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包括班禾——毕竟在许多人眼里,班禾是太子爷不折不扣的铁杆忠仆。
    我抄起自家摊位上的铲子,张牙舞爪地挡在班禾身前,对来抓他的人大吼大叫:“谁敢动我男人,我跟他拼命!不服的就过来试试!”
    那帮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看向领头的。那人是二皇子的侍卫官,好像也姓刘。
    那人朝我俩一指,大手一挥:“一齐带走。”
    我被带到不知哪处的监牢里,没跟班禾关在一起。监牢里挤满了女人,个个都比我看着体面,有些姓牟,有些嫁了姓牟的男人。
    有人知道我是班禾的媳妇,啐了一口,骂:“姓班的不是人,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我冲上去要撕拉她的头发,被几个人合力按住了。
    我用力挣开,迎上许多双冰冷的眼睛,用最泼的姿态宣布:“我是庄汉的女儿,是车夫的媳妇,我皮糙肉厚,蛮不讲理,谁要说一句我男人的坏话,就是跟我过不去。敢惹我的,有种晚上不要闭眼睡觉,否则醒不过来不要怪我。”
    我撂下狠话,唬住了那些深宅大院里娇生惯养的女人们。没人跟我说话,也没人在我跟前,个个躲得好像我是瘟疫一样。
    我被狱卒单独领出去的时候,那些女人在我身后窃窃私语:“肯定是去跟她男人一起被吊死……该死……”
    知道恩人是刘贵妃的时候,我脱口而出:“没想到贵妃娘娘会救我这个无足轻重的人。”我猜班禾也想不到。
    “班禾对本宫有恩,一报还一报,本宫从不欠人情。”刘贵妃说。
    这话说得特别,不像个贵人说的,因为贵人们从不把自己跟小人们放在一处衡量。小人为贵人奉献一切都是应该的,而贵人是不会欠小人什么的。
    我看着这个率直到有些鲁莽的女人,在心中感叹,刘贵妃的容貌和出身都不如皇后娘娘,甚至不够年轻,可她就能生下皇子,坐稳后宫第二的位子。许多人说,刘贵妃是个特例,我相信特例背后必有道理。一瞬间,我好像猜到了其中的道理:刘贵妃身上有人味儿——那种在贵人们身上早已绝迹,只在市井小民身上才能见到的东西——不够克制,不够精明,不够残忍,本能而原始的带有温度,稍微靠近就能感受到暖意。焉知皇帝喜欢刘贵妃不是贪图那股暖意?
    “班禾呢?”我问。
    刘贵妃露出歉意的神色:“男人都被发配到北方去了。你是女人,处置得慢一些,本宫还来得及救你。”
    “这是哪儿?”我问。
    “素心殿。”刘贵妃说,“班禾媳妇,你不能出去。待在这里,本宫才能保住你的命。出了这围墙,有些事就由不得本宫做主了。”
    我信她的话。“只可惜,班禾没等到贵妃娘娘救他。”我哀叹。
    刘贵妃指着窗外对我说:“班禾媳妇,你看外面,春天过去了,花儿都谢了,小草还绿着。‘一番桃李花开尽,唯有青青草色齐。’有些人是桃李,开不了几天就谢了。班禾是小草,风吹不倒,火烧不尽,去了北方也能活,你信不信?”
    “我信!因为班禾是好人。做个好人,终归是有好报的。”我含着眼泪说。
    日光从明亮的室外钻进黝暗的冷宫里,晃得眼前一片恍惚。刘贵妃逆光而立,悠然长叹,听着好像戏台上的念白——
    “好人是该有好报,因为,做好人不容易。”
    辛和妃的故事
    在我的记忆里,暮春姐姐好像总不高兴,从来不笑,虽然她很美。
    堂兄们都说,暮春小时候明明很爱笑,后来不知怎么就变了。
    婶娘摸着暮春姐姐柔亮的长发说:“春儿,你不欢喜又如何讨陛下欢心呢?”
    暮春姐姐面无表情地说:“女儿装不来。不过娘放心,女儿不笑,也不哭。”
    婶娘不说话,只抹眼泪。
    宫里对辛家女人的礼遇素来不一般,还没见着陛下,聘书上就已封了三品。
    暮春姐姐顶着繁复厚重的头饰,穿着需要有人拖拽的长摆礼服,端庄地走到门口。
    门外,一驾华丽宽大的马车正等着把暮春姐姐送入巍峨的皇宫。
    暮春姐姐忽然停顿了,缓慢地转过身,在迈出辛家大门之前回望了一眼。那一眼没有落在任何人的身上,而是落在前厅高悬的匾额上——不争不怒——是辛氏家训,很简单、很好懂的四个字。每个姓辛的孩子生出来最先学会的都是这四个字,因为长辈们说这比名字更重要。暮春姐姐最后望了一眼家训,然后回身,踏上宫车,出嫁了。
    我出生在八月,那天正好是白露,家人为我取名“仲秋”。
    辛氏在宏朝史料中占据不少篇幅,因为辛家是钦定的妃族。
    辛家是个古老的家族,许多年前从北海迁移来的。传说,辛氏是海女的后代。海女是北海龙王与凡人生的孩子。既然叫海女,那个混合了人神血脉的孩子必然是女儿。神都是无姓无氏的,“辛”该是那个与龙王结缘的凡人女子的姓氏。由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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