧瑜接的话。

    她抬头迎向梁瑾吃惊的目光,悠然笑道:

    “他是碧云天,是天下第一坤生娄小舟的师弟,是京城鼎鼎有名的‘杜丽娘’,碧云天云老板!”

    杜丽娘之所以是杜丽娘,不是因为站在柳梦梅身边,而是因为她站在台上,所以光芒万丈,千古流芳。

    作者有话要说:  金先生信的是布尔什维克,他是什么身份你们懂的。

    1924年初,GMD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广州召开,大会确定了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现在是两党第一次合作时期。

    第34章

    礼拜六的夜晚,英伦古堡式的庄园灯火辉煌,门前停着的豪华汽车排到了下一条街,不断有豪门名流进进出出,灯红酒绿,笙歌燕舞,这场宴会隆重而盛大。

    一楼客厅中,法国大厨烹饪的美味佳肴源源不断的摆上餐桌,有乐队现场演奏舒缓美妙的音乐,年轻的绅士淑女翩翩起舞,训练有素的侍者系着红色领结,端着鸡尾酒穿梭在期间。

    阿绣和钱亚萍像是头一次进城的乡下姑娘,眼花缭乱,躲在角落偷偷旁观,窃窃私语,不敢上前。

    晚上八点整,落地摆钟尽职尽责的敲响的八下,恰逢一曲结束间隙,钟声悠长悠长的回荡在别墅里,今晚宴会的主人这才姗姗来迟。

    霍冬英挽着男伴,从铺着红毯的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了下来。她一身纯黑的鱼尾长裙,戴着一顶黑纱礼帽,如同一只高贵的黑天鹅,仰着脖颈头颅,俯视着众人。

    她身边的男人四十岁上下,西装革履,身材健硕,浓密的头发和胡子带着金色,高鼻深目,是个洋人。

    乐队奏起了悠扬的舞曲,在万众瞩目之下,二人跳了一曲开场舞,今晚的宴席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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