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被人扇巴掌的痛感。
    肺部都隐隐感受到刺痛。
    他身上带着寒气,戛然止步在病房门口。
    待气息平稳后,才推门进去。
    病房里的人坐靠在床头,已经醒了,但精神显而易见的不太好,憔悴的不行,唇色更是苍白。
    整个人几乎要与病房的颜色融为一体。
    仿佛一眨眼就不存在了。
    门被推开,沈砚之听见响动,下意识抬头看去,怔了一瞬后,瞳孔微缩,眼神里有些讶然。
    像是在问“你怎么会来”。
    苏鹤声抿着唇,胸口大幅度起伏,然后缓和下去。
    显然是着急过后的状态。
    沈砚之虽然蔫蔫的,病怏怏的歪在床头,但好在人还好好的醒着。
    苏鹤声回想起那通电话,又忍不住心有余悸似的深呼吸了一番,这才拉开椅子坐到他身边。
    自动忽略了坐在另一边削苹果的严义。
    苏鹤声静静看着他,人好好待在自己眼下,他那颗忽上忽下的心才稍微稳定一些。
    “好点儿了吗?”
    “你怎么来了?”
    两人一起沉默片刻后,再一起开口。
    话头却又戛然而止,仿佛哪一个都不好意思再重新开口。
    “当然是我给他打的电话。”严义挑眉,削完的苹果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眼神挑衅地看向苏鹤声。
    苏鹤声无意他夸张的得意表情,仍旧将视线凝在沈砚之身上。
    现在这个天的外面太冷了,等到了病房,待在沈砚之身边,苏鹤声才能感受到一点暖意。
    苏鹤声伸手摸了摸沈砚之没扎针的手背,微凉,细长,真是让人心疼的要命。
    被他骤然触碰,沈砚之都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手背上染上湿意,他才慢吞吞挪开手。
    那应该是苏鹤声手心里的薄汗。
    是因为着急吗?还是只是因为跑太急了累的?
    沈砚之扫开脑子里的其它想法,沉住气。
    “我没事,你先回去吧,别耽误事儿。”沈砚之垂眼,避开视线不看他。
    室内缄默着,室外大风卷刮着高楼的窗户,发出呜呜声。
    苏鹤声看了眼严义,又看沈砚之:“哥,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闻言,沈砚之沉默片刻,眼底的情绪一闪而过,他稳住声线,轻轻道:“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严义听了这话,嗤笑一声,再开口就是煽风点火:“看吧,你有什么用?我都比你先到,他甚至更信任我——”
    周围的气氛骤然冷却,苏鹤声的气压陡然降到冰点。
    “啧……”沈砚之蹙了蹙眉心,朝严义看去,“严义,不用说这些。”
    苏鹤声靠在椅背上,眉头紧锁,眼神暗淡,意味不明。
    好半晌,他寞然开口:“既然人醒着了,那我去找医生问问。”
    沈砚之看了他一眼,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可能正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医师的名字和办公室在外面门牌上写着,你自己去吧,我就不给你指路了哈。”严义身也不转,提醒苏鹤声。
    “嗯。”
    苏鹤声竟然只应了一下,严义顿住动作,十分震惊地望着沈砚之。
    人走后,随着门被关上的声音响起,严义起身。
    他悄声悄息走到病房门跟前,看着外面苏鹤声走远的背影,才松了口气,回头坐下。
    下一秒,严义收起了刚才那副得意忘形的嘴脸,转而严肃起来。
    沈砚之一直垂着眼,浓黑的长睫衬的他的脸颊越发苍白。
    “沈砚之。”
    “嗯。”
    “你不打算让他知道?”严义拧眉,“病情的事情不让他知道就算了,毕竟他知道了也没用,但孩子的事情,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沈砚之沉默,手指小心翼翼抚上小腹,微微颤抖的悬在上方一点的位置,迟迟不敢落下。
    他扭头看向窗外,外面本来只有一层雾霾,由于楼层高,可从室内看出去,可视度几乎为零。
    但大概是刚才起了一阵风,那阵雾竟然被吹散了。
    一抹绿色的新芽就这样莽撞地闯进沈砚之眼里。
    他叹息一声:“我不打算要它。”
    “……”
    其实这样的回答还算在严义意料之中。
    “决定好了吗?”
    “没有可供考虑的空间。”沈砚之说。
    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来在他与苏鹤声感情正摇摇欲坠即将坠亡的时候;来在他已经放弃治疗,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时候。
    他跟这孩子依然没有缘分。
    或者说,他与苏鹤声,实在是没有缘分。
    即便过了十年,也要经历这么一遭。
    严义低头思索了一番。
    虽说他从来都把沈砚之放弃治疗的话当作无稽之谈,但除开这些,沈砚之如今与苏鹤声的关系,也并不适合生下这个孩子。
    更何况……他现在还没有把握能治愈沈砚之。
    想到这里,严义莫名有一丝挫败。
    他对沈砚之没有任何其它情感,往亲密了说,不过是看他可怜,真心把他当弟弟。
    往疏远了说,沈砚之是一个难缠的病人的同时,也是他职业生涯里的一道难题。
    想办法治愈沈砚之的同时,他在攻破自己的极限,挑战自己的能力。
    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有效办法,只能进行保守治疗。
    严义叹了口气,说:“好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做手术,等先养半个月,状况好一点了安排时间。”
    “为什么现在不能?”沈砚之疑惑。
    夜长梦多,越早越好,他养不了这个孩子,也不愿意生下它之后,让它寄人篱下。
    严义不满他的质问:“喂我说,我好歹还算是一个有声望的医生,就算我不擅长产科,但对你手术前的身体评估肯定是了解的。”
    “你刚进急诊,你是怎么觉得自己能再一次在短时间内手术的?”
    “真是的,居然质疑我的职业道德和素养。”
    “……”
    沈砚之无奈:“我没有……”
    他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嘁。”严义不想听他苍白的辩驳。
    **
    苏鹤声按着门牌上信息找到了医生办公室。
    咚咚——
    两声轻轻的敲门声,门内道了句请进。
    苏鹤声应声推门而入。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是个年纪看上去比较大的医生,手上的褶皱和脸上的纹路很明显。
    两鬓斑白,一副刻板印象里乐善好施的菩萨样。
    葛主任没叫人坐,而是问:“有什么事吗?”
    现在不是他的坐诊时间,有人来办公室,必然是病人的家属,或者是以前的病人。
    苏鹤声没有坐着,开门见山道:“葛主任,我来想了解一下1808房间病人的情况。”
    “哦?”葛主任愣了一下,取下眼镜把眼前的人好好看了又看,说,“你是他什么人呢?”
    **
    【2017年,一月十六日,冬,微风,多雨转晴。】
    “医生医生医生!”苏鹤声火急火燎地跑向医院的走廊办公室。
    不管不顾的推开办公室的门,一口气还没喘匀,话已经脱口而出。
    “陶医生陶医生!前两天是不是来了一个病人叫沈砚之,护士台那边的人说是您主治!”
    陶医生拧着眉,对这位毛头小子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
    年轻医生扬眉,任苏鹤声怎么问,他就是不开口。
    此时此刻,对于不礼貌的同学来说,让他好好着急着急,便是最好的惩治手段。
    医生自始至终不说话,苏鹤声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揉了揉头发,懊恼道:“抱歉抱歉……”
    见他终于找回了理智,陶医生才坐下来,把沈砚之的病例翻开。
    “你是病人什么人呢?”
    “哦,我……我是他同学!”苏鹤声老实答。
    陶医生若有所思地扫了眼苏鹤声,然后说:“哦,怎么是你来?他家属呢?”
    “啊?他家属?”苏鹤声摸着后脑勺。
    他还真被这话给问住了。
    家属?
    他跟沈砚之认识时间不长,堪堪一个月,哪能知道他家庭情况啊?
    苏鹤声磕磕绊绊地张嘴又闭上。
    “我没有家属。”身后传来一道清浅柔和的声音。
    沈砚之顶着张异常苍白的脸进来,苏鹤声转身,见他那副模样,吓得立刻双手扶住他。
    “哎呀你怎么回事儿?这才几天怎么就弱不禁风成这个样子了?!”
    沈砚之还来不及回答,陶医生先问话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
    “头还晕不晕?”
    “有点。”
    “胃呢?”
    “……有点。”
    “能吃的下东西吗?”
    “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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