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漪扯唇,忍着没翻白眼说道:“自作多情。”
    看她一脸无言以对的神情,赵无坷的心情莫名的好,他转身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明日你且放心去就是,遇到危险我和苍术都会帮你。”
    ……
    因夜里平江城中下过一场细雨,翌日一早,院子里的空气格外清新。
    苏云漪在下人的指引下来到了盛映月的院子里,来的时候,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
    见到她来,连忙笑着站起来福身,笑着拉她坐下:“夫人起这么早?”
    苏云漪冲她笑了笑,颔首道:“今儿天比昨日凉快的多,映月娘子可愿同我去街上走走?”
    盛映月冲她轻轻地点头,“好啊。”
    她刚说罢,一旁的婢女玉溪连忙劝道:“娘子身子弱,昨夜又刚下过雨,不如明日再出府吧。”
    盛映月摇头,她拉着苏云漪的手说道:“没那么娇弱,曲夫人初来乍到,我应该尽些地主之谊的。况且,已经在府里闷了这么些时日,我也想到街上逛一逛。”
    她也不等玉溪说话,拉着苏云漪便一起往外去了。
    下过雨后,地面有些潮湿,街上行人却只多不减。
    “怎么曲郎君今日不同我们一起来吗?”盛映月和她走进一家首饰铺子,抬手拿起来一只珠花插在苏云漪发间,笑着说道:“真好看。”
    苏云漪叹气:“还说呢,他这人颇没耐性。昨日让他同我去西市,只我一人在那里逛了,他在一旁直嚷着没意思。今日想着天儿凉快了许多,便想请盛娘子同我们一块上街上,没想到他说什么也不过来了。”
    她说着,就要将头上那珠花摘下,却被盛映月拦住了,“别摘,这样多好看啊。夫人肤白,这样艳红的珠花才衬你。”
    说罢,她唤来小二拿着铜镜过来,在苏云漪跟前一照,“你看。”
    苏云漪抿唇,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常年穿着素衣,发髻间也并不戴些首饰,头上这朵珠花倒是平添了一抹春色。
    她还是摘下来了,轻声说道:“我还是不习惯戴这些。”
    “为何?”盛映月不解,“你我年岁相仿,我总以为,女子都喜欢这些的。”
    可自前日初见,她就没见过苏云漪戴什么首饰。
    这话赵无坷前些日子也问过她,那时候他们刚来平江,为了掩人耳目,赵无坷帮她买了几样首饰,但她也从不佩戴,夜里他们清账的时候他便嘀咕了几句。
    苏云漪摇了摇头,轻声回绝道,“多谢盛娘子好意,只是我不习惯戴这些首饰。”
    她这般说,盛映月便也不勉强,她又挑了几样首饰,连同珠花一起让玉溪去柜台前结账,她则是拉着苏云漪走到铺子外面,抿唇握着苏云漪的手,小声说道:“今夜还是不要出门了,盛宪每月十号和三十号的夜里便会离府,他……”
    她还要再说,却见铺子里的池兰结完账便走了出来。
    玉溪福身,同两人说道:“娘子,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嗯。”盛映月点头,拉着苏云漪便往回走了。
    回到盛府的时候,赵无坷并不在房中。
    乌水的腿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见到苏云漪回来,便上前替她解下披风,在她耳边说道:“娘子,今日您出去后没多久,郎君便被盛知府身边的人请去说话了。”
    苏云漪点头,她松开紧攥着的手,看一眼乌水,“你先去把门关上。”
    方才在外面的时候,盛映月趁机在她手中塞了张字条。
    苏云漪垂眸,看到这上面一串串的人名,看起来都是女子的姓名,有一些甚至是用朱笔圈住了的。
    “叩叩叩——”
    刚坐下就听到门外敲门声,“进来。”
    见是海瑾朝,她连忙将手中的字条塞给他,“你先前打探过这里的情况,这上面的这些女子,你能对的上都是出自谁家吗?”
    海瑾朝从她手中接过,目光快速扫过字条上的名字,沉吟着说道:“一部分可以,不过……这些画上朱圈的人,恐怕早已经死了。”
    不只是死了,盛宪猖狂这么多年,只怕就连尸体也已经要腐烂了。
    苏云漪点头,“先尽力找找吧。”
    这么多女子失踪,消息竟然半点也没传到梁京。倘若盛宪真的是为了满足他个人的私欲,那林民詹也不会这样帮他瞒着,只怕他是另作他用。
    她抿唇,“楼郎君说,盛宪背后还有人,你觉得可能还有谁?”
    海瑾朝垂眸,“属下不敢妄言。”
    苏云漪呷口茶,这人倒是谨慎,她也不想再同他兜圈子了,淡声说道:“盛娘子说,三十号那晚盛宪会出府,到时候你留个心眼,别错失了机会。”
    听到海瑾朝应是,她便摆摆手,“你出去吧。”
    等海瑾朝离开,乌水便过来说道:“娘子,为何不直接告诉海大人,好让他提前有个打算。”
    苏云漪淡笑一声,面上闪过一丝讥讽:“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先前在林府,海瑾朝亲手接触那桩案子,她便能感觉得到他对林民詹的为人没有了解。
    映竹的死,看起来是林静薇的手脚,可实际上她们都清楚的很,到最后林静薇不过是在替人顶罪,主导一切的就是林民詹。
    她都清楚,海瑾朝不可能不清楚,他身后的官家也不可能不清楚。
    或许此前林民詹所做的一切,建宁帝都知道,可他一直留着林民詹。
    相反,太子却又多番提防林民詹,否则刚到梁都,太子也就不会引她去解决林静薇了。
    林家,太子,官家。
    苏云漪手里握着笔在宣纸上勾勾画画,一阵清风吹进来,掠过她的眼皮,带来一阵痒意。
    赵无坷回来的时候,就见她坐在桌前沉思,乌水见到他福身,他摆手,示意乌水退下。
    “你能想到这儿?”他站在苏云漪身旁,俯身瞥一眼纸上的字,复坐下道:“真聪明。”
    苏云漪抿唇,她沉声说道:“你早就知道了,官家对林民詹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为了牵制太子?”
    她紧紧蹙眉,盯着纸上自己标记的那些圈圈线线。
    赵无坷笑了笑,“太子待人亲和,政事上颇受百官赞誉,即便是在民间,百姓也都对他极为敬佩。”
    “这么一来,太子的风头便盖过圣上。”苏云漪淡淡说道,“可我看太子也不像表面那么良善。”
    天家人惯会做戏。
    赵无坷手中笔杆轻轻敲了敲她的头,轻笑道:“跟我说说也就罢了,出去后可别乱说。”
    苏云漪抬手摸摸自己被他敲过的地方,嘀咕道:“我忘了,你们可是一家人。”
    她说罢,抿唇看着赵无坷,状似不经意地说起:“其实你这么多年,装得一副不务正业也是怕锋芒过盛,平白惹来祸事对吧?”
    赵无坷将狼毫放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想挑拨离间?”
    “这用得着我来挑拨离间吗?先前赵羲和说了,户部没什么实权,可官家却让你过去任职。看起来是让你暂且有个差事,又不至于因为能力不足而惹人笑话,可往深处去想,这样做一方面可以防着你,另一方面也好对太后娘娘有所交代。”
    听她说的头头是道,赵无坷低头笑了笑。
    苏云漪继续说:“你也知道,天家无情。如今看起来是太子跟我们一伙的。可也难保将来他登基后,不会同你为敌呢?你说是吧。”
    “嗯。”赵无坷捻起来一块糕点送入口中,悠然地看着她,忍着笑说道:“然后呢?”
    “不过你看我们,我只要查清楚留郡的案子,永远都不会与你为敌,你可以相信我。”
    这句话才是她真正想说的吧?
    赵无坷在心头轻笑,一块糕点下肚,他道:“太子再怎么样,也不会动手杀我,你就不一样了。”
    他用平淡的语气揭发出来,她在大婚前曾经跟太子提议过取他性命一事。
    苏云漪瞬间怔住,他竟然知道,赵羲和出卖她?
    来不及生气,她立马又在脑海里搜刮着自己的说辞,她该怎么说才能混过去。
    赵无坷看她咬着下唇,一副想着怎么狡辩过去的样子,眼中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记住,下次遇见这样的事情,记得先否认。”
    苏云漪不解地看向他,她难得露出这样迷茫的神色,他笑声清朗:“其实我方才是随口一说。”
    第20章 雨过月华生(十一)
    他笑声回荡在自己耳边,苏云漪又羞又恼。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他们都对彼此有所了解。他能猜到,也不无奇怪了。
    她只恨自己没能想到这一层,偏偏跟他说了那一箩筐的话,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轻咳一声,垂首捋平微皱的衣角道:“我……我方才在想,这次盛宪的事情让海瑾朝亲自查出来,到时候回去了也免得惹官家怀疑你,也好让他下定决心去处置林民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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